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华沉默着,在竹简上写:青繁走了是么。暗卫答道:“是,属下听到青繁小姐施展轻功隐匿行踪,去了下院的方向。”
庄华起身来到水盆旁边,把墨迹未干的竹简扔了进去,上面的字迹马上糊成一团,渐渐地染黑了水,“她应该去取马了。多调些人暗中保护她,切记不要让她察觉,直到她平安到达绍卢。你们统领不会怪罪你们擅离职守的,若是问起来就让他来找我。”
暗卫踌躇了一下,应了一声“喏”,便离开了书房。
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庄华一人,她环顾四望,这里大概是她和青繁相处时间最长的地方了吧,也是因为这个才让程隽那臭小子有机可乘,拐走了青繁。之前她还愤愤不平程隽拐走了青繁,如今她倒要觉得庆幸了,还好程隽拐走了青繁一颗少女心,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让青繁离开这个漩涡中心。
“好啊,好啊,都走了,都走了……”庄华喃喃自语,最后又看了一眼这间书房,退了出去,在门外落了锁。
炀王寿辰这一天,庄华正式收到了王宫的请柬,陈氏夫妇很是高兴朋友能够一同去赴宴,于是庄华也欣然同意了陈氏夫妇的邀请,放弃了自己的马车,直接乘着陈氏夫妇的马车去王宫了。
宽敞的马车里,坐着陈幸和庄华,还有陈幸的儿子,陈幸的儿子显然很拘谨,一点也不像陈幸平日里说的那个无法无天的混世小魔王。
庄华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说:“令公子仪表堂堂,陈大人后继有人了。”
陈幸哪里听不出庄华的调侃,看了一眼自家儿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也只是今天,知道是大王寿辰,不敢胡作非为罢了。”
似乎要印证陈幸的话一样,他的儿子提起一口气想说什么反驳一下,但是又想到车上还有外人,就作罢了。他只是叛逆,又不是傻,在外人面前落自己老爹的面子,世家里教出来的孩子都不会这么做。
庄华暗自点头,说道:“只有聪明的孩子才会让人头疼,蠢钝的孩子哪能想出那么多的主意来对抗父母呢。”
这么新奇的论调陈幸还是头一次听说,陈幸的儿子也眼睛一亮,第一次有人因为他不听话而夸奖他。
“但也不能由着他胡作非为吧。”陈幸故作阴沉的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庄华看着这对活宝父子,心情不错,当老师也有一段时间的庄华瞥了一眼对面面容青涩的少年,说道:“聪明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明辨是非,进退得宜,否则就只是小聪明。学识作为士族之间与人交往的重要工具,有必要的话,最好还是适当的掌握为好,毕竟如果不是打算自暴自弃放弃放弃自己的家族和父母、兄弟姐妹,就一定要结交其他世家的人,打交道就是难免的了。一个男人最简单的责任就在于守护自己的所拥有的一切。”
庄华话音刚落,陈幸就抚掌为庄华叫起好来,“华公子说的太好了!”然后意有所指地说:“有些年轻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陈幸的儿子气闷的坐在那里,不理人。
庄华心中叹了口气,隐约的听见天边传来一声模糊的雷鸣,希望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庄华作为程氏家主的夫婿,也就是本国的宾客,和陈幸一起被内侍领到了寿宴举行的地点华藻宫殿正殿等候,女宾则在后颠,和王后妃嫔公主们在一起。
说是宫殿其实和一个大型广场也差不多了,庄华因为是一个闲人,在别人看来还是一个很尴尬的闲人,于是她的位置就在很靠近大殿门口的地方,对此庄华很满意,要是把她放在显眼的位置她才发愁呢。
然而陈幸并不像庄华这么想,趁着寿宴还没开始,把自己的儿子打发走跟别人家带来的孩子交流感情,到殿尾把庄华拽到了自己的位于大殿中间距离殿上主位不远的位子上坐着,不容庄华拒绝。
走这一路,庄华觉得自己收到了数不清的视线的洗礼,庄华心里苦笑,这下可好了,比直接坐到上位还惹人注目。
不过庄华很是感谢陈幸的这份心意,既来之则安之,从容地坐在陈幸旁边,像旁人一样,说些有的没的闲聊来打发寿宴开始前的无聊时光。
表面上和陈幸聊天的庄华其实早已经神游天外了。
座谈原锡最后来给她传递了一次消息,那个小宫女的背后是淄国,而淄国人今天动手的目的就是要趁着人员复杂来盗取炀国兵力部署图。庄华听到这个消息就是一愣,淄国也要对炀国动手了,可是为什么准备了这么久,现在才决定动手呢?
