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魂甫定,等到那叫声渐行渐远了,才将柔和的目光落在了孩子的身上。“你的爹爹啊,是盖世英雄,总是喜欢虎口拔牙,现在终于知道了这个女人是个骗子!”
“从她说的第一个字开始,我就知道,这女人的故事是假的,但你爹爹呢,却全神贯注的看着这个家伙,还好,还好,是虚惊一场,不然啊,我真的要后悔死了。”
我自说自话,其实不过是想要让温非钰明白,不必要的怜悯是千万不要发作的。
“她的故事不像是假的。”温非钰说,一边说,一边掀开了我们身后的一片草席,席子后面是一大片琉璃瓶子,这些瓶子扩口,都一模一样,里面装的也都是一些足月的孩子,看上去恐怖极了。
这一定是我有生以来看到的最为恐怖的场景,我踉跄了一下,一屁股就蹲坐在了地面上。
“不要怕。”温非钰挥舞衣袖,一个搬运术,孩子已经全部都不翼而飞了,“真是恐怖啊,不过我还是想要看看,这些孩子看起来不像是假的,我们研究研究?”虽然恐怖,但我善良的原动力很快就压倒了恐怖。
“我一开始就发现这草席有问题,果真是了,不过以后再也不能用自己的孩子冒险了,刚刚真是险象环生呢。”是啊,连自视甚高的温非钰都发觉了险象环生,不容易啊不容易。
我调皮的一笑。
温非钰将一个罐子拿出来了,放在了膝盖上,目光炯亮,看着这个罐子里面的孩子,叩击一下,罐子清脆的有了声音。“喂,问你一句,你是哪一家的孩子呢?”我见过投石问路向鱼问水的,还没有见过这个。
我好笑的看着温非钰,忍俊不禁。
温非钰呢,一本正经的模样,“说吧。”
“我们都是有灵魂的,不要看孩子,孩子也有。”他严肃了,我立即收起来自己嬉皮笑脸的模样,点点头,万物有灵且美,对,对,这些孩子都是可怜虫,我们需要知道真相。
“我是牛家村的小孩。”声音,只是声音,罐子里面的孩子没有任何动作,我想要看一看孩子,但想起来可能会让自己产生不怎么愉快的心结,于是不要求去看了,而温非钰呢,也点了点头。
“被她抓过来的?”温非钰问,问的理所应当。事实证明,温非钰的逻辑思维能力的确一流,至少,那种不动声色后面隐藏了很多暗流涌动。我看着那些陶罐,终于罐子中有了伤感的叹息。
声音轻的好像一片落叶悄然无声落在了地面上似的,“是,被抓过来的。”
“你们的家人呢……”
“这个,不知道。”陶罐中的声音有点儿消极,有点儿默然,温非钰不说话了,但就在我以为温非钰已经不再问的时候,他忽而转眸,再次将晶亮的墨瞳锁定在了陶罐上。
“最后一问,她究竟是什么人?”
“她是鬼母,刚刚她说的不是真的。”这陶罐中的孩子低微的说,温非钰头皮一紧,看向了我,我叹口气,刚刚那样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居然是信口杜撰出来的,真是岂有此理。
她的逻辑思维能力也非常厉害,还是,见人总喜欢杜撰故事呢,以至于时间长久。假作真是真亦假呢?幸亏我有警备心理,不然刚刚真正危险了,我同情这些孩子,但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做能减少他们的痛苦。
“我……”明显的,温非钰已经不愿意多管闲事了,我瞥目,略微不豫的望向了温非钰,为德不卒的伪君子了吧。已经知道,这里是罪恶的渊薮,这里有孤寂的灵魂,为什么不帮一帮这群可怜的无家可归的孩子呢。
“我想要问问,我如何能帮助你们呢?”
“我们想要入土为安,你敲碎这些陶罐,让我们的灵魂出来吧,好吗,好姐姐。”罐子里面顿时出现哀求的声音,任凭你多么铁石心肠,你听到这些软糯的牙牙学语的声音,都会答应他们的祈求。
更何况,这并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我暗忖,这的确也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时候,心里就责备起来温非钰的凉薄。温非钰啊温非钰,仅仅是举手之劳罢了,为什么你却不愿意征询一下他们的意思呢?
温非钰显然不愿意插手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这是我和温非钰唯一不同的地方,而每一次,我们意见产生分歧以后,也往往都是温非钰举白旗投降的。
“好姐姐,你放出来我们吧,我们对你感激不尽。”看到我心动摇,另外几个陶罐中,也絮絮有了恳求的声音。我只能蹲在罐子旁边,这里的罐子有很多,“你们都是哪一个村子的,我将你们一一都送回去,总也要知道你们落叶归根在哪里啊。”
我这句话,让温非钰眉宇锁住了,看样子,我是真的要行动了。
“我是下游王家村的,这个也简单,您只需要让这幽灵船顺流而下,到了第一个村庄,我家就到了,你将我好心埋在一株梨花树下,我就感激不尽了。”一个小孩细弱的声音充满了哀求。
我为难的看一眼温非钰,大意是,可以吗?
