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悄然过去。
一路向南的车架中,虽有白发婆婆,冬雪的细心备至,沈仙儿还是精神蔫蔫的,丝毫胃口不说,吃上那么一半口就呕吐不止。胃里头翻江倒海,似是要将肠子都吐出来一般。
这都四个月,肚子已经开始渐渐显怀。她还是不住的呕吐,人都瘦了一大圈。
婆婆心疼的看着她。
“仙儿,这是夏荷刚刚做的红枣糕,你勉力吃上一些吧,你看你别人有个身孕都养的白白胖胖的。你倒好,不光没胖,还瘦了一大圈。
本该好生将养,奈何我们还在不停的赶路,哎,仙儿,你和腹中孩儿真是受苦了。”
“婆婆,无碍的。你们照顾着我颇为熨帖,就别心里难受了。眼看着过了边界,我们就要回到南疆了,回去就好了。”
“回去?回去真的会好么?”婆婆望着南方,目光深远。
“会好的,婆婆,别想了,你看我这腹中孩儿已然四个月了,估计我马上就不用吐了吧?”
“这个?婆婆看的医书上,曾有写到,有些妇人胃部不适会一直到生产之时。”
“啊!不是吧?那不是还要吐六个月?”沈仙儿有些惊诧,“不会的,我一定不会那样的。”
她喃喃自语道。
“阁主,你闭目休息一会吧,前面就快到齐城了。”秋霜掀起帘子走进车厢内。
“齐城?太好了,过了齐城就到南疆了。咱们也算有了一多半路程了。”
沈仙儿柔和的扶着肚子,周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到了南疆可能就好了吧。这段时间这几拨人,属下总觉得不像一路的。
有些杀招狠厉,是要咱们命的,有些倒像是护着咱们的。前些日子,那几拨人还厮打过一场。不知道都是谁派来的,冬雪已经派人去查了,一时间还未有头绪。”
秋霜眉头紧锁,仿似陷入了困顿之中。
会有他派的么?也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
沈仙儿想想又觉得自己可笑之至,他就是为了解药,现在他求仁得仁,怎么会派人来找自己,怕是他已经与他的筠妹妹双宿双飞了。
沈仙儿摸着肚子,深邃的双眸闪着光芒,不自觉的向北方看去。
映雪楼内,白墨瑾胡子拉渣,眼底泛青,焦急的看向门外。
“主子,天字号的信传回来了。”
“怎么说?”白墨瑾语气急促。
“主子,他们路上遇到黑衣人意欲截杀王妃。他们只能拼尽全力护王妃周全,一场厮杀,耽搁了行程,没能追上王妃。”
“什么?有人截杀她?”白墨瑾攥紧了拳,周身涌出冷意。
“查清楚是谁的人了么?”
“似是暗月教。”
“暗月教?”
白墨瑾暗暗思量,仙儿中了暗月教的忧心丹,还被他们的人截杀。莫不是这暗月教和圣阁有什么瓜葛。
“昭阳宫那儿有消息传来么?”
“回主子,昭阳宫那近日用海东青对外放过消息,根据夜鹰的跟踪,消息送往了南疆国,应是送到了皇宫中。”
“南疆皇宫?这么说容雪兰和南疆皇室有所瓜葛,再继续查。”
“是,主子。”
白墨瑾在屋里来回踱步,眼下情况有些凌乱,他一时未理得出头绪。
南宫明那日曾拘着他回镇南王府听仙儿和冬雪的对话,如果冬雪不是暗月教的细作,那必是镇南王府有了暗月教的细作。
容雪兰让北冥筠设计他误会仙儿,为的应该是让他将仙儿逼走,那她和南疆国有关联。
那岂不是南疆国中有人要她设计一番,好逼着仙儿不得不回去。
这样一来,仙儿回南疆国必是凶多吉少。
“青松、青林,收拾东西,即刻启程,去南疆国。”他像门外吩咐道。
“什么?主子,南疆国?主子,你不用去吧?”青林大步跨入门内,容色有些担忧。
“我自认也要去。”
“万万使不得。”青林、青松齐声说道。
“没有什么使不得,本王已经决定了。”白墨瑾目光笃定。
“可是,主子,你不是答应过娘娘不去的么?”
“我……”白墨瑾一时语滞,“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母妃在天之灵定会谅解我的苦衷的。”
“主子”青林还想再尝试着劝解一两句。
“莫要再劝了,用过午膳后出发。”
临到齐城城门下。
“阁主,齐城到了,不如我们入城休整一晚,采买些东西,明日再出发。”
冬雪在车厢外压住声音说道。
“好的。”
因边疆战事焦灼,齐城曾被围城一段时日,北冥恒任主帅后,才将南疆兵甲驱离。
现下,齐城守卫森严,来来往往盘查的极紧。
“哎,哎,那个车里的人下来一下。哎,别走,就是说你们呢!”
