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戚缙的目光中,庄华却没再说什么。庄华可不信戚缙不懂她要说的道理,人家明知故犯,她又有什么办法,只要没麻烦到她身上来,爱咋咋地。
话题只进行到一半庄华就又不理人了,戚缙只是满眼温柔的看着庄华笑了笑,又向庄华挨近了些,以防止庄华睡着了栽倒。
庄华也懒得开口说话,靠在车厢里,身体随着马车微微晃动,不管身边的人如何。她累得很,却睡不着,这种折磨只在韶广的时候才有,没想到现在又出现了。
想着现在王府里的乱摊子,该是已经结束了吧,她都出了城了,到时候柏缇发现她不见了会怎么样?庄华突然发现她居然首先关心的是这个问题,心下嗤笑了两声,还能怎么样,生气是肯定的了,在他的眼皮底下居然把人弄丢了,莫说里子,面子上也不好看,其次就是该暗地里寻找了吧,她的身份不尴不尬的,要是摊到明面上大肆寻找,肯定会落人口舌,于璋梁王名声有碍。
至于柏提能不能找着她,那就得看戚缙的本事了。这你追我逃的斗智游戏,多少年没参与过了?参与么,还真谈不上,因为做主的人不是她,但是她真的不想再受人控制和压迫。至少她希望戚缙能赢。
雁容,庄华很早之前就做了安排,她走了也不会连累到雁容,何况这回还不是她自己主动逃走而是被人掳走,更不用担心波体会迁怒于雁容了。
早在庄华来到彦泽,她刻意保持低调,甚至别人对她多有编排她也不理不在,以至于在彦泽,她虽说不上默默无闻,但也没多少人关注,就算偶尔有所关注也是等着看笑话,她故意营造的低调效果,让柏缇无法在她失踪之后大张旗鼓的寻找,一来不占理,二来不占情,就算柏缇不顾他人反对一意孤行恐怕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毕竟,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浪费人力物力的,定会引起满朝官员的不满,庄华打赌柏缇必不会为了庄华一人得罪全朝。
这样一来,庄华的跑路就轻松多了。
再说她前前后后为肇国做的事,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没有苦劳她还有疲劳呢,在与她交好的君雅和毕昶的规劝下,也不会太为难庄府上下,而她留下的财产,雁容又是个善经营的,足够满府的人吃穿用度使一辈子了,再加上几位好友的庇佑,不会出问题的。
再加上庄华在彦泽时很少参与大事,就算是她提出建议的几件大事,她唯一直接参与的只有西山校场练兵的事了,至于造纸制鞍等事,那也不是她造出来的,她只是起了个头,具体都是工匠来完成的。在交际上,她在彦泽也就柏缇身边那几个人,很少出门,如果不是柏缇有指派她几乎就不出门了。
所以这一切,都为她离开彦泽,离开肇国打下了基础,还不会连累庄府。
名声不显,于国有功,不知要事,人际关系简单,甚至柏缇在司钧一事上还对她有愧,这些筹码够重了吧,只换她一己之身的自由,足够了吧。
对与雁容,庄华还是心里有所歉疚,毕竟就这么走了,那个傻丫头还对自己情深意重的,尤其这回她还不是自己逃跑而是被掳走,雁容肯定会揽错上身,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
就这么一堆胡思乱想中,庄华的体力精力终于彻底耗尽,昏昏沉沉的再次睡去。
庄华猜得没错,当柏缇发现庄华不见了之后,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暗中寻找,不可声张,不过这暗中的力度远远超出了庄华的预计,她不知道,柏缇当初正是靠着这股外人看不透的暗中力量一步步的讲璋梁收入旗下,进而短时间内稳住了经历过夺位之争的肇国局势。
本来这一次借助司钧之事想要一举铲除所有暗中的反叛势力,这一点差不多做到了,这一夜来的人可真不少,国内国外的势力一一亮了相,肇国以内的十六纷纷顺藤摸瓜,一个个抄家灭族,一些位高权重不好动的就剪除全部羽翼,像对待太子和虞阳王一样,调配到帝都韶广赴任,实为发配、软禁。
那些国外来的,全都一个不留的就地格杀,不叫特殊的是,查到一股人马乃是靖国悦氏的死士,然而身在彦泽的悦丘却丝毫没有收到波及,既没有被监禁也没有被控制人身自由。
要说国外来的刺客,多半是查不出来历的,唯一一个查出来历的,柏缇又轻易放过了,这让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月过去了,刺杀风波的后续事情还在处理中,庄华也失踪了一个月没有影踪,悦丘早已在事发的五天就顺利的离开了彦泽,走虞阳之地过海路返回靖国,想来如今也快要出海了。
柏缇每天都要做的一件事就是等待派出去四处寻找庄华踪迹的暗卫传来的消息,无论是什么消息,哪怕是意思可以的痕迹他都会往哪个地方加派人手寻找,他已经不记得多少次扑空了,但是他不想错过每一个可能找回庄华的机会。
是他的疏忽、大意才让庄华被戚缙钻了空子掳走。
当初他与君雅他们推测出的每一条戚缙会走的路都派了重兵把关,可始终没有消息传过来,柏缇一度曾以为庄华是不是彻底从这世上消失不见了,毕竟以往在庄华身上出现的事情都太过玄奇难解,再加上庄华和他的师父交情匪浅的模样,都让柏缇有一种惶然之感。
不过因为一起没了踪迹的还有戚缙,所以柏提才确定庄华是和戚缙在一起,而不是消失不见了。
柏缇看这手里虞阳那边传来的消息,明天悦丘一行就要乘船启程离开肇国了。
面色冷肃的回想着一个月前那个热闹的晚上,也是丢了庄华的那个晚上,除了同庄华打猎的那次,他第一次跟悦丘正式会面。
不同于在城外那次会面,这一次,他不是庄华友人柏缇而是璋梁王,他不是靖国悦氏子弟而是悦丘。
他一骑铁蹄踏碎了悦丘的门,悦丘则扫榻摆宴,仿佛已等待多时。
柏缇问:“你还要回去靖国?”
