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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章 国舅摄政(1)

一只郡马出房来 清若七 3827 2021-04-02 18:54

  再一声惊堂木起,满堂喝彩,众人叫好不绝。

  那说书人将桌案上的册子收了,笑着站起身来,竟是徐徐朝我与陆景候的方向看来,“二位好面相,想必是一对佳偶成双。”

  陆景候微微侧过脸去,不欲与他说话,我见盎然主动来搭话,也不好不理,忙回了笑道,“承蒙先生过奖。”

  我说完话,将陆景候往旁边一拉,就欲将他带上阁楼去。那先生将细碎的长须一捋,笑得神乎其神道,“三世有缘,才能结成一世因果,年轻人呐,既然是在一起了,也便要好好珍惜才是,莫要真到最后没有了,待到空欢喜时再去悔不当初。”

  我愣了一愣,那先生将自己的物事往身上一丢,收了喝彩钱,走出门时,又还站着叹了一叹,“那年倚马仗剑过桥,满楼红袖招,明石暗语,却未曾料,彼心我意早皆晓……只可惜,宛转风流姿华骁,入眸隽雅容貌,蓦然惊觉,正是朱颜易改卿人调。”

  世外之人的话音,却又像是看尽了凡尘种种,悲欢离合早已不在他眼中,只余了店外街巷之中,那先生的轻声吟唱破空而来。

  “断青丝 勿愁离绪情思

  怎相似 雾锁眉头难知

  心结怨 教悲秋呢喃新词

  枉长久 却回首清酒尽失

  一孤剑 一曲终卿人识

  一华胥 一梦微醺不止

  一相逢 一揖长别轻泪思

  一垂泪 一杯殇酒约夏时

  紫绶袍 峨冠带

  襟染樱 却非似

  伶仃意 苦凉势

  双飞翼 只期伴汝永与之

  眸星灿 眉眼逶迤生画姿

  敲轩窗约卿至

  斜竹影花下事

  百折千转回眸

  自无宁休也曾指

  陌路归 伊人已斩情思

  忆少时 君负期

  镜花水月对阵时

  臣瞩已是 两厢破军日”

  陆景候将袍角一掀,径直上楼去了,我呆立原地了许久,蓦地抬脚出去寻那位神秘之人,却是街上路人神色皆是匆匆,哪里分辨得出谁是谁。

  忽而有马急急跑过,马背之上的人身着官衣,手举明黄旌旗,口里高声叫道,“天下易主!改国姓!为淮!”

  我双腿立时便软倒下来,回身朝门内的楼上望去,陆景候神色发冷地望过来,也不知在想着何事。

  淮宁臣他……竟是违背女帝之意,改了国姓。

  那马在前头蹄下扬尘地奔着,却又停了下来,我定睛默然看着,那人应是官府里头办差的,在城内每条路口处的告示木板上,拿了米浆贴了一张文书告示,我心中一动,连忙抬步要出门。

  陆景候在我身后缓缓道,“你去哪儿。”

  “我要看看,到底登基之人会是谁。”

  “回来,”陆景候顿下,似在等我转身过去,我不动,却也不走,他终于抬步走来,在我身后停下步子,携起我的左手来,“那我便与你一起去。”

  我眉眼垂着,任他将我带出门,路上的行人都是往那告示板的方向一涌而去,我被挤得跌跌撞撞,陆景候冷下脸来,朝周围的人默默看了一遭,立时路人便急急空出三寸之地,我有些瞠目结舌,陆景候道,“还等什么,快去看皇榜。”

  我满口应下,心中却是一片张皇。

  走近了去看时,那皇榜之上墨迹未干,字字入目清晰。

  “国丧新发,子民之失,新皇即位,国舅摄政……”

  后面的字我再没有心思去看,满眼都是国舅摄政,淮宁臣他不做皇帝做摄政王,为了堵悠悠天下之口,竟将阿留作为傀儡皇帝了不成。

  “夏力的将军府被封,他要将夏力带进宫中看管了,”陆景候低声与我道,言语里皆是嗤之以鼻的不屑,“我还道他有什么本事,都不过是些宵小末流。”

  陆景候的话我未有听进多少,我脑中似被铁钉插入,一下一下地疼,思绪还尚自停在数年前与夏力初初相见的时光,纵然我现下与夏力已如陌路,却终究骗不过自己对朋友之谊的珍重。

  遥想当年暖玉香,眉目晃,少年郎,声聊昂。青青子衿,浅醺薄醉思欲狂。

  邻里往,知留常,扮招摇身段琉光。

  书诗章,连理当,桃邀春来共连桨。地远天阔,燕双归,两相望。风和絮展,入鬓尽褪早寒。

  颜似新月,花浓,柳眉淡,逶迤青衫。打马过桥,满楼红袖竞相摇。

  却未料,卿人心,早已到。容华色俏,冶丽夺魄粉姿貌。声声思语,频惹佳人招。倚门轻笑,素锦玉扇,闻笛涛。 情情怯怯,付意怎知晓。流年暗抛,莹莹春水闹碧草。 即修定,此生永与君绕。提步逛,穿遍巷。人熙攘,偏不放。信手闲情,含笑好张扬。清欢唱,共思量,覆水难收便这桩。问君想,生悠况。桃花微扬,波微漾。奏一曲洞箫,依依流水长。遥谈心畅,恣意喧,交杯响。好景致如梦,许你一场,又有何妨。打马过桥,满楼红袖竞相摇。

