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海阁中,屋内两侧放着斗大的观音瓷瓶,插着几簇如同染了血的雪团寒梅。当中摆着一张大理石圆桌案,左侧的檀木架上放着一个皓月当空的大盘,盘内盛着六个玲珑玉如意。案上摆放着各种布满红色点点的羊皮图,并着顶级的澄泥砚,神色平缓的男人手执一支玉笔,在上面一本正经地做着标注。
“回殿下,外面似乎打起来了。”凌珠显然是担心打扰到主子做事,也就站在门口,随意应了声。
“那女子跟后唐的那位关系密切,你这几日,好好跟着吧。”籽乌城城主,荣王殷慕枫,在殷老七口中,斗智,斗不过的人,正是常年只见银钱进荣王府,却不见银钱出荣王府的,殷老六。
他的父皇,跨越族类的障碍,执意跟他母亲和亲的父皇。这些年,却是暴露出了一个习性,但凡去哪里,都会带上一个人,向来喜欢扮男装的殷梨白,正是殷老六的八妹,也因为寻到八妹的踪迹,才知道了父皇切实的行踪。
那么,他方才随意的一声喊银五百两,不过是,让十一弟快快出手罢了,毕竟,一个女奴要买回家,哪能这么容易呢,且先试试老五的风卷残云剑招,也好看看,是小十一的唐门功夫厉害,还是老五的邪派师父厉害。
一道剑气犹如蛟龙出海,殷慕容的面色泛红,内力似在这一刻聚集,蓝末看的有些愣神,雅王看似其貌不扬,竟然还有绝招,她有那么一刻,差点忘记自己会武功了。
也许,她是突然看到了殷慕容剑柄处探出的小刀,她想开口提醒,一道青灰色的人影瞬间掺和了进来,就见一并进来的,还有一柄十分眼熟的长刀。
蓝末双手捂住嘴巴,她不敢相信,他竟是……
六个月后,蓝末自落央山上生死一别之后,第一次见到亲人,末家军的副统领—李渊,正一脸正气地将殷十一护在身后,而殷慕容的剑尖却是在下一刻挑开了殷慕幽手中的钨钢剑。
“五皇子胜之不武。”李渊风尘仆仆,显然他是从外面疾奔而入的,栖若惯用机关,近身偷袭未必有面前的这位熟悉,于是她神秘地看向只共事了短短半年的李渊,希望能嗅出几缕不寻常的味道,就算李渊此刻救了殷慕幽一命,她除了画舫的三人,谁都不会信,
“总之本王赢了。”殷慕容深深地笑意停在脸上,他将手中的风容剑插入剑鞘,就见殷慕幽的腕子上留下汩汩的鲜血,他虽用手按住了,可是仍在流淌。
“你……”蓝末正欲开口,却见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人群,竟全部穿着同样的侍卫服,身侧的雅字,都十分清晰,蓝末面上的斗笠被掀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盏金色的镂空面具,还有一身金缕衣。
殷慕容不去理会众人异样的眼光,栖若想上去抢人,唐乐然在一旁,使劲按住了她,愿赌服输在西蜀,是不争的事实,就算殷慕容使用了诡计,但是事实是,他赢了,就算他们要动**人,也不能在这里。
丢掉那温暖的紫裘披风,撕烂的衣服又暴露在众人眼前,蓝末的皮肤极其白皙,于是当金光闪闪的金缕衣穿在她身上的时候,那层细腻的白皙十分自然的透了出来,就连殷慕容都狠不下心来,继续再做些奇怪的事情。
“殷慕容,本王警告你,最好带着你的战利品滚回南空江北,否则……“殷慕幽愤愤道,他的眼不出意外对上蓝末的眼神,女子眼中没有畏惧,面具下的伊人目光透彻,更多的是让人心安,不过是一层假衣而已,又不会掉块肉,蓝末心中淡淡地想。
“那是自然,不叨扰了。”雅王身为五皇子,气度还是有的,若是心软让他孤注一掷,不如说强大的自尊心,迫使他赢,输给十一,自然就是输给唐门,输给唐门,那么就是对师尊不敬了,至少,这么点的面子他必须搏回。
于是,当蓝末探身上了殷慕容虚荣心异常膨胀的马车之时,她也算看明白,什么酒醉的五皇子,不过是酒壮怂人胆罢了。
李渊的眼神一直望着蓝末远去的背影,就听的他身旁的十一皇子道,“为何不追出去。”
“不必了,姑娘不是善人,她不害人就是好的了,怎会吃亏。”李渊摸了摸后脑勺,他追随殷慕幽不过六个月,用六个月来看清眼前的主子,其实很容易,只需要试试在关键时刻,会不会把他抛出去,而不顾念。
关于这一点,远在后唐的前任主子,后唐大皇东方誉,李渊不能将他跟殷慕幽相提并论。
