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宝阁里微弱的烛火隐约跳跃,末儿清瘦的脸庞在火光的照耀下更显单薄,一双能透出水的杏目似在诉说从前的往事,她微微抿了抿嘴唇,“你是说,姐姐出生那年,你们就已经跟临天海皇订立了一份契约。”
“是的。”韩旭尧用手指轻抚了一下脖间的狐狸毛,他没有迎上末儿怀疑的眼神,很自然地点了点头。
“可是,你们订立契约跟死去的姐姐又有什么关系?你也说是跟封地争夺有关,这些应该是你们男人的事情吧。”末儿淡淡说道,她的身后似是飘来一缕莫名的生人气息,只是这气息太恍惚,在她跟韩旭尧两人之间四散游走,让她不能确定。
韩旭尧不动声色的将手轻轻放下,他忽然正视上末儿的眼神,将脸探向她的身前,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睛怔怔地看向末儿,他用一根手指盖在末儿的唇面上,做嘘声状,“确是为了争夺临天海域周边的封地,但是父皇跟海皇大人却不愿意用武力解决,一来劳民伤财,二来不利于新生政权的巩固,父皇当时本就根基不稳,加上陆上其他三国的威逼,若说有一个和平的方式来解决争端,才是最好的方法。”
“历来解决两国争端除了战事,唯有……“蓝末能够感受到韩旭尧呼出的气息,将陌生的气息给抵挡住,也是如此容易的事情,她的身子向斜侧一偏,接着漫不经心道,“和亲。”
“就是和亲。”韩旭尧用了肯定的语气,他没有给末儿继续猜测的机会,忽而用很快的语速说道,“只是当时所有人都知道韩氏唯有一个刚刚出生的途卿公主。”话毕,像是在等待什么一般,又持有一副令人捉摸不定的神情望着末儿。
有时候正是如此,当从前的仇人,用很平静的语气告诉你一些耸人听闻的往事时,你反倒没有那么容易激动了,相反的,会更加淡定,就好比魔鬼七王爷,韩旭尧此番说出的这些看似真实的真相。
后面的话,即便韩旭尧不继续说,她也能猜到大概,用一个新生公主跟海皇儿子订立婚约,是对两国再好不过的事情,用和亲,让两国亲上加亲,不就是曾经的北胡跟西蜀所做的事情么,说到此,她不禁想起不知安好与否的落魄皇子,小十一来。
那场无声的战斗,痛失很多朋友的末儿,却再也不能用这些悲伤的事情打击自己,否则,那么痛彻心扉的过往,要如何走的出来,要如何对的起剩下的人,又或者她自己的心。
“你是想让我代替死去的姐姐完成这个契约么。”蓝末向来心直口快,她只是说出了韩旭尧一直想说的话,她只是说出了韩旭尧为什么要留下她这个废棋子的真正原因。
只是,事情从来只是知其一,而不知其二。正如,不揣其本,而齐其末,不去度量考虑它的底端根部位置,而只对齐他们的末端来比较,虽然能解决当前的问题,但是恐怕会留下后患。
不待韩旭尧的应答,一道冰冷的寒光伴随着末儿的话音落下,直直逼近两人所待的位置。只见离末儿五步远的韩旭尧突然挺身上前,出人意料的挡在了末儿身前。来不及诧异,惯使用暗器的末儿,瞬时反应出来刺向她身前之人的,分明是一柄磨的锋利的长剑。
暗黑的烛火中看不清来人的面庞,因来人不但穿着夜行服,还将面部给遮挡的仔细。蓝末身形矫健,她扶着胸口中剑的韩旭尧闪身而过,口中却是忍不住斥责道,“平日里你不是挺横的么,怎么连柄剑都躲不了。“说是斥责,可是看向嘴角渗血的昔日魔鬼,蓝末却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了恻隐之心。
韩旭尧咽了咽喉头涌出的腥甜,他眯缝着双眼笑道,“这不是怕你的衣裳溅起一身血么,怎么样,哥哥的身法还算凌厉果敢吧。”从来不说笑话的魔鬼竟是违背常理开解起蓝末来,短短的一瞬,她再也不能逗留,这暗藏在藏宝阁的危机,她怎能无视,只是他们在明,敌在暗,况且末儿现在可是赤手空拳。
不待末儿细想,寒芒果如空气一般环绕在身体周围,她倒吸一口气,刺啦一声,她的胳膊又被划开了一道伤痕,血流的不多,却也染红了浅色的宫装,“来者何人,倒不如直说来意。”
暗处的刺客没有应答,他只是在刺伤蓝末的一瞬间再次隐入黑暗中,就好像要故意玩玩手中的猎物般。此刻只能听到韩旭尧微弱的喘息声,以及血汩汩留下的密集声响。