  却未料,卿人心,早已到。容华色俏,冶丽夺魄粉姿貌。声声思语,频惹佳人招。倚门轻笑,素锦玉扇,闻笛涛。 情情怯怯,付意怎知晓。流年暗抛,莹莹春水闹碧草。 即修定,此生永与君绕。我虽与他未有终生之约,可他还是伴我度过了一段流年时光,如今他被把持朝政的淮宁臣送进了宫中,不知会否性命堪虞。

  陆景候往我身边站近了一些,将我手牵住便往人群外头走,我茫茫然随着他的步子,心口不一道,“二哥,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上京罢。”

  他未有作声,只是在我身边静静地走着,恍似身在云端,这世上的纷争动乱,都与他无关了。

  “我怕了……我实在是怕……”我嘴皮子都啰嗦起来,颤着声音去看他,“我怕那人又起了歹意,若我们走不出这上京,又该如何是好……二哥、我、我不想再有任何变故了……管他怎样罢,我都不愿再去涉险了……”

  他唇角缓缓一挑,“不若,我们便等着,待他会否来害我们。”

  “不、二哥、不,”我极是慌乱,连话都说不全,“我们快些走,莫要往后后悔,姐姐或许正在木雪岛等着我们,你为何又不想回去了呢。”

  他负手迈步,向前走出几步后,又轻轻侧身,冲我回眸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怕成这样的他,到底有几分本事。”

  “二哥!”我蓦地出声,朝他大声道,“就算是为了我罢,你为了想一想,我不愿再陷入从前的那般困境了,况他比而今权势更大,对付我们,不过像是用小指碾死一只蚂蚁一般,二哥……”我上前几步,便要去抓他的手,“你听我一句罢,明明之前都是说的好好的,为何你又要变卦了呢。”

  他拂袖,衣摆从我手中缓缓滑走,我指尖在上一刻还能勉强触到他一丝余温,到他身影从我面前无声走开时,我竭尽全力了要去拉住他,欲与他细细说清楚,可他却是连片刻都似不愿与我再待,抬步便走进了客栈。

  我从来……都是个胆小又怯弱的人……

  姐姐那日与我一齐站在宫中,无尽的鹅毛大雪从铁青的天幕之上垂落下来,像极了春日尽头的花瓣飞天,我还记得她叹息着与我说过,说我是个心性坚忍之人,可是,在这世上,又有谁是甘愿坚忍心性的。

  都是被情境所逼迫,连后路都没有了,才会去卧薪尝胆。

  陆景候冷冷的眉眼,全在我脑海中浮现着,他不过是想再次体会到棋逢对手的快感,便要将我与他的生死都置之度外,他可以,我却不会再由着他了。

  是啊,我原本便是个胆小的人,我还没有寻到我的姐姐我的母亲,我还要安稳地度过我的余生,我没有力气再去拼搏着冒险了。

  我累了。

  风从道路的尽头吹过来,还带着冬末春初的最后一丝刻骨严寒,我抱着双臂,愣愣站在原地,忆及与他相识到而今,过往种种,却是世事纷纷扰扰,犹如一页又一页的宣纸被风拂乱翻动,字句相移,情景相叠,又都化作了一出出的景。

  只是那景,被风霜染尽,除却世俗儿女的私情,也没了平常小儿女常有的你侬我侬,都不过是我在追逐他,他在偶尔念及我时,又为了安慰我几分,转而来为我诉诸苦痛。

  那时回首,你剑眉如霜秋。漫溯过往,皆只知离愁,不经意匆匆相遇,岁月融化暗哑,交织休。

  一厢情浓,意倾似覆水,怎来收。容色新胜雪,那人立,侧于门楣,秋水盈眸。

  一顾风华,再顾又惹雍雅,倾尽乱世,拂了仲夏。

  便舍了千军万马,拼却浮生,只待红颜未差。

  纠葛半生似梦,难理清,怕剪短。

  心意皆付,拳拳念念,重瓣石榴灼妍。

  燃却旧事,余烬裹情飞挟,骨髓伤至深,切肤之痛,却未有怯怯。

  佳人情愫,暗许非浅,流年,乱了瑟弦。

  青丝三千,似水铺泄,前尘如烟,垂眸半晌,盈盈凝睇,坠渊生妄念。

  又怎堪,初始你那时,桃花灼乱眼,心思无邪。

  海棠垂丝落,与他晕染温柔,却未料,尚未爱深,已成仇。

  家国山河破,难换再惜柳,权倾一方,弥补不尽,天丽蕊抽。

  夜谧无眠游,凭空念,几许旧意新忧。

  换做如今,你眉依若霜秋,漫溯过往,又怎了离愁。

  再独品那相遇初,更迭岁月,暗哑交织终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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