一名守城士兵指着沈仙儿所做的马车,高声呼和道。
冬雪自车架上下来,满脸堆着笑,冲守城士兵说道。
“这个兵大哥,车上做的是我们家夫人,她是有身子的人吹不得风。
夫人命苦,我们本是附件芮城的,南疆狗袭击了我们的村子,老爷为了保护夫人,被南疆狗杀死了。”
冬雪一边说,一边抬起胳膊用袖子擦这眼泪。
“我们是没有办法,才来齐城投奔夫人的远房亲戚的,还望兵大哥通融一二。方才那位大哥已然查过了,您再看看这是我们的文牒。”
守城士兵接过文牒,细细看了看,又上下来来回回打量了冬雪好几下。看她一身短打,粗布衣衫,脚上蹬一双破布鞋,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过去吧。”他挥了挥手。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冬雪躬身谢礼,重回到马车上,她扬鞭就要抽上马背。
“慢着!”只听得一声颇具磁性,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
“拜见恒王殿下!”一众士兵齐齐跪身行礼。
冬雪的瞳孔陡然锁紧,怎的如此不巧,竟碰上了北冥恒。
车厢里,沈仙儿听闻外面的动静,双手交握着攥紧,手心微微有些出汗。
万万不能功亏一篑。
“车上何人?”北冥恒的声音有些清冷。
“回恒王殿下的话,车上是一有孕妇人,本是芮城人事,因村子遭南疆人屠戮,走投无路逃命进齐城投奔亲戚。”
北冥恒缓缓迈步,离马车越来越近。
冬雪看着他走进,实在无奈只得跳下车来。
“草民叩见恒王殿下。”跪身行了个大礼。
“免礼。”北冥恒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她深吸了口气,努力支撑着身子,稳稳起身。
“呵呵。”北冥恒冷笑两声。
跟在他身后的守城士兵头领看着他脸色晦暗不明,有些不明所以。
“恒王殿下?可有何不妥之处?”
“要你们有何用!一群酒囊饭袋!逃命?走投无路?你们见过哪个走投无路的妇人还能吃新鲜蔬果的,那车上果味甚浓,你们的鼻子都废了么?
赶车小哥?”
北冥恒用食指挑起了冬雪的下颌,迫使冬雪和他眼光对视。
“这就是赶车小哥,如此细皮嫩肉,还专门打了两个耳洞,真是爱好奇特呢。”
北冥恒用手掐着了冬雪的脖子,用力慢慢收紧。他双眼赤红,跳动着嗜血的光芒。
“说!谁派你来的?”
“我们是投奔亲戚的!”冬雪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说道。
“嘴硬?来人,把她压入大牢,本王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大牢里的刑具硬,带下去。”
“慢着!”一道女声如黄莺空灵,又带着飒爽之气,高声响起。
北冥恒眉毛微蹙,这声音怎的如此熟悉?倒像是她。
随即,他又摇了摇头,不可能,她还好好的在叶城,怎会在此处出现。
只见车厢的帘子撩起,秋霜扶着沈仙儿款款走下马车。
沈仙儿着一身粗布衣衫,可就是如此亦掩不住她周身的贵气。
“恒王殿下,别来无恙啊。”
“仙儿,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北冥恒两个大步飞奔到了沈仙儿面前,语气急促的问道。、
他上下打量着沈仙儿,她脸色不好,也清瘦了不少,肚子有些隆起。想到刚刚士兵说车里的是有孕妇人,莫不是说的沈仙儿?
她……已经有他……的孩子了?
北冥恒的心隐隐作痛,别过脸去。
“此事说来话长,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否允我们进城再说呢?”
“好好。放行!”他摆了摆手,让闲杂人等都散开。
冬雪跳上马车,挥舞马鞭准备进城。
北冥恒未发一言直接从她手里拿过了马鞭,眼睛看着车厢示意她到车里去。
冬雪嘴角抽抽,堂堂恒王殿下,要给她们当车夫。
“恒王殿下,万万使不得。”
“嗯?”北冥恒鼻音浓重,带着不满的情绪。
冬雪看他脸色不佳,只好噤声到了车厢里。
沈仙儿看着冬雪进来,马车却稳稳起步,很是诧异。
“外面谁在驾车?”
“是恒王殿下。”
“啊?这怎么行?”
她掀起帘子,探出头去,“恒王殿下,万万使不得。我
受不起啊!”
“我说你受得起,就受得起。快回去。”
这一世无论我怎样付出,你都受得起。
北冥恒一路将车驶入了叶城官邸。
“吁”马车停下。
秋霜扶着沈仙儿从车上迈步下来。
北冥恒赶紧上前去,扶住她的另一手。
入手温热的触感,让他禁不住一阵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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