至少,在今天,对待姑娘的事情上,东方誉若是在场,恐怕是连那五百赏银都不会开口,因为,没有人能够比李渊知道,后唐大皇对蓝末下的杀心,是多么的日久弥坚。
定南水今冬依旧缓缓流入锦宫之下,久未修葺的廊桥底下,已簇拥了许多条日渐丰硕的锦鲤,一只孤单的人影儿,正坐在廊柱的一角,默默洒着鱼食,在她身后的不远处,正遥遥站着八个侍婢,她喜静,不喜人上前,况且,此时的她今非昔比。
“翩蝶姐姐,今日怎么出来赏鱼了。”孙渺渺乘坐着一叶扁舟,正站在船头,遥远地招着手道。
宇文翩蝶目光懒散,她微微转身,没有笑意的面容,显得有些憔悴,正要起身去接,身后八人中走出的一人,却是上前阻拦道,“娘娘怀了身子,不宜多动,还是由奴婢去迎荷妃吧。”
聘婷丫头正是曾经伺候蓝末的贴心丫头,东方誉苍洱一战,回到梧州之后不久,就临幸了蝶妃娘娘,而不出半月,竟是传出了蝶妃怀有身孕的消息,这让从来没有得到陛下荣宠的其他宫小主,就有些格外恼怒,更不要说,曾经加害宇文翩蝶而不成功的孙渺渺了。
后唐太尉孙龄掌控着很重要的军事领域,封妃子定是分不到他那远方侄女的身上,只因孙渺渺绝非善茬。但她的攀升速度,超越了比她家世要好的傅闵竹,现在闵竹就守着那片紫竹林,继续当她的悠哉散人,隔三差五找几个闲诗人,赏赏花,作作诗,皇帝允许如此做,她倒真成了皇妹的感觉。
而孙渺渺,被封为荷妃的原因,却是传的神乎之极。
那日,东方誉一袭白金色锦袍,遣散了众位官人,一人独行在位于锦宫另一侧的,殇宫一角。曾经各国质子带同小婢游走在太液池边,他记得,那人身边的小女孩,是说了一句什么话的。
“这白莲花开的真好,姐姐你看见没。”蓝末小心的弯下腰,用手将白莲花的香气轻轻扇动,很陶醉的样子。
“本王叫你闻。”韩旭尧突然用手一推蓝末的后背,只听得池中一声闷响,蓝末整个人掉进了太液池冰冷的水中,蓝途一脸恼怒,“殿下,蓝末何时得罪你了!你要如此对她!“
“你问问她啊!”韩旭尧说,全然没有皇子的本性,“你不是喜欢救人么,你救啊救啊!”
一连串嘲笑声从东原七皇子的身上越走越远,东方誉当时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不受重视的皇子,他坐在殇宫已然破败的池边,他轻笑,他当时是躲在那里的吧。
只见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只能钻进一个小童的洞穴,这个狗洞竟然还在。
东方誉闭上眼,他近些日子,闭上眼睛,想起的事情,怎么都是跟蓝末有关,她喜欢什么,她害怕什么,甚至,她做过什么,这些如情景重现般一遍一遍侵蚀他的意志力。
北胡城墙上,那个倔强奋力一搏的女子,北胡皇宫中,那个将扇坠齐齐扔向自己的女子,东方誉突然想起,他近些日子,喜欢研究起白莲的习性来了,只是,现在是冬天,就算后唐比其他地方温暖,也是不能养着白莲的。
于是,当他沿着殇宫,步行到一处偏感陌生的宫殿之时,那一团团在水缸中,浮着的白莲,红莲,他有那么一刻,看着拱廊前方,一抹立着的清丽背影,他竟是在想,难道,她回来了?
孙渺渺正在跟花镜交待,多取些暖暖的泉水,回头也看见了回字形的圆景中,印出来的俊逸男子模样。
“这些莲花是你种的?”东方誉的指尖触到温暖的水流时,他眉眼间流淌着缓缓的暖意。
“呵呵,陛下真爱寻渺渺开心。”孙渺渺故作俏皮道,“这是荷花。”
于是,只在夏日绽放的荷花,被孙渺渺移花接木之后,那夜也就跟某皇云雨一番,自然第二天就多了一个荷妃娘娘。
一向盛装而出的孙渺渺,始终假笑着,由小公公搀扶,一步一步走向蝶妃娘娘坐着的亭阁,就见她随身带着的还有一个大大的黑色盒子。
宇文翩蝶略感疲惫,太医院的大人们常说她嗜睡,恐怕是肚子里的宝宝在作怪。
“参见姐姐。你看妹妹今日带了什么。”就见孙渺渺打开了黑色的盒子。
本来还有困意的宇文翩蝶,刚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只觉的一阵犯恶心,一时竟是渗出了几滴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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