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中带我出了囚室,我回身一望,囚室几点火星在夜里闪闪烁烁,若是不被人发觉,想必我还是会回这里再待几天的。
我不觉问出口来,“哎,大哥,我在这囚房是过了几日来着?”
我这语气极为熟稔,那大哥也是遇熟便熟的,啧了几声想了想,“似乎是过了五日。”
我有些欢欣雀跃,“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还有两日我便又可以出来了。”
他笑着正要接话,陆景候却冷不丁冒出一句,“他姓葛,你称他小葛便好。”
我愣了愣,小葛却极快地接了话,“是了是了,公子说的对,你老叫我大哥大哥的,我会受不住的。”
我抬眼去看陆景候,他神色隐在沉沉夜色里,不知如何形容。
他淡淡出声,“天牢就在这之下,入口在另一侧。”
我嗯了一声,聚精会神看那张地形图,他拉了我手道,“不必看了,我都已记下,你跟紧我便是。”
这一番夜闯天牢,总觉得是有几分侠士风情的,可被他这么一说,我高尚的复仇形象又不觉缩低了些。
也罢,我撇撇嘴,陆景候向来本事通天,有他在身边护着,也不怕有什么险况。
天牢处于地下,阴冷非常。
前方是无尽的直长阶梯,显得地底与头顶的距离又高又深,甫一踏入,我便不住地打冷颤,这里的守卫不知为何,竟都是昏昏欲睡之态,我正小心提防着周围,陆景候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兜头盖在了我身上。
我一呆,他轻轻道,“先前小葛买通了人手在他们的酒菜里下了些药,一时间应是醒不来,我们小声些,快些进去。”
我想说你脱了外袍这样单穿着会不会冷,他却是将我牢牢拦腰一抱,飞身而进了。
瞠目结舌之际我已是连声音都发不出,只知这辈子第一次能到这样高的境地,视野虽被前方无尽的阴暗所拘束,可我还是激动得手足无措。
不过,头似乎有些晕,心跳得也有些快。
自然,我只是有些怕高才会心跳加速啊,肯定不是因为其他。
不知女帝为何要将那罪人一直关着而不干脆杀之泄愤,她明明在此之前就是与见放公子那般要好的,况公子之所以会身死,也完全是因为去救她罢了。
我心里琢磨不透,也不想去问陆景候,虽知他一直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手段被我熟识,可貌似他每次听我提起见放公子便会沉下几分脸色来,还在这求他办事的当口,先缓缓罢。
似乎往前飞了许久,我自己都担心陆景候的手臂会不会酸麻难耐,他倒是身形停下松松将我放下来。
“这就是所谓的真实入口处,”这里极是空旷,他只得压低嗓音小声道,“建天牢之工匠将其分了三路,只有一路通往囚牢,向来都是皇帝带了亲信侍卫亲自进去,寻常守卫不可近身,且各处都有锁钥,今日进来只是打探地形,要是寻到人,只怕是不易。”
我心里凉了凉,却还是故作轻松道,“嗯,没事,能进得来就算不错了。”
他漆黑的双眸在暗处如星子二点,静静瞅了我半晌,“不必灰心,既然今日能进得来,明日再来便熟门熟路了,不是再好不过?”
我强自一笑,“是了,那便先看看路罢。”
小葛先前就在天牢进来的地方放风,此时幽深的走道也只有我与陆景候二人,我总觉得太黑了,心里头实在害怕难忍,不禁开口有些抖道,“走慢、慢些,我、我有些冷。”
他先是顿了步子,后又肃然了声音轻声道,“别说话,你看前面……”
他的声音莫名绷紧了,我心里越跳越急,他再开口时竟是一副骇然的语气,“你看!”
我再顾不得,哇地尖声一叫就扑向他,他顺势将我一搂就地滚到了走道的一侧,却是俯身便吻了下来。
我只觉他的气息尽数都被我吸了个干净,惊喘之余我整个人都要烧灼起来,他于我喘息之时抬了眼来描摹我的眉眼,只轻声道,“莫要喊,惊动旁人便不好了。”
我支支吾吾,想着怎么推开他,他早已将我手脚都不轻不重地制住了,翘了翘唇,抵住我额头道,“胆子这样小,还要来天牢,幸亏是我来了,不然只怕你连那处门都踏不进罢?”
我实在受不了他现下如此亲昵的姿态,心跳到嗓子眼就快要蹦出来,他却起身顺带将我拉起站好,咳了一声,“地上寒凉。”
我再说不出一句话,只知背对着他轰轰燃了一张脸。
陆景候,你分明就是在戏弄我。
接下去的那段路,我无颜去看他,却还是忍不住用眼角余光间或一瞥,他似乎嘴角还是上扬着的,也是不说话。
我终于熬不住,抬步就往回走,他语调朝上地嗯了一声,“怎的要回去了?”
我不说话,自顾自走着并不停步,他倾身过来揽住我肩,“莫不是生气了罢?”
“……”
“果真是生气了?”
“……”
“好罢好罢,方才我是唐突了些,可……”他头一次有些像个孩子一般懊恼起来,“可我也是情难自禁……只想吓一吓你,你扑过来时我已什么都顾不得了。”
我更是窘迫得要哭起来,“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吓我。”
“我不过是……”他叹了口气,“我想看你到底有依赖我,若是你一点都不将我放在心上,早就扔了我自己跑出去了。”
我终于哭起来,声嘶力竭地。
是有多久没人这样揣测过我的心意了,那些逝去的岁月华年,我孤身受苦无人问津,本是以为心死再不会轻易爱上他人了,更遑论是陆景候这等人,可他却坚持着为了我做尽许多,让我如何取舍。
我从来不知做人是有如此艰难,本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却横生枝节让这样的一个人重新回到了我的生命里,不可或缺。
若是从未让他对我许过心意,若是我还是将他视为仇敌,也许我如今,我现下,便不会这般折磨痛苦了。
他却执意扳过我的双肩,嗓音似水柔意,“不要再逃避了,你看,你也是喜欢我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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