柏项的兵力就比柏璜的多多了,出任逐虏将军时带走的三万左卫军,从虞阳调来的两万虞阳驻军,从北境回朝时带来的八万北境边军,一共十二万。
兵力对比上,柏璜就在下风,如今又后院起火,被人直捣黄龙,柏璜处境举步维艰,这还没算上可能已经暗中埋伏下来的柏缇的人马。
所有人都在等着柏璜的反应,回援还是认输?
柏璜眼中酝酿着风暴,他俊美的脸上露出愈发温和的笑容,熟悉他的人该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不会太和谐。
“唰——”
“……”
扑通一声,报信禁军的无头尸身倒在地上,他的头远远的飞了出去,滚进了城墙上的战场当中,不一会儿,就被踩了个稀巴烂。
柏璜手执长剑,剑尖垂地,一滴一滴的鲜血顺着剑刃滴到地上,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去,越来越温柔和煦,“此人假传消息,扰乱军心,罪当诛。”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弹,就像中了传说中的定身术一样,呆若木鸡。
庄华本来的面无表情,这下彻底石化了。
柏璜竟然弃王宫险情于不顾!!
谁也没想到柏璜愣是从二选一的情况当中选择了第三条路。
柏璜收了剑,唰的一声,像解开咒语的定身术一般,只是方才还交头接耳的情况完全不见了,个个都垂头缩脑的像木头桩子一样戳在那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臣也是面色凝重,眼神稍一交流,都默不作声,仿佛什么也没看见,照样不动如山的自成一方阵列,关注着眼前激烈的战局。
柏月拉开了庄华刚才遮在她眼前的手,向那无头尸身看去,小脸面色惨白,蹲在地上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眼泪鼻涕四下横流。
这下,把所有大臣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庄华连忙蹲下来,拍抚着柏月的后背,一下一下的的帮她顺气。
庄华心里后悔,不应该把柏月带来,不应该让她见识这世界如此血腥的一面,也许这会给柏月留下心理阴影,影响她终生。
柏月吐到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干呕了几下,眼泪流的厉害,难受的哭出声来,一头扎进庄华的怀里,嚎啕大哭。
庄华抱起来柏月,微皱着眉跟柏璜说,“殿下,我想回城楼里呆一会儿。”
柏璜点头答应:“山庭去吧。”
庄华向众人告罪一声,抱着还在哭的柏月,在十几个禁军的护送下回到了城楼里。
柏月一直死死的抱着庄华的脖子,埋头在她脖颈,庄华根本放不下她,只好在抱着柏月在座榻上盘膝而坐,让柏月坐在她的腿上。
宁为平安犬,末为乱世人。
庄华叹息一声,轻声道:“对不起。”
柏月哭声渐止,哽咽着抬头看了一眼庄华的侧脸,复又埋头在庄华肩颈。
“我不该带你来,都是我的错。”庄华愈发愧疚,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最不会两件事,解释误会和道歉。所以像天雷狗血言情剧里的那种“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你听我解释啊!!!”、“我就是不听!!!”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庄华的生活里。
唐启说过,和情绪激动的人说话,等于对牛弹琴,所以,庄华都会给对方写信,而且是平信邮寄(⊙﹏⊙),等对方看到信的时候心情肯定也平复了,这样一切就简单多了。
像这样急于道歉,已经很久没发生过了。
就这样,沉默良久,门外的打斗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柏月终于不再哽咽了,抬起头来对庄华说:“不是你的错,山哥哥。”
柏月的表情很认真,也很严肃:“人不是山哥哥杀的,是太子哥哥杀的。”
庄华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其中的复杂,只好抚了抚柏月的发,“谢公主体谅。”
突然,门外守着的禁军破门而入,急道:“大人,快随属下城墙!”
庄华点头,抱起柏月就出了城楼,被十几名禁军的包围保护下往城墙楼梯那走。
冲上城墙的敌军已经很多了,守城军也是一波一波的往上冲。
庄华抱着埋头在她肩颈上的柏月渐渐往柏璜和群臣撤退的方向靠近,她只觉得每一步都仿佛踩进了血泊里,哒哒做响,战场上的厮杀声完全不能盖住这不大的声音。
“咚!”
“咚!”
“咚!”
攻城木撞击城门的声音也传入了城墙上人们的耳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城门快要被打开了!”
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战场上到处都是人在喊着,“城门打开了!”