悦丘答:“那是我的故乡。”
柏缇又问:“回悦氏。”
悦丘笑意淡然,“我就是悦氏。”
柏缇丢下一块墨玉令牌,悦丘从容接受,然后柏缇一人一骑策马扬尘,如来时那般,带着冽冽寒风消失在夜幕中,仿佛从未来过。
五天后,悦丘一行收拾好了行装离开了彦泽。
柏缇脑海中有些灵光一闪而过,想抓也抓不住,这个消息到手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追寻戚缙踪迹的暗卫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柏缇一下子抓住了那道椅子在脑海中晃荡必定的灵光,看都没看写着消息的字条,一拳砸在面前的书案上,脸色铁青眼含冷戾之色,他手下的檀木的桌面被砸出了好几道裂纹。
他怎么没想到,怎么会再次疏忽!简直蠢到家了!
灯下黑啊,灯下黑!
明知悦丘的行总是受到他的监视的,就偏偏隐藏在悦丘的一行人当中,想要隐藏一两个人还是很容易的,其他迄今的人分散了从其他路线走,不仅能起到隐蔽作用还可以干扰追查他们的人的视线。柏缇想到了迄今会让人分散开走,但是却没想到他会带着庄华混到悦丘那里跟着走。
他以为,以戚缙多疑的性格是不会冒这个险的……
又是一次大意,柏缇和他手下的人都认为既然悦丘那里既然派了人,就聪明人自然不会再往那凑,殊不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正如灯光下方是最黑暗之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地方……”柏缇反复的说着这就话,直到心绪平静,方才打开那张没有打开看的字条。
“虞阳,泗蒲郡,见戚缙混于悦丘一处。”
柏缇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他是大意了,他忘了这回戚缙身边多了一个庄华。犹记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还是庄华闲聊时讲给他听的,他却没记住,当真失策。
不过,当真以为如此便能离开他吗?
“来人。”
话音一落,原锡便出现在柏缇面前,也不知他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柏缇略一皱眉,道:“怎么是你。不在雁容面前献殷勤了?”
原锡一本正经道:“王令更重要。”
柏缇不屑地瞟了他一眼,“你已经看过了。”右手食指中指夹起才看过的字条。
原锡难的尴尬了一会,默不作声的一开始先看着书房一角的花盆。
柏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正好,你歇息的差不多,也该回炀国看看了。”
原锡立即单膝跪地,抱拳道:“谨遵王命!”
泗蒲郡乃是依海而建,又偏处南方,即使冬季这里也不是太冷,只是偶尔刮起的海风,身板不结实的就要小心了,刮跑一两个可不关别人的闲事。
庄华就属于那种风吹就跑的货色,一出驿馆大门就被风吹得差点翻个跟头,还好戚缙随时在身边保护着,不然,呵呵……
一行人七八十个,码头早已忙碌了起来,因为一年四季都不结冰,泗蒲郡的各个码头一到冬天就特别火,来往商船从白天到黑夜川流不息,没有一刻闲着的时候,这里的人家也多是依赖着码头讨生活的,小小的孩子就擅长凫水,听说有的泅水好手能从这里游到炀国那边的海岸去,随身携带严禁交易的东西从事走私。
庄华在戚缙的陪伴下上了船,悦丘却早已在床楼里面了,身边四五个美人服侍着,吃着这时节不常见的水果,好不逍遥。
一见庄华和戚缙来了,懒懒的招呼着二人,“庄华,戚公子,坐。”然后向身后站着的几个美貌侍女说道:“还不过去伺候。”
“喏。”几个侍女莲步轻移就到了庄华和戚缙身边,引着二人落座,有封上了果品美酒。
戚缙以前虽然不尚奢侈,但是炀国风气是那样,所以对于这样的服侍适应的很,而庄华,对美人一向纵容(……)。
“再过半个时辰就起锚了。”悦丘看了庄华一眼,眼中带着轻柔的笑意,“庄华可有不舍。”
庄华正在侍女的帮助下脱下披风,*的答道:“嗯。舍不得雁容。”没有一点窘迫之意,颇有些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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