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深不测,隐处唯孤云。松际露微月,清光犹为君。
只是现在,深不可测的是天山的裂隙,孤云隐没的是万丈深渊。
“元霜啊元霜,难道这也是你的安排?”
元霜神机妙算,任何事情的发生,不差一分一秒。就在几日之前,慕冰下山还一切顺畅,而就在这几日之后,萧宇却要留在这里了。这个时机,把握得实在太为精妙。
萧宇不解,“有什么不妥吗?”
寒瞳定了定心神,道,“萧兄,可否借你的宝剑一用?”
萧宇有些迟疑,不过还是将萧将军赐给他的宝剑递了过去。
然而没想到的是,寒瞳却将宝剑扔进了那道通往山下的缝隙中!
萧宇诧然,比疑惑更多的是愤怒,因为这是将军亲自赐给他的宝剑,他敬畏将军,因此视之为珍宝,这些年从未离身,可是现在却在天山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随随便便扔进了深渊之中,不由得怒火中烧:“你这是?!”
寒瞳却抬起手,示意他看这道缝隙,“萧兄勿躁,请看。”
只见那把宝剑,并没有落下去,而是像有某种力量在下面撑住了一般,浮在了半空之中,并且丝毫没有要掉下去的迹象!
萧宇跟随将军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但这样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到,也不免目瞪口呆。
“这……这是为何?”
“萧兄可曾听说过云光结界?”
“愿闻其详。”
寒瞳先将萧宇的剑从半空中取下,交还给萧宇,然后开始讲述起了这云光结界。云光结界与一般结界不同,是一种“定时”形成的结界。顾名思义,施界者可在当下布下结界,但为结界定下日后才形成的时间,时间未到则结界不会形成。
关于云光结界曾有一个传说,说是一位世外高人携一件宝物隐居深山了几十年,却在将死之时被人知晓了行踪,那人扬言一个月后必来此地取这件宝物,如果高人在山中布下结界导致他进不来的话,他便要杀光这深山附近的所有人家。
高人知道自己活不到一个月,怕自己死后宝物被那人找到,可是他又不能设结界,不然会连累无辜的村民。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这位高人便创造了云光结界。这种可以在日后形成的结界,以一个月零一天为时限,一个月后,寻宝人在尚未形成结界的情况下走进了深山,看见高人已死,便开始在山中寻找宝物,一天以后,一个月零一天的时间到,结界形成,那人方知自己即使拿到了宝物,也永远走不出这深山了。
“云光结界,只有设结界的人自己可以解,其他人,就算是神仙也无能为力。”寒瞳道。
萧宇听完了寒瞳讲述的云光结界,不禁慨叹世上之事实在太过玄妙。但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破了这结界,带着雪莲下天山。如果说云光结界只有施界人能解,那么首要之事便是找出这个人。
“寒瞳兄可知是谁设了这云光结界?”
寒瞳沉思了片刻,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我的一位朋友。他在下山之道设下云光结界,就是要留住此次前来的客人。”停顿了一下,又说:“看来,不能等到萧兄将天山雪莲带下山之后再请萧将军上山了。现在只有先请萧将军上山,你们才有机会下山。”
萧宇疑惑,“此话怎讲?”
寒瞳道:“设下结界的人,正是我那位正在沉睡的朋友。解除云光结界需要先让他醒来,而他要醒来,却需要萧将军手中的苍烟玉。所以你说,要是萧将军不来,你要如何下这天山?”
寒冰楼,安宁的熏香扑鼻而来。
萧宇坐在书案前,将情况写在一张纸条上,寒瞳在天宫台帮他寻找天山飞鸟,到时以此传信给将军。萧宇十六岁从军,弃笔从戎二十年,已是许久未碰过笔墨,墨香的味道让他熟悉又陌生。十六岁那年,萧宇还不叫萧宇,那时的他还是个青涩的少年,邻家的女儿也是豆蔻初开,青梅竹马的恋情,装满了少年柔软的内心。姑娘喜欢读书和写诗,萧宇便也常常选取诗经中的句子,写在绘着淡雅素花的纸笺上,悄悄地表达着自己的爱慕之意。
心中思念着姑娘清秀的眉眼,温柔的声音,羞涩的脸颊,常常令萧宇夜不能寐。
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懵懂的情愫,在心中萌动和发芽。萧宇从未怀疑过,姑娘终有一日会成为他的新娘。
直到……城破那一天。
蛮夷攻入城中,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所有的店铺都被洗劫一空,能抢的东西全部都被抢走,抢不走的,就一把火全部烧掉。滚滚的浓烟在城中蔓延开来,这一场大火烧了整整三日。
姑娘被他们抓走了,和许多其他年轻貌美的女子一起。她们哭泣着,挣扎着,反抗着,换来的却是皮鞭的抽打。很多人在路上就被折磨至死,死时衣不蔽体,连最后的尊严也没能留下。
萧宇和他们拼了命,可是蛮夷的骠骑凶猛无比,又有先进的武器,他们的拼命不过只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这样无能,连自己心爱的姑娘也无法保护。
蛮夷在城中犯下滔天罪行,朝中大臣接连上书要求皇帝派萧家出兵讨伐蛮夷,但懦弱的皇帝却选择了屈辱求和,割让了土地换取了暂时的和平。
但谁都知道,蛮夷不会善罢甘休的,总有一天,他们会带着更加先进的武器和装备回来,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再次刻下他们野蛮的印记。
后来,萧宇弃笔从戎,成了一名士兵。因为他深切地体会到了那种痛,所以他要让自己变强,只为了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保护他祖国的河山。
再后来,萧宇遇见了萧将军,有了如今的名字,有了这个令人骄傲的姓氏。
这些年,萧宇随将军东征西讨,出生入死。这些醉卧沙场的日子里,他再也没有碰过笔墨。
如今,提笔追忆往昔,姑娘的身影瞬间浮上了心头。二十年,没有音讯,他想问,却不敢问,不敢问一个在战争中被侵略者抓走的女子如今的下落,因为他害怕得到的答案会让他的心都疼碎。二十年,在沙场上流过那么多血,在身上留下那么多疤,他以为他早已麻木,可是却恰恰相反,见多了生死,反而让他体内流动的感情更加炽热。
“汐若……你还好吗?”
没有人可以给他回答。一抹白色的影子“倏”地飞进了房间,继而落在了萧宇的书案上。
寒瞳走进来,指了指书案上的白色小生命:“天山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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