守城这一方明显士气见弱,攻城军越战越勇。
突然,城墙下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同时响起巨大的轰响。
“城门……”庄华停下了脚步,喃喃自语。
几乎同时,城墙上的所有人也都停了下来。
一阵早春的冷风吹过,微微吹散了溢满的血腥味。
城门下的守军和攻城军在城门处厮杀声起,城墙上的人又恢复了过来,冷风也像是为这场战争助兴一样,翩翩起舞。
已经和柏璜会合的庄华看着柏璜再次拔剑,高呼一声:“战!”
禁军纷纷举剑,“战!”
“战!”
“战!”
这一下,城墙上守军的士气又提了起来。太子都亲自作战了,他们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一时间,这场战争达到了白热化。
终究,守城军不如攻城军人多势众,步步败退。
就在守城军快要撑不住了的时候,城内突然响起了隆隆地马蹄声,千军万马不消片刻就到了城门下,挡住了守城军的颓势。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守城军欢呼着,齐齐发力,竟然把攻城军又逼退了。
柏项手中的马鞭木杆“咔”的一声在手中被捏断,怒道:“他哪来的援军?!”
身边新提拔的幕僚徐和说道:“应该是从别的城门守军那里调过来的。”
柏项面色愈发阴沉,徐和见状又道:“别的城门守军被调走,兵力空虚,我军定会拿下一个城门。”
柏项的脸色这才好了些,问道:“依你之见,哪一面最先被破开?”
“西面。”徐和毫不犹豫的说道。
柏项奇道:“何解?”
远远地,一名斥候快马奔来,到了柏项近前飞身下马,喜道:“禀王爷,我军攻破西城门,正在进军城内!”
柏项立马大笑道:“好好好!传令收兵,转赴西城门!”
守城军还奇怪,攻城军怎么突然就收兵了,突然一起快马载着一名浑身浴血的禁军跑了过来。
马上的禁军支撑不住从马上摔了下来,马儿感觉到主人不见了,也渐渐停了下来。
一名副将跑过去听那名禁军说了些什么,然后就蹲跪在那,一动不动。
所有守城军都自心底涌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突然,那名副将起身朝柏璜走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殿下,西城门……被攻破了。”
柏项领兵赶到了西城门,看着向自己敞开的碎裂的城门,心情畅快,“进城!”
一声令下,还剩两万人的大军列队而入。
就在柏项所在的中军刚进去城门的时候,四面八方的箭队突然冒了出来,阳光照在箭头反射着凛凛寒光,仿佛天罗地网,将柏项的大军包围其中。
前军在城里,中军后军在城外,伏兵一眼望不到边。
柏项刚要出声下令反击,脖子一凉,一把匕首紧紧地抵在他的脖子上。
一旁马上的徐和一如以往恭敬的说道:“王爷,请下令全军弃械投降。”只是他手上抵在柏项脖子上的匕首却丝毫不放松,锋利的刃甚至已经割破了皮肤,少许的血液顺着脖颈的曲线流进衣领。
“你这奸细!”柏项怒不可遏,却进一步让匕首又割开了脖子上的皮肤。
“王爷,请下令。”徐和不为所动,重复道。
旁边的侍卫蠢蠢欲动,想要解救柏项,却找不到时机。
眼看匕首的刃越来越紧进皮肤,柏项终于低低的说道:“全军……投降。”
这一声令下,从中军传至前后,足足一刻,所有的兵卒纷纷扔了手里的武器,围兵箭队退下,步卒上前把投降的柏项人马分开押走,不到一个时辰,两万降兵都被押走了。
柏项依旧被徐和挟持着,柏项的侍卫也还在围着柏项和徐和,对峙。
这时,城内走出一队人马,就像一支黑色的洪流,朝城门涌来。
“赤骁骑。”柏项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三个字。
赤骁骑停在城门下,前头的骑兵分开,柏缇正中驭马走了出来。
“柏缇!”柏项睚眦欲裂,就想提马上前。
徐和一个手刀劈晕了他,一把把他从马上提到自己马上放在身前。旁边的侍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后不知何时出站的另一队赤骁骑给控制住了。
徐和跳下马,跟柏缇说道:“王爷,留给你了,我要去好好的睡一觉。”
柏缇难得调侃道:“你居然也会困倦,本王还以为你是神仙来着。”
徐和无奈的摊手,“神仙也受不了天天呆在蠢货身边。”
柏缇笑道:“好吧,睦先要睡,就去璋梁王府睡吧。”说完,命人找了一辆马车来,送徐和去韶广的璋梁王府。
徐和走后,柏缇调转马头,朝向王宫。
一切,都能了结了。柏缇双拳紧握,眼中一片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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