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个将士再次的问话,林霖心里有些虚,随即扭头看了看身后的锦书,他们来之前锦书并没有告诉他,到底应该怎么做,此时他也不好轻易的给密阳将士许诺。
锦书看了他一眼,将他没话说的样子收入眼底,叹了一口气,微微的向前走了几步,林霖见状,往后退了几步,锦书站在他原本的位置之上。
方才与将士们说话之时,他们只顾着自己了,想要知道林霖在是要做什么,忽略了他身后的这个女子,此时看着她一纱遮面、若隐若现的样子,不少的将士都沉寂了下来。
正在众人发呆之际,请随悦耳、空灵无双的女声传来,她说:“呵呵,说的好像你们现在不打仗就立马能活下去了一样,这半年这军营之中,无战无乱的日子,你们过的可是很安逸?”
锦书说的话将林霖吓住了,原本以为她是来“招安”、“抚恤”的,可能会用一点比较平缓的手段,先将密阳军队的军心抓在自己手上。可是没想到这人兜了一圈,却是来挑衅的。
密阳军已经许多年都不曾打仗,偶尔会在密阳城里平平小乱什么的,生活也乐得自在。此时他们应该也是厌倦了前一段时间那种称得上是“苟且偷生”的生活,所以才会在林霖鼓动他们打仗的时候,先为自己谋求福利。
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看起来似乎不涉人事,却说出来的话这般的锋利,一时间没有人敢接话,空气中沉默的气氛在慢慢的蔓延,锦书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过了许久,方才那个人继续站了出来,与锦书针锋相对的说道:“这位姑娘,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今想让我们拼命,又不想让我们吃饱,是何道理?”
话一出口,顿时引起了无数人的共鸣,锦书可以清楚的听到,她眼前所面对的人的质疑声。
“对!是何道理?”
“既想马儿跑得好,又想马儿不吃草,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
等等的质疑声一出,众人都慷慨激昂,毕竟“法不责众”,他们这也有快上万人,到时候发生什么事情,她一个弱女子又岂能压制的住?
众人已经想好,她退一步,给他们许诺福利的事情了。
只见那个女子眉眼之间自信满满,一袭白衣,遗世独立,他们唯一可以看得见的眼睛,里面的情绪他们也窥不得一二。
锦书冷笑道:“既然你们这样说,那么本姑娘倒也是好奇了。苏越苛扣军饷物资,让你们食不果腹,你们既然这么的有骨气,怎么不去将他们所贪的,给抢回来?反而一帮身强力壮的大男人,盯上了手无寸铁的密阳老百姓,你们可真是让本姑娘刮目相看。”
锦书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在她看来,即使是军令如山,苏越克扣军饷,给苏冼作为他用。可是他们身为密阳守军,里面身强力壮的不在少数,军饷迟迟供给不到位,他们有权利去质问到底用了何用。
然而整整四五年时间,他们竟然丝毫动作都没有,反而任由苏冼凭借到手的军饷,大肆的操练军队,使大部分的密阳军人,走上了万劫不复的道路。对于这种情况,锦书心里确实是很看不起他们的。
“……”又是一阵沉默,锦书所说,句句都是实情,弄得他们其中有一些忠良之士,羞愧万分。
“可是不去抢,我们会死,会被饿死……”队伍之中另外一个小将士,满脸通红的开口说道。
锦书闻言,目光转移到方才说话的那个小将士身上,目光灼灼的冷笑道:“不去抢就会死,这句话你也怎么说的出口?冤有头债有主,苏越抢了你们军饷,苏冼夺了你们的信仰与自由,你们不去找他们两个报仇,反而去祸害密阳无辜的老百姓。是该说你们大智,懂得‘自食其力’的活下去;还是该说你们大愚,竟然连报仇都想不到?”
锦书如此直面的指出他们一直不敢正视的问题,完全不在他们的预料之中。眼前的这个女子,看起来似乎很是柔弱,没有他们一样魁梧的身材,心却比他们要通透得多。
“我们……”方才说话的那个人,再次开口出声,想要辩解。锦书忙不失的打断了他,说道:“别再说你们听命于谁谁谁,敢对苏越或者是苏冼动手,就是犯上作乱。大荆姓楚,不姓苏,他们还没那么大的能耐,可以只手遮天。”
“这位姑娘你说话好大的口气,自古以来官官相护,乃是常事。多少次百姓上诉,要不就是被直接驳回,要不就是草菅人命,让被害者有口难言。到时候若是苏越、苏冼倒打一耙,说我们扰乱军心,想要举兵造反。那时候还真的不知道,咱们这一干弟兄,还有几个可以活命的。”
“说的好像你们经历过了一样?”锦书蹙着眉头,清冷的询问道:“你们有去大荆击过鼓,鸣过冤么?有过想要奋起对抗苏越、苏冼的打算么?”
