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
元霜醒来时,天刚只有蒙蒙亮,他清醒了一下头脑走出帐外,看见巡岗的士兵们列成整齐的队伍来来回回走动,还有夜哨在营区出入口处站的笔挺,虽是轮班但夜岗毕竟还是很煎熬的。可是他们的脸上都没有丝毫倦怠的神色,锐利的目光始终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他们见了元霜就喊“参见元霜大人”,元霜觉得自己对这个称呼真的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
走到河边时,正好两个背对着他的小兵在说话,他本无心去偷听他人隐私,却无意中听见二人似乎提到了雪莲的名字。
元霜便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不禁悄悄地凑了过去。
“你看见昨天将军带回来的两个人了吗?那个姑娘长得好美啊!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跟仙女下凡了似的。”
“可不是嘛,刚才小五也在说这姑娘,好像是叫雪莲,听说给大牛治病的那个药材就是这位姑娘给的,说起来这姑娘还算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呐!”
说到这里此人突然重重叹了一口气:“唉,这样的佳人咱们这种人怕是这辈子都没有这个艳福,远远看上一眼就心满意足啦!”
另一个人听闻此言却突然说道:“你还真别说,昨天小吕给将军帐外站夜岗,你猜怎么着?”
“怎么?”
“小吕说,他昨晚看见那雪莲姑娘深夜进了将军的军帐,一个晚上没有出来!”
“什么?!”这人十分诧异,“不会吧?!难道说……”
“难说咯!”另一个人的语气很暧昧。
元霜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一向很有君子风度,此时却顾不得形象,一下子抓住了那个人的肩膀:“你刚才说什么?!”
“元,元霜大人?!”那两个小兵回头看见元霜也是被吓傻了,知道自己刚刚发表了不当言论,这下要是被元霜告到萧将军那里去,这两人怕是免不了一顿重罚了。
“报,报告元霜大人,我们也只是听说……”
“对对,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两人极力为自己开脱,寄希望于元霜不要把这件事报上去,但元霜此时气急,根本无暇考虑这两个小兵,转身去了萧子墨的军帐。
军营是严肃的地方,没有人会有这个闲心造谣生事,所以事情定然不会是空穴来风,难道雪莲昨晚真的在萧子墨那里过了夜?
他们昨天中午才到的军营,夜里就出了这样的事,且不说萧子墨已有未婚妻,就算他们是已经确定了彼此心意的一对眷侣,这样做恐怕也是极为不合适的。
元霜很少对什么事情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这件事着实让他诧异不小。
他不等萧子墨帐外的士兵通报便直接走进了他的营帐,一眼便望见了躺在床上还没有醒来的雪莲。
“雪莲!”
元霜刚要发火,萧子墨突然走了进来,“元霜,我正要找你。”
“到底怎么回事?雪莲为何会在你这里?!”
萧子墨垂下眼帘:“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事情。”
此时萧子墨并没有穿作战的铠甲,而是穿了一件平常在军营中穿的军服,让他看上去少了几分凌厉的锐气,多了几分温文尔雅。他的衣服上带着显示大将军级别的标志,宽松舒适却很修身,显得他身姿挺拔,皎如玉树临风,颇有几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感觉。
元霜觉得萧子墨这一身看上去舒服多了,之前的铠甲看上去太过沉重和威严,总是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昨晚雪莲深夜留宿你帐中,可有此事?”
萧子墨凤眸一挑,“千真万确。”
元霜皱了皱眉,琥珀色的瞳孔中露出了一丝疑惑,然而不等他说话,萧子墨便先他一步说道:“我知道你的疑虑,这也是我担心的问题,”顿了顿,他继续说:“昨晚,雪莲很不对劲。”
元霜听萧子墨说雪莲昨晚“不对劲”,心中有些紧张:“昨晚……”
萧子墨垂下眼帘,一双清冷的凤眸被长长的睫毛覆盖,“事关雪莲姑娘名誉,恕我不便多言,但请相信我什么都没有做,我点了她的睡穴,雪莲姑娘是清白的。”
元霜闻言,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所以,昨晚是她主动来找你?”
