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好痛啊!
锥心的痛浸遍了她的全身,如被万蚁啃噬肌肤,啃完后,蚁脚再无情地踩在她那被拔了皮的血肉上,锥得她浑身抽搐。
月止柔扶在门上的手抠成了一张弓,她的秀眉蹙得要与眼睛合并,破了一块皮的樱唇惨白如纸,绝美的脸上布满汗雨,纤瘦的娇躯扭成麻绳。
好痛,痛得她头要裂了,痛得她有嘴难开,痛得她的身体都不属于自己了。
她的心里好梗。氧气是都沉到地底下去了吗?还是她被放进了真空,呼吸好困难!
恍恍惚惚中,她看到那只形如枯槁的手以闪电之速袭上她的脖颈,全身上下不消片刻又是一阵刻骨铭心的刺痛,她的身躯扭曲得更厉害了。
她无比僵硬地抬起头,眼前瞬时伸来一张骇人的脸,一头蓬松的白发搭在脸颊两旁,露出一张像被涂了毒的乌紫薄唇,惊得她花容失色,一双漆黑的眸子直乱颤,失声大叫:“占云非!——”
来自心底最原始的反应,令她自己都大吃一惊!
“姑娘说的,可是他?”
白发老人绕了一圈缠在右手腕上一条黑色的裤腰带,用力一扯,不高的木门前,立时出现一个人,只见那人精瘦的上半身缠着绷带,面容萎得像茅屋顶上的稻草,风一吹就掉色。
看到占云非变成这个样子,月止柔的身体不受控制剧烈一抖,脑袋轰然炸响,破碎的记忆一涌而上,紧贴地面的鞋底忽然一松,体内锥心的痛操控着她的理智,她一个趔趄,碰地跌出了门外!
白发老人束紧腰带,带着占云非往旁边快速一闪,避过了女子倒下的身体,而后嫌恶的蹙起眉头。
月止柔趴在积水成洼的地面上,泥水溅得她一身,雪白的长裙有些污浊,头发凌乱的披在身后,有的发丝搭在了泥水上,显得有点狼狈,却还是掩不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夺目光芒,在白天这盏天然巨灯的照耀下,这个优点更是被放大得没有界限。
白天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太亮。它的亮,就像一面放大镜,把一切细小的东西无限放大,让美的更美,丑的更丑,好的更好,坏的更坏……天地间所有的事物,无论是藏着掖着的,还是明着暴露出来的,都难逃白日这面只说真话的大镜子的手掌心。
一汪清澈的水洼里,映着一张美得人神共愤的脸,巧夺天工的五官,水做的肌肤,青丝如瀑如云随意披散在身上,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遗憾的是,在这张脸上,只能看到呆滞和震惊的表情。
她的脸,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月止柔一手抚上自己的脸,水洼里的人也跟着用手抚上她的脸,她秀眉一蹙,水洼里的人也跟着眉头一蹙,动作表情相似程度百分之九十九,剩下百分之一的不同,在于水里的人与她的方向是相对的。
脑海中乍然出现几天前在辰王府中看到的那幅画,画中人的长相,生的就是水洼里映着的这张脸。
月止柔颤着琉璃眼珠,看着水洼里的人,胸口起伏得很厉害。浑身的刺痛还在,她姣好的面容渐渐变得扭曲,双手突地抱住脑袋,这里,比之前更痛了!
破碎的记忆在脑海里慢慢拼合还原。
她看清了在雾气腾腾的森林里被她推开的那个男子到底何人。
她忆起简单却不失大气的书房里那幅美人画的来源。那是她十六岁生辰时,他亲手为她作的画。她还记得,他当初为了精益求精,将自己关进军营半个月,瞒着她说是军中有要事,实则不过为了了解女子的衣裙该从何下手才最完美无缺。
她忆起过往种种,欢喜多过不快,因为,有他在。
脑海深处,一个磁性好听的声音在轻轻敲着她的记忆之门:“月儿……”
她的眼眶霍地红了一圈,就是他啊,那个傻子王爷。
她的头唰地偏向右边。屋檐下,站着两个人,一人白发披肩皱纹满面,另一人,则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腾地站起来,身前的泥水哗哗甩了一地,她置若罔闻,脚尖一动,飞也似的奔向那刺痛她双眼的人,嘴里喊道:“云非!”
刚跑出几步,不知踩到什么,脚一崴,整个人就像是被掘了根的树,轰地就倒了下去!
