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庄华已经闭上了双眼,但是柏承彦依旧向着庄华郑重的点了点头,脸上的惊惧愤怒慢慢消解,甚至有了一丝笑容。
可是你说的,来世要还我。柏承彦心里说着。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被关在夏君府的后院里,可以说得上是闭目塞听也不为过,心里对庄华的怨恨以及愤怒都到了一个峰值,恨不得见到庄华就上去一顿老拳揍的“他”七荤八素,然后再压着“他”去赎清罪过。
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庄华的命。庄华很重要,对他来说,他的怨恨只是在怨恨庄华竟然将他排除在外,愤怒也是在愤怒庄华一步步的走向死路,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然而这所有的一切,在今日见到庄华了之后,全都烟消云散了,甚至有些开心。之前庄华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的,庄华没有背叛他,庄华其实一直在保护他,虽然现在“他”不能再保护他了,但是能和庄华同生共死,柏承彦少年的心中就是以真人血沸腾。
曾听说,当初的左相山庭与璋梁王同生共死浴血奋战,听到的时候他就是心中激动无比,同时也很是遗憾,没能和庄华由此共同经历,但是也曾同甘共苦了,虽然比不上同生共死,但是也比其他人好多了。
如今,能和庄华一同赴死,也是幸事一件,甚至她在星,若是柏缇知道了这件事,不知会不会嫉妒。
相对于柏承彦和庄华的从容,柏项的脸色黑得就像锅底灰一样,真是没想到啊,庄华,你还真是够狠心,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柏项觉得自己一开始就不该留着庄华,但是后悔也来不及了,毕竟当时找不出比庄华更合适的人了。
“好好好,都想死,孤偏偏不让,来人将他们打入天牢,孤就是要让你们看着,见证孤打败柏缇那莽夫登上王位的一刻!然后再杀你们祭天。”
庄华对此结果很是满意,不用死,还不用晚节不保,就是坐牢么,说起来他这是第二次去天牢了。
只不过这次多了一个牢友,柏承彦少年。
一道天老李,庄华就帮柏承彦解了束缚,柏承彦少年的问题九分之二来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都做了什么?”
“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父王要回来了吗?”
“你对柏项做了什么?”
“……”
庄华被问得一阵头晕,这么问题她怎么回答,“停,别问了,我讲给你听好了。”
柏承彦不再发文,等着庄华“坦白”。
“我把你丢到后院的那天,柏项的势力彻底的占领了韶广,他选中了我,作为控制朝廷的傀儡,当然也是因为我手中握有韶广的一部分兵力,所以他怕我闹起来无法收拾,于是就用你的兄弟姐妹们威胁我,让我和他达成了协议,和他合作,控制韶广。”
柏承彦说道:“我就说嘛,你怎么会和那等蠢钝之人站在一起,果然是迫不得已的。”
庄华眼中染上一丝笑意,继续说道:“后来……我将王宫里的王子公主们转移到了城郊的别宫里去了,在那里,虽然柏项的监视依然不少,但是也让我往里安插人更容易些。在之后,我和柏项在朝廷上处处作对,他就越来越想杀我,直到前两天,你父王的大军将要回城,他丧心病狂的要把所有不肯投靠他的大臣都杀了,于是我就把那些大臣都偷走了,他找不到筹码,当然就要过来杀我了。”
庄华简单地说完情况,不能说仔细了,要小心隔墙有耳,能说的,就是柏项都知道了的。
柏承彦看着庄华,问:“他又为什么会……放你一马?”这很奇怪,因为庄华现在已经完全站在他的对立面上了,所以柏项杀了庄华也是无可厚非的。
庄华想了想,思绪就飘到了后宫里的某个孕妇身上,微微挑了下眉梢,“或许他觉得不杀我,我的下场会更凄惨。”
柏承彦觉得庄华一定是隐瞒了他什么重要的事情,“庄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庄华当然不会把那么那啥啥的事情告诉柏承彦来污染少年纯洁的心灵了,摇摇头说:“没有,我能瞒着你什么,就算瞒了你,你出去了以后也会自己知道。”
柏承彦点点头,然后有反应过来庄华说的话里面一个重要信息,“你说我们能出去?”