“是。”萧子墨低声答道。
“她昨晚来找你做什么?”元霜对此事依旧难以理解。
萧子墨的目光落在床上雪莲身上,刀锋般的薄唇轻启,却让元霜心里又是一震:“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着,他用镊子取出一根银针,这根针细若蚊足,色泽透亮,若不细看恐怕放在平面上都难以发现。
“西域丝针?”
“没错。”西域丝针是一种剧毒的暗器,只要稍微刺入皮肤,毒性便会迅速蔓延到全身,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能使人全身溃烂而死。
“昨晚我点了她的睡穴之后,为她整理衣服的时候,这根针从她袖口中掉了下来。”
元霜琥珀色的瞳孔中露出了一丝更为惊讶的神情:“她带着丝针来找你?!那这么说……”
萧子墨清冷的凤眸低垂:“所以昨晚,雪莲夜入我军帐,是为了刺杀我。”
另一边,繁华的京城依旧热闹。
慕冰带着绮烟离开青花楼以后,因为绮烟身上还带着伤,二人便暂时住进了一家客栈,开了两间上房。
慕冰先送绮烟回房间,在他帮她整理东西的时候,绮烟突然问道:“刚刚在青花楼中出手相救的人,是你的朋友吗?”
慕冰手里的动作突然停下,沉默片刻才用没有一丝感情的语调答道:“很多年前的一位熟人,算不上朋友。”
绮烟只知道那些打手都很厉害,并不了解慕冰的身份,所以对刚刚的事还心有余悸,总是认为若非此人的挺身而出他们二人此刻怕是要死在青花楼了,所以现在还有几分后怕。慕冰似乎是看出了她的这一想法,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嗯。”绮烟微微一笑,温柔得如同春日开得最美的花朵。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坠入爱河的女子总是盲目的,总是觉得只要和她爱的人在一起,那么这世上的一切就都是美好的。正因为这样她们才可爱,却也正因为这样她们更加可悲。
因为这世上怎会一切都是美好的?
绮烟在房间睡下以后,慕冰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了自己的佩剑,剑柄漆黑,镶着一块金色的宝石,宝石下是一只眼睛的图案。
神眼千机。
十五年了,他已经离开神眼千机十五年,他已有十五年不再杀人,不再双手沾满鲜血。
他留恋天山的岁月,远离人世,甚至给他一种错觉,仿佛那浓郁的血腥之气早已离他远去,往日的罪孽都已被千年的积雪净化。
可那毕竟只是错觉,十五年后他再次回到这纷扰的红尘中,他知道他终究要面临这样一天。
十五年前的选择,他不后悔。
与此同时,深夜的陆府也颇不宁静。
苍影看着对面的陆云兮一边喝茶一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禁感到几分好笑,但他们现在在谈论正事,他便继续保持着严肃。
“你怎知慕冰一定会去找绮烟?”苍影问道。
陆云兮一笑,却答非所问:“你可绮烟为何会被卖到青花楼?”
苍影道:“她偷了鲛珠。这件事我是知道的。”
“那你可知她为何偷鲛珠?”
苍影摇头,“这件事我一直没有想明白,因为在陆家做你的贴身丫鬟,理论上不缺钱,生活水平也过得去,她又不像是贪慕虚荣之人,按理来说没有理由去偷你的鲛珠。”
“所以我说,只有女人才最了解女人。”陆云兮又一笑,“前些日子慕冰公子来找我借鲛珠,说是为了复苏他的一个朋友,我没有给,结果没过几天,她就把它偷走了,你说,这难道是巧合?”
“你是说,绮烟她……”
“自从那次花灯会慕冰救了她,我便能感觉到她看他的眼神很不一样,每次我提到他时她的反应也很说明问题。有时候在爱情里,女人可不就是这么傻的动物?”陆云兮不禁嘲笑道。
苍影看着她语气中对绮烟的嘲讽,想问的话却终究没有问出来。
你说女人在爱情里傻,可你呢?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然而他却终究没有问。
他只是疑惑一件事:“以我对慕冰的了解,他是个没有感情的人,绮烟对他的情意真的能让他感动吗?在这一点上,我觉得很奇怪。”
陆云兮冷冷道:“她已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差点命都搭上,就算他是石头也该有感情了吧!”
苍影却摇头:“你不了解他。我与他共事也有许多年了,他的心冷到常人无法想象,无论任何事情都很难引起他的情绪波动。难道这次……他是真的动了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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