联想一下近来的事情,不难发现,其实淄国是察觉到肇国的意图了,与其让肇国专美于前,不如大家平分秋色,而且拿到了兵力图,还可以取得先机,甚至还可以作为筹码来从肇国或者炀国那获得好处。
果然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庄华和原锡商量了之后,两人决定,如果可以的话,能把兵力图顺走的话最好,至于为什么找过没有偷兵力图的计划,那是因为在两年前的变动中,肇国在炀国的暗探损失惨重,到现在都没恢复过来,想再往王宫里面送人,难比登天。这次安排的营救除了因为肇国的进攻计划,也有庄华执意要来炀国的原因。
这也是庄华会同意这个顺手牵羊计划的原因,毕竟是她先任性来着。
突然,有些嘈杂的殿中响起了一声钟鸣,这是大王将要到来的提醒,做过肇国半年左右的左相,这点常识还是知道的。
庄华起身对陈幸说:“我先回去了,一会再聊。”
陈幸也起身,“都怪我,拉着你说到现在,快过去吧。”
庄华对陈幸拱手一礼,从人群后面往殿尾走去。
九声钟鸣落地,庄华也正好回到了自己本来被安排好的位置,与此同时,殿外的内侍由远及近,一声比一声高的高呼着:“大王驾到!!!”待传到殿门口的时候,炀王恰好迈进第一只脚进大殿。
与前两次见面不同,此时的炀王一身*的朝服,赤玄两色拼接的天衣无缝,头上的玄冠衬得面无表情的脸孔格外的威严。
随着炀王脚步的靠近,庄华由衷地感到了一股王霸之气,那是一种上位者的气势,即使外界的传言中他是如何的昏聩,就连他身后的太子戚将和戚缙都被淹没于这种威严之下。
殿上文武百官肃立着注视着他们的王,一步一步地走上大殿中央最高的王座,内侍高呼一声:“百官觐见!!”
殿上百官纷纷双膝跪地,顿首叩拜,山呼:“拜见吾王陛下——”
炀王端坐在王座之上,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整个殿阁,说:“平身。”
“谢陛下!”
庄华混在人群中,对于殿上发生的这一切,除了让她这个从来没跪过人的人的膝盖有些难受以外,庄华没有任何感受,心里只想着,啥时候朝见能完事啊,她好趁机开溜,去找人啊。
但是接下来,各国使者的到来让庄华淡定不起来了。
“肇国使者,璋梁王柏缇觐见!”内侍一声高呼,差点让庄华没栽倒在地。像是不相信一样,庄华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大殿门口,生怕自己看错了连眼都不眨一下,殿外响起一连串稳健沉着的脚步声。
那双如膜拜漆黑的利目在她的脸上扫过,庄华恍然觉得像是一把刀掀去了她一层皮,同时庄华也看清楚这个人,真的是肇国堂堂的璋梁王,柏缇殿下!绝对不是易容的!
庄华看着走过她的柏缇的背影,有种七月半见鬼的感觉,尼玛这是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原锡那个混蛋怎么不告诉她柏缇也来了,还这么大摇大摆的来了?!
隐藏在某个不知名的黑暗角落了的原锡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住了喷嚏,怎么回事,难道他伤风了?不会吧,最近他没在往湖里跳啊。百思不得其解的原锡决定忽略这件事情,专注于眼前的潜伏工作。
之后发生什么事情庄华一直处于一个半怨灵的状态,本能的跟着其他人做同样的事情,不为自己惹麻烦,然后大部分思绪都放在了纠结柏缇怎么会来这个无解的难题上。
已经是一个国家的无冕之王了,还到处嘚瑟,嫌活的*稳了是吗?万一被人来一场刺杀还好死不死的成功了,肇国怎么办?他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还是逗比请来的猴子?以为自己有*之身外加免除一切伤害光环笼罩吗?
不知不觉中庄华沉浸在自己的碎碎念中,朝见的环节已经结束了,没有肇王寿宴那回的为难,平平顺顺的度过了,这也是庄华的幸运,要不以她那个神游天外的状态,肯定会捅娄子。
接下来各种祭祀活动就没有庄华这种闲人的份了,和外国的使者们一起变成了参观者,好在她这种无官无爵的身份的人并不少,免除了一些尴尬。
“祭祀结束后,御花园西北角的水亭上见。”庄华突然听见背后有人跟她说了一句,她听得出是那天那个迷糊宫女,心道:还好你们来找我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上哪找你们。
无聊的向周围看了看,看到柏缇的时候,他正冷冷的看着她,庄华打了个寒战,立马转回头不再乱看了,但是那道冰冷的视线却像是长在她后背了一样,让她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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