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约如期而至。
那日红云满天朝下烁人,我早早地起床了梳洗,并不是为着现下去奔赴君子之约,这几日小姐对我的态度大不如前,我若不早早地另寻靠山,恐怕以后的日子便难熬了。
不过夏力这小伙子,的确很牢不错,只是能不能肯借我靠下乘凉,便难说了。
我前夜是得了小姐的同意的,彼时我轻轻给她放了帘子,轻轻在外小声道,“郡主,明日……”
她也没撩帐子,只沉沉道,“何事?”
我顿了顿,依旧轻声道,“之前夏将军约我明日踏青,我不知到底该不该……”
“去吧,”她竟是莫名地似乎极喜悦地笑了声,“我允你出府。”
我怔了半晌,站在她床帐边许久未出声,她翻了身透过帐子来看我,问:“你先去睡吧,好好歇一歇。”
我低低一应,转身便出去了。
见到夏力时,我额上背上略微有些薄汗,好在山风轻巧拂着,并不算热,隐隐吹出些惬意来。
他见到我扬唇一笑,几步并作一步地朝我走来,双眼亮亮地瞅着我,“今日的湖绿衫子,真真好看。”
我莞尔:“将军谬赞了。”
“早先便听乐易郡主所言,白露寺的签极准,符极灵,”他执了我来不及缩回的手,笑道,“不若与我一起去瞧瞧罢。”
我没奈何,只得赔笑,“极好,极好。”
进了庙门,有小沙弥作揖引路,今日恰是晨曦薄光之景,香客往来并不多,他信步与我并肩走着,倒也无甚大碍。
我忽而停了步,“将军是去求签?”
他点点头,冲我一笑。
我伸了右手指了东边,再道:“将军,求功名的去处,是在那边。”
他噗哧笑了:“谁道我今儿来,是求功名的。”
我怔了怔,也笑:“极是,极是,将军的功名已是极高了。”
他默默看了我半晌,“你今日说话怎么这般客气了。”
我垂眸看地,总不能说,将军你今日这身白袍子穿着实足太俊以至于我都神思恍惚没法好好说话了吗。
“苏苏,快随我去那处,”他扯了扯我的手腕,“往西边的正是求姻缘的。”
我不自觉颤了颤,“将军可有心上人了?”
他在前面疾步走着,忽而意味深长地回首看过来,却不说话,轻轻一笑又扭过头去了。
我撇撇嘴,将军不是硬汉子么?也会卖关子这一套?
他已是先行与持着签筒的老僧搭上了话,我走过去时,老僧已笑着将手里的签筒递给了他。
夏力的半边侧脸完全沐浴在阳光晨曦之中,没来由地让我有些心跳加快,他深深朝我看了一眼,闭目虔诚地摇起了签筒。
我有些站不稳,私以为,他摇签筒的样子,估摸着今日太阳下了这玉斜山,他都摇不出一支来。
老僧重新入定,似乎不在乎他摇一日还是两日,抑或是更久,我却有些心焦,照这个法子下去,我只怕真的回不了定国公府了。
“将军……”我见他闭目兀自一脸陶醉,有些不忍心,“您稍微可以摇得再用力一些。”
他听了我这话,睁眼朝我一瞥,果然不说话地闭目加了些力气。
我舒了口气,立时签筒顿住,一支竹签应声而落。
我转了身,不欲去看,他却拉了我一起在那老僧面前站定,“还请大师解签,指点一二。”
我总算,有些知晓他为何求签了。
却是莫名有些想走,我清了清嗓子,笑了笑,“将军,我先出去转悠一下,过会儿估摸着签解得差不多,我再回来寻将军可好?”
他暗暗抓紧了我的手,笑得眉眼俱开,“苏苏,为何不欲听了再走?”
我用袖子在脸边扇了扇,“太阳照着大,热得慌。”
且不论我这浮夸之举是否被他看穿,他倒是亲自拿袖袍替我遮了半边脸,我正要拒绝时,面前老僧突地出言,“施主,东边若雨西边晴,执着太深,怕是难以成就心中所想。”
夏力怔了一怔,“此话怎解?那签上如何说?”
那老僧有些玄妙地叹了口气,摇头朝我看来,我心里蓦地沉了一沉,强自笑道,“大师看着我作甚?”
他却突地将那签掷回了签筒,拂袖道,“施主,你这签,我解不了。”
夏力哎着要伸手去抢,我眉心跳了跳,也不知他到底是不是正经的解签和尚,遂忙拦住他道,“将军,佛门讲究的是个缘字,若是缘未到,求也求不来,便正如方才大师所说,这签,只怕是真的解不来了。”
他神色有些僵,缓了许久才面色灰白地喃喃低语了一句,“为何还是如此?”
“还”?
莫非他从前有过心上人,此次前来正是为了与她的姻缘之事不成。
我知晓这其中苦楚,忙好言安慰道,“无事,将军青年才俊,恐怕这姻缘签早被您那边的心上人求去了,您等她到时候再来知会您便成。”
他嘴皮子动了动,似要开口说话,却是扭过头来看了我半晌,摇了摇头,闭嘴了。
其实每每唤他将军时,我都能忆起见放公子那时无暇的容姿。
自他逝后,梦里见他时他总笑着要我唤他一声将军,还宽慰我道,为国身死,便是武将最无上的荣光。
若是他尚在人世,我或许,也不会如此念他想他知他疼他。
凡心生怨抑,林林总总,无非是知而不求,求而不得,得而早失,失却难舍。
风拂过袖边荡起浮尘了无痕,夏力悄悄勾了勾我左手小指,没有战袍铠甲裹身的少年笑得温良,“苏苏,你说的正是。”
我低头不知作何回应,他却牵了我手道,“走,趁着天还不热,我带你去遛马。”
且看他兴匆匆走在前头的架势,说成溜我还差不多。
我笑了笑,也的确许久没与人玩闹过,遂跟在他身后与他一齐下了山路去寻他的马。
“我这马是当年姐夫亲自与我选的,如今……”他话顿了顿,却突然不说了。
我知他说的姐夫正是女帝的结发夫君,前朝大庆的圣上,此为禁忌,我也不好跟着多提,遂指了对面的一座山峰道,“将军你看,春花都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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