全身被污泥彻底洗了个遍,包括她的脸。比起之前,狼狈已不足以形容她的惨状。
但她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一个翻身,又站起来,重新踏上奔跑之路。
然,重新跑出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针尖上,刺得她脚底好疼。
他一定比她更疼吧。她的眼里倒影着那个缠着绷带的人。他总是面无表情,就算是命在旦夕,也不会把自己的痛苦表露给她看,他总是那样逞强,总是那样。眼眶渐渐湿润,她跑得更快了。
可是为何,明明很近的距离,她跑了这么久还没到他的面前?低头,惊见一根绳子捆着她的身体,而她跑了这么久竟毫无知觉!
正当她失神之际,眼前突然伸来一只利爪,冰冷的气息令她全身汗毛瞬间凝固,躁动的恐慌感再次升起!
“小心!”捆着她的绳子一紧,整个人唰地就往后极速退去。
离默收了绳子,双手接下月止柔,身体在空中一旋,稳落在淤泥路口。
陌生的气息充斥鼻端,月止柔反射性一把推却,站开一边。
离默眼底划过受伤,不过转瞬,就把视线移往别处,一眼就看到缠着绷带的人,大惊,王爷怎么变成了这样?!眼珠往边上一移,落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身上,待看清老人的样貌,脸色大变:“鬼面!”
那叫鬼面的老人看也不看他一眼,一只利爪又抓向月止柔,而另一只手还抓着占云非,速度却不见减弱半点。
哐!
离默拔出利剑截住鬼面的利爪,大喝:“王妃快走!”
月止柔恍若未闻,双眼只看着那个好像真的已经死去的男人,他的身体僵得像木偶,任凭鬼面怎么抓着他到处摇摆,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想到他真的死了,她的眼眶唰地红透,心脏缩成一小点,直到感受不到它的跳动时,身体一晃,猛呛一口凉风,痛道:“云非,你答应过我,要重新给我一个完美的婚礼,你怎么可以死了呢?”
“你不可以死,不可以!——”她双眸一凛,大喝一声,身上乍现熊熊火焰,烈得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焚烧殆尽。
一记火拳正面攻向鬼面,鬼面见此,眼里非但不见恐惧之色,反倒像是见到了难得的猎物,笑得格外瘆人:“天火之力果然名不虚传!”身影唰地快速一闪,火拳扑了个空。
月止柔身上的火焰更甚,衣袖一挥,数滴泥水被抛向空中,嗖地变成无数小火球,袖子再一挥,小火球忽地尽数飞向鬼面,气势凌厉,火球所过之处,空气燥热至最高温,水遇之则立刻蒸发,半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
鬼面见势,笑得更加诡异,扯着嘶哑难听的声音哈哈大笑:“这可是姑娘你自己选择的结果。”
月止柔听到这话,心里隐有不详的预感,眸光一闪,双袖一甩,急急收回扔出去的小火球!
但还是慢了一秒,火球飞出去的速度太快了,它带着她心中的怒火,欲将这个天地都给焚了!
她看着小火球离她越来越远,离鬼面越来越近,心脏蹦出胸口的几率就越大!
不要,不要!不要再前进了!她在心中大声呐喊,她希望小火球能在空中破灭,立刻破灭,越快越好!
然而那只是希望。小火球以离弦之箭之势继续狂飞向鬼面,在空气里发出哧溜哧溜的声音,火花四射,难以抵挡。
月止柔大骇,脚尖重重一点,疾飞向鬼面,速度快得肉眼难以捕捉!
这时,小火球就要撞上鬼面。鬼面笑得恣意,左手一动,将抓在手中的占云非往身前一挡,速度同样快得惊人!
“不!——”
天地间,贯穿着一个女子的声音,撕心裂肺,撼天动地!
碰!同一时间,一个黑影飞上空中,趁人不备快速夺下占云非,再一闪身,已落在了地面上。
离默将占云非扶稳靠在一旁,一把抹去嘴角的鲜血,正欲转身,又猛咳一声,嘴角涌出更多的鲜血,意识涣散,眼前的事物突然多得他看也看不清。他使劲甩了甩头,眼前才清晰一点,耳里就传来火 药十足的对话。
“你放开我!”
“月姑娘,看你使用天火之力的身法还不甚熟练,你是刚恢复记忆吧?”
“我的事,你管不着!”
“小事我确实没心思管,我管的,可只有人的大事。那就是——人命!”
只听咔地一声,离默瞬时心神俱灭,鬼面又对无辜女子下杀手!简直禽兽不如!
众所周知,鬼面对女子最是厌恶,尤其嫉恶长相特别出众的女子,越艳丽越能激起他的杀欲,不论女子身份地位如何高贵,统统格杀勿论,在江湖中是出了名的恶人。
离默浓眉一竖,面色铁青,挥起冷剑,朝着鬼面冲过去:“竟敢伤及止柔,我要你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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