锦书说着,目光扫向他们,环视一周,凌厉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她继续说:“你们没有,你们不曾喊过冤屈,你们不曾状告过密阳驻军将领,以及密阳县使苏越。现在你们所假想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给你们当初的懦弱,找一个借口。”
“难不成自古以来,官官相护还成了我们杜撰的不成?”那个男子继续说,眉眼之间的讥诮显而易见,说话也更加的不客气:“这位姑娘,你又有何权利要求我们现在要为做你用,没有后援物资的保障,我们凭什么去送死?”
“到现在,也只有你才说了一句真话。”锦书冷笑道:“官官相护自然不是杜撰,你们密阳军队整整四万余人,哪怕是每日上告一次,都会让黎阳官府烦不胜烦,再者克扣军饷可是大罪,你们非但不及时向朝廷揭发,获得首功。反而就此蜗居在密阳,装作不知道此事,只求能够安稳的度过余生,如果胆小懦弱的行径,又怎么会是一个将士所为?”
大荆军纪甚严,黎民百姓越级上告大都是不被允许的,然而军队却是除外的。军队是保卫大荆的根本,只要有足够的证据,一个小小的普通将士,完全是有可能告倒一个大将军的。
然而如此优厚的明文律法,都未曾让密阳数万将士,找回那颗被沙尘蒙住了的心。
“我们……”那男子还想说什么,被锦书继续打断:“所有现在在场的密阳军将士们,想要留下来一起保卫密阳,为自己以前的过错赎罪,或者是想要为现在的密阳贡献一份力量的,都可以留下。其他人,若是实在不愿意,那么锦书在此,也不会强求各位。”
“姑娘可是说真的?如果我们现在想要离开,姑娘也不会阻拦?”那男子几次三番的被锦书打断想要说的话,心里叫苦不迭,而今她竟然又放言,去留随意,那男子忽然间又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锦书我既然说了,自然说作数的。”锦书忙不矢的回答他,随后一个转折,如是说道:“只不过到时候,刀剑无眼的,苏冼他们又是来势汹汹,密阳城一旦被攻破,遭殃的可就不只是谜样的一干老百姓了。各位做决定之时,可要悠着点。”
一时间又再无人想要说话,锦书的话虽然给了他们选择,可是在某一种程度上来说,也没有给他们选择。如果就此不愿意留下,到时候城一旦破了,他们也难逃一死,反而还会背上千古骂名。
锦书看出了他们的犹豫,忙不矢的加了一把火,说道:“城一旦被破,苏冼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你们也不清楚,你们也会整日活在提心吊胆之中。可是如果现在你们愿意齐头并进,誓死守护密阳,即使他攻下了你们也是密阳的英魂,若是他攻不下,你们也是这场战争的首功。应该怎么做,各位密阳将士们,心里可是已经有了决定?”
锦书的话无疑是在他们心中下了一剂猛药,他们是密阳守军,若是一旦弃城而逃,难免会留下这一辈子都不堪入目的一笔。虽然说到时候死了一切事情也跟他们没了关系,可是将密阳军几十年来的威望就此毁于一旦,许多人都是不愿意的。
所以,接二连三的有小声的应和声响起:
“左右都是死,为何不能拼一下?”
“苏冼当时带着他们离开之时,觉得咱们弱,咱们这次为何不让他们对咱们刮目相看?”
“对!都是一死,死也要死的有骨气!”
好像是在彼此的交谈之声中,多数人已经有了他们的决定,锦书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方才在人群之中,不断地对她提出质疑的那个男子,眼睛似有若无的闪了一闪。
“这位姑娘,我们愿意听从林霖副将的调配,誓死守卫密阳!”
不知谁在队伍之中喊了一句,随之接二连三的应和之声:
“我们愿意!”
“誓死守卫密阳!”
锦书看着逐渐被挑起气氛的密阳军队,再又看看那个在军队之中还想着再次挑起将士们质疑的男子,随即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你们将有林霖将军带领,正式改名为卫阳军,军队前期的开销,均由我一力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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