末儿的手心渗出微微的汗珠,她从来没有这样没有把握过,从来刺杀人总有一个目的,而把玩猎物却是很少听闻,难不成这东原皇宫还隐藏着此等心理阴暗的人物,蓝末退向韩旭尧所待的位置,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手再次确认他的心脉是否正常,这刺客若是把玩,就不会要他们的性命,先逃出去再说。
“末儿,你先走,我走不了了……“韩旭尧的身子没有片刻动弹,只余下淡淡的劝解,“藏宝阁是母后的地方,我断不会死在这里……”
“她若是你亲身母后,我倒是不操这份心了,少废话,给我起来。”蓝末压低声音,她未能感知到陌生的气息停在哪里,但是她也明白这个人肯定没有离开,他一定在等待着什么。
末儿去扶韩旭尧的时候,手心湿腻,更多的感知却是浓厚的血腥味道,她不明白一向魔鬼著称的韩旭尧,怎么可以被一柄长剑击垮,她还未扶起,那冷冷的寒芒就再次袭上末儿的脖间。
罢了,眼下唯有如此了。暗暗咬牙的蓝末心想道,她两臂张开,犹如一只惊鸿像身后退去,探向来时火光照耀的入口,再不看瘫倒在暗道中的韩旭尧,带着不知名的危险,朝着宣雨殿的暗门奔去。
也许是快到暗门的入口,那气息却也是很上道的跟在末儿身后,看来这人也是上钩了,末儿心间肯定地说道,到了空旷的外面,看你不现行。另外,那个看似凶狠实则不堪一击的魔鬼,也能找机会逃出去吧。
蓝末来不及细想,摩挲着双耳蛟龙环,从地窖底部一跃而上,皎洁的月光下,身着夜行服的刺客手持冰冷的宝剑,与手无寸铁的末儿两相对峙。
“你不说话,那本姑娘就当你是个哑巴吧。”蓝末已跃上遮雨幕旁的屋檐之上,她身形绰约,虽然胳膊上的布料被划开,却丝毫不影响末儿的气势,她从来便是如此,以一敌百不占少数,更何况此时的以一对一。
然而轻敌的结果,就是敌人的攻势更强,许是没有想到来人用的虽是冷兵器,可是在与末儿过招之时,那忽然从剑柄中闪现的暗器,正是在末儿没有防备之时,正要齐齐飞入末儿眼中。
锃——!
一声刺耳的鸣响,蓝末下意识的闭眼急退,再睁眼时,她的面前却多了一个与那黑衣人交战的男人。
为何说是男人,末儿是在短短几秒钟下意识判断的。
来人穿着寻常的皇宫侍卫装,侧脸能看到英挺的鼻梁,深陷的眼窝,俊朗的眉宇,只是这侧脸还有一点已经愈合的伤疤,似曾相识的错觉。末儿心间如是想,却也再不能仔细琢磨帮忙的人。
因为刚才那从剑柄中飞出的暗器,正是三根细细的银针,有两根被男人的剑给挡住,没有飞入她的眼中,但剩下的一根却顺着她的中指刺入,只因末儿一时忘记疼痛,去瞅了一眼是谁在帮忙。
好疼。十指连心哪个都疼。末儿心间默默喊痛,也不忘给侍卫默默加油,眼瞅着黑衣蒙面人败下阵来,末儿的眼角浮现出些许欣慰的笑意,但见那侍卫要追向落荒而逃的黑衣人,她不禁喊道,“别追了!”
侍卫的脚步为之一顿,他的身子却没有立刻转过身来。“公主没有事情,在下就先告辞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我可是刚刚回宣池殿……”蓝末思虑着要如何看来人正脸,她不由继续编排道,“你总得让我知道是哪个殿的人救的我吧。”
“在下……”来人似是憋足了劲儿不给蓝末看正脸,他还是没有回头,急忙要走。
“哎呦,手疼,好疼……”蓝末故作惊呼,说实话现在的手指很痛很痛,可是比起从前受过的伤,只是九牛一毛,然而末儿确十分的肯定,眼前的这个人若是真心救她,一定不会是东原皇宫的人,那么会不会是……
俊朗普通的面容呈现在末儿眼前的时候,她的心是沉了一下的,总以为,那个人不会像传闻一般消失不见,他兴许只是消失,他们之间还是会相见,只是这一瞬又恍然一年光景,面前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他,她吹吹已经开始发乌的手指,这是中毒了,可是心里却比手指的痛感更强烈呢。
“你是王玉之山的洛炎。”蓝末眼皮没有精神的耷拉着,她不想知道面前的人为何要救她,亦不知他为何会这么巧合的出现,因为,九域的毒再次植入身体,她除了晕厥过去,还真是没有别的征兆。
洛炎横抱起昏死过去的蓝末,他的心境却与此刻的末儿是两种感触,就算不能用从前的身份守护你,你现在仍然在我的怀中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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