温非钰不置可否的样子,其实,我知道他是赞同我的,不过怕我为了别人的事情奔波,五劳七伤倒是将自己弄了一个吃不消罢了。我如何会不明白温非钰的心呢,后面一个罐子里面的孩子也发声了。
“我们村子与王家村毗邻,您到了王家村也等于是到了外面村子,好姐姐,您做这些功德无量的事情,会好人有好报的,会的。”这是一个可怜楚楚的小女孩。
从声音去判断,应该是五岁到七岁之间,我蓦地感伤起来,这群孩子的命运居然如此之痛苦。
“好,我知道了,现在,我给你们编号,然后,你们告诉我,下游都是什么村落,我需要怎么样做,才能将你们一一安全的送回去。”我这样说,孩子们立即雀跃起来了。
跟着就七嘴八舌了,我闹到嗡的一声被,没奈何,只能拉过来温非钰,从袖口中拿出来锦帕,“你记忆力好,你动手能力也好,听辨能力也好,一切都是甲级,这些事情对你来说,是小试牛刀,小菜一碟,帮帮我。”
我将锦帕和一根变出来的毛笔给了温非钰,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他无奈的握住了,蹲在了甲板上,开始整理这些来势汹汹的千头万绪的东西,其实,对于这些数字我很迟钝的。
我依靠在温非钰的身旁,眼睛看着天空,坐在船上,会给人一种错觉,好像星空是海洋,海洋是星空。碧波荡漾的水面上,有蔷薇色的倒影,芦花与蒹葭在两边被风一吹,好像隔岸相望的情人在窃窃私语一样。
我听到这里,蓦地神清气爽起来,今晚,我居然不怎么犯困,而温非钰就是温非钰,不动声色之间,在一张锦帕上已经描绘出来一张简单的地图,坐标轴上,星星点点不同的颜色代表着不同的村落。
跟着,他用最快的速度已经将陶罐的顺序给整理好了,并且贴好了标签,他忙碌起来的模样是最为迷人的,我看在眼里,喜在心头。终于,一切都告一段落。
他用草席将陶罐给盖住了,这些东西,给人一种不怎么好的第六感,所以,温非钰的意思,眼不见为净。我明白,这都是设身处地为我考虑的,我感激不尽,立即萌生一种顶礼膜拜的心。
温非钰啊温非钰,你爱我至此,我将如何回馈你呢?我看到他小心翼翼的将陶罐都盖好了,这才抱歉的说道:“我知道会很麻烦,但大千世界中,能遇到都是缘分。”
“缘分,是可以在被允许的条件下创造的。”他说。
“你这是和我抬杠了。”我一面说,一面伸出来脚丫子,划弄一下水花,水花四溅,有游鱼过来了,星空被我搅碎了,支离破碎的星芒看起来失去了棱角与锋利,有一种美轮美奂的感觉。
真是无与伦比的震撼,但现在,我连感受美的心理活动都没有了,面上挂着一种受伤的表情,我忽而觉得,温非钰好像不理解我。
那种失落与惆怅,让我委顿了不少,他伸手,准备拨弄我的发丝,我躲避了一下,这样自私自利的温非钰,不是我喜欢的温非钰。
但是他呢,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我会躲避,凑近了我,我挪动一下,手支着下巴,目光看着远处。
“又是不开心起来,早知道你还是会不开心,我就不会做那样多了,我难道真的是那种自私自利的人不成吗?”他苦笑,嘲弄自己,我立即看向了温非钰,他的眼睛黑漆漆的。
因为有星斗,所以,眼睛里面闪烁了一万种千奇百怪的锋芒,那是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我很快就沦陷了,“但是,这些事情我们没有遇到就算了,我们毕竟已经遇到了,怎么就能视而不见呢,我没有那样冷血。”
送一个苦难的灵魂回乡,这是多么千难万险的战争吗?不,不,这仅仅只能耽误我们一点儿时间的事情啊,他为什么会这样呢?
“你可能不知道,”温非钰一边柔声说,一边将手中刚刚绘制出来的地图给我看,我偷瞄一眼,表示不怎么感兴趣,但仅仅是一眼,我就已经看出来了,这家伙是一个让做领袖耽误了的手工艺者啊。
他绘制的地图,简直精细极了,我故意表示漠视,温非钰已经说道:“我们现在已经远离帝京,根据他们说的,我们正在和帝京南辕北辙,漓之夭,你知道的,我……我仅仅是想要回去看看。”
轮到他受伤了,我难道就不想要看看朋友们,以及自己的孩子吗?我做梦都在想呢,但我还是坚强的咬住了牙根,不,不,这些事情我们力所能及,这些事情,我们必须要去做,这些事情,我们简直没有拒绝他们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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