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又是两日,女帝派人来领我出去。
我出了那刑房之门时朝小葛看了几眼,这几日虽是在此处不得自由,可也托了他照顾,样样都是齐全的。
他不愿意看我,我小声道,“小葛,多谢你这些日子……”
我话还未说完,他竟是伸手将我往外一送,“走罢,怎的还这样婆婆妈妈。”
我还想看他一眼,他却是快快地将门关了,只在门缝合上之时,我隐约瞥见了他红着一双眼眶定定注视了我一瞬。
我心里百感莫名,也只得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远,我又下意识地回身去寻小葛的身影,他却是不在,我只得将视线移开去看前几日夜里去过的天牢。
自从那日起,陆景候也未来过,我一个人纵是胆子再大,小葛也不许我再出去了。
如此荒废到今日,再出得来,只怕也再难踏进那处。
我心里沉甸甸地一块,说不出是何感觉,前面的宫侍已是低声询问道,“姑姑,陛下说您直接去住处歇息,让小的带您过去呢。”
我听他说话只觉得陌生无比,姑姑这个称呼更是古怪不堪,我理了鬓角轻声应了,“陛下身边的王公公可还尚好?”
“师傅正是在淑玉宫等着姑姑过去呢,”他低眉一笑,声音也是小而温柔,“师傅听得陛下指了他去打点姑姑的住所,高兴坏了。”
我终于有了些盼头,袖手便与他去了。
刚走得淑玉宫殿门外,便听了一人道,“将这个搬出去烧了,换件大的新的进来,还有,这梳妆台旧了,也抬出去烧了,换新的来。”
王喜一迭声地在旁边叫着大爷,“烧了可惜,便赏了下面的人罢,哎哟喂我的心肝,这还多好哇……”
那人却是哼了一声,“她自然要最最好的,别啰嗦,先抬出去,你看见中意的便拿了,其余的统统烧了。”
我敛了敛神,低眉走了进去,冲那站在正中央叉腰比划的那人笑了笑,“见过夏将军。”
他见到我神色一松,随即又一紧,“怎么又瘦了。”
我一怔,他又愤愤道,“都说了不能进那鬼地方,你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模样了。”
他将我双肩按住便往还没来得及搬出去的梳妆镜前带,镜子上似乎有因年月久了残留下的污点,堪堪一点印在我眉心,我自己愣愣看着,只觉得是消瘦得不似往日,夏力却蓦地痴痴对了我于镜中的影像道,“果真,若是不至于这样瘦,眉间这一点便活脱脱……”
我等着他说下去,他却似猛然回过神来慌忙将我的双肩掰了过来,失了神一般蓦地抱住我道,“苏苏。”
我应了一声,他又唤道,“苏苏,”我还没来得及答下去,他竟是茫茫然一笑,“是了,你是苏苏。”
“夏将军,”我放下本搭在他腰间的手腕,轻声出口道,“可还记得那名姓白的女医官?”
他顿时浑身僵住,言语都有些无措,“苏苏,我、我,你怎的,你……”
我将他缓缓不着痕迹地推开,“我又不是个傻子,夏将军是什么意思,我自然是懂的。”
他将视线移到我面上定定看了一眼,随即又问道,“是谁说与你听的。”
我道,“夏将军多虑了,本就是自己能猜到的事情,何必要旁人来告诉。”
王喜慢慢转到他身后,踮脚越过他肩膀偷偷冲我使眼色,让我不要太针芒相对,我却是又忆起前日陆景候那番变脸,心更是寒透彻骨,扬了脸便冲他惨淡一笑,“只求将军认清现实,莫要将我错认了,莫要将人错爱了。”
他面色倏忽惨白,笑得朝我频频点头道,“苏苏,你是个聪明人。”
我低眉一笑,“承蒙将军夸奖了。”
他再无笑意,紧紧抿了唇冲我由浅入深地看,“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竟不知这些男人都是会变脸比唱戏法的还快的,正要开口,王喜扑腾一声就跪了下来,哭着求道,“我的小姑奶奶,你莫要太犟了,受的苦莫非还嫌不够多吗,你好歹软一些罢……”
“谁让你来多嘴!”
我还没来得及朝他看去,夏力吼完这一句,转身便狠狠踹在他心窝子上,只一脚,王喜刹时便呕了一口血出来,半边殿门上都是斑斑血迹。
我一时急了眼,冲过去便将王喜护着替他捂住口鼻道,“夏将军!你心里有气便冲我发,何必为难他们当差的!”
王喜气息都弱了许多,却还记得暗中将我手一握,轻轻摇了摇,我知他是示意我不要再争强斗狠,可我终究咽不下这口气,为他,也为我,“分明便不是我主动送上去的,可人家却是为了另外一个人来与我好上,的确怪我傻,我自作自受,可夏将军,”我转面朝他惨惨一笑,“你本知我就是个命薄之人,倒还狠得下心来与我这般作戏。”
“你若是不点破,本将军也自然会对你一直好下去。”
“可以后呢!”我的声音陡地尖锐起来,“她只是离了上京,又不是再不会回来,若是以后她再来与你一遇,我又被置于了何地?!”
他咬牙得快要青筋毕露,一双常年习武的拳头狠狠砸进了身边的一张石桌,惹得地面都是丝丝震动,正要开口时,殿外一个声音厉声传来,“都要给朕造反了不成!”
我心里急急一跳,又是缓缓缩了回去,我闭了闭眼,将王喜面上的血迹尽数拿袖子抹了,女帝大步跨进来便是往夏力面上狠狠一扇,“不知趣的东西!我皇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夏力错愕不及,张口便是一声惊怒,“为何要打我?!”
“若不是机灵点的去给朕说了明白,你是不是要闹个不休了?”女帝抬手又要给他一巴掌,夏力却是急急向后一退,女帝伸手不成,朝他狠狠斥道,“给朕跪下!”
他咬牙半晌,直直便跪了下来。
女帝负手疾步走至他跟前,“你说,先前朕与你说过什么。”
夏力面上青白交加,更是在这一干宫侍面前被治得羞辱不堪,他胸脯起伏得厉害,负气不说话,女帝又是一斥,“说还是不说!”
夏力这才闷声道,“若是求而不得,便是此生孤苦,也不可再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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