庄华道:“当然,相信你父亲,他会把你救出去的。”
不知道是不是庄华的信心感染了柏承彦,柏承彦心里的忐忑不安渐渐平复,然后再天牢这个又是又冷的情况下,终于坚持不住,靠在庄华的后背睡着了。
庄华感受到身后的重量,小心翼翼的扶着柏承彦躺下,然后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铺在一旁的硬板床上,然后几乎费尽全身的力气抱起柏承彦这个体重不轻的半大小子,抱到床上,虽然睡这上也没多舒服,但起码不是在地上,不是那么凉。
有脱下来一件厚重的内衫给柏承彦盖在身上,柏承彦睡相很好,庄华的已覆盖上去,他就平躺在床上,然后缩在衣服里,不一会儿就睡安稳了。
庄华看着柏承彦叹了口气,毕竟还是个孩子,却被自己连累到这种境地。
庄华一开始把柏承彦留在自己身边是为了要保护他,但是现在却发现留在她身边才是最危险的,可是再想把他送出去也来不及了。
人总有考虑失当的时候,庄华觉得,自己犯的最大的错去就是自己未能保护的了身边的人,但事实扇了她一耳光,她不能,现在她人在天牢里,夏君府里的情况根本顾不到,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她的连累而害了阖府上下的人。
庄华沉浸在自责和担忧之中,一点也睡不着,就坐在一旁的稻草堆上一直到柏承彦醒过来。
天牢里暗无天日,也没人来看他们,昏暗的天老李很容易让人产生恐慌情绪,但是和庄华在一起的时候,柏承彦一点也没觉得这里很压抑,反而有一种在外面感受不到的宁静感觉。
外面如何了,庄华不知道,也不去想,脑子里一片空白,在最开始,庄华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是她是真的不想听到那些坏消息,所以,庄华希望不要那么快来人把他们放出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这一刻还是来了。
天牢大门开启的声音在寂静的天牢里像是一道闷雷,柏承彦又惊又喜的扒着牢门,往外看,然后招呼庄华说:“庄华!庄华,有人来放我们出去了,肯定是父王的人!”
“怎么这么肯定?”少年的雀跃让庄华也提起了一些精神,饶有兴趣地问道。
柏承彦说道:“你听啊,这些人的脚步声一定也不着急,若是柏项的人,一定不会这么从容的。”
“他怎么就不能从容呢?”
“因为他必败无疑。”
庄华心中一叹,他果然是老了,没那股相信一切的力量了。
正如柏承彦所料,来的人是柏缇的人,几个内侍后面跟着王宫禁卫,特意恭迎大王子柏承彦出天牢。
“那少司农呢?父王不知道少司农和我在一起么?”柏承彦皱着眉问。
内侍神情闪烁,回答说:“少司农大人的赦令应该和殿下您不是一起的,也许一会儿就下来了。殿下,大王还等着您呢。”
柏承彦有一律,但是也没过分纠结,反正他出去了见到父王可以直接和他说。转身跟依旧盘坐在地上的庄华说:“庄华,你多等一会儿,我去跟父王说你也在这。”
庄华其实在听到来迎接大王子,但是没有提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妙的预感了,所以对于柏承彦说的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但是她的里眼睛里带着笑意,说:“我知道了,快出去吧,这里潮气那么重,别再耽误了。”
柏承彦离开了,天牢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这次,只有她一个人了,庄华赶到了一阵巨大的孤寂笼罩着她,让她有一种错觉,自己恐怕不会再出去这里了。
甩甩头,把这种想法甩出去,庄华闭上眼睛,呼吸慢慢变缓。不一会儿,天牢里就真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了,仿佛一片死地。
柏承彦出了天牢先回自己的居住的宫殿换了一身衣服,整理的干干净净的,然后才去见柏缇。
议政殿后殿的书房里,柏缇一身朝服,召见了柏承彦。
“儿臣拜见父王。”柏承彦躬身行礼,随着柏缇的一声“免礼。”柏承彦直起身来。
这么久不见柏缇,柏承彦其实很想念他,毕竟,柏缇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柏承彦抑制着心里的激动,说道:“儿臣恭贺父王得胜归来。”
柏缇冷峻的面孔稍稍缓和了些,道:“嗯。许久不曾考校你们的学问武艺了。等下了雪,带着你们兄弟几个到围场去冬猎。”
男孩子都是好动的,柏承彦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但是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还有一个牢友还在天牢里,说道:“父王,儿臣才想起来,庄华还在天牢里尚未释放。”
柏缇的脸色募然冷了下来,“你回去休息吧。”然后就甩袖离开了,留下一头雾水的柏承彦,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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