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的一声,宛若毒蛇吐信,带着一往无前的力道,要将顾歇前胸贯后背地捅个对穿。
一抹血线,从顾歇的心口飞出,淡淡的深红的弧。
黑丝捅进去的力度很大,但留下的伤痕并不深,甚至在刹那黑丝打算进一步捅穿顾歇的身体时,来自顾歇体内的巫力已将当面暗杀者兰倾旖震了出去。
她半空勉强翻身,手一招袖中飞纱探出,接回顾歇滴落的鲜血落在闻人岚峥身边,手中的黑丝毫不客气地缠上顾澹宁的咽喉。
闻人岚峥立即戴上手套,去顾澹宁怀里摸护卫们所中之毒的解药,摸出来大堆瓶瓶罐罐,他皱眉看着那些玩意,心想现在哪里有时间挨个试?
还没来得及仔细寻找,长街上响起一声低啸,随即砰砰连声,长街青砖连块翻起,像底下有大力士在拼命往上捶地板,汹涌挣扎着要出来。
翻开的地板下,跃出大片人影,男穿青衣女着彩装,轻功高明,有种难以言喻的曼妙。
领头的女子目光落在兰倾旖脸上,眼底露出厌恶神情,张嘴恶狠狠骂。“叛徒!”
兰倾旖躲在挡箭牌顾澹宁身后,就当没听见她的话。
她从来没把自己当顾家人,又何来的背叛?
闻人岚峥却没那么好的脾气。
当着他的面侮辱他老婆,他要是还忍气吞声,那还是男人吗?
手指微动,内劲直接侵入顾澹宁体内经脉,锁穴截脉。
即使顾澹宁性子冷硬,也早已不惧疼痛,还是忍不住脸色发白。
“左使可以选择继续出言不逊。”他对着那女子微笑得温柔如水,说出的话却寒气森森,“但我只要听见一句不想听的,就折磨大祭司一次。你觉得怎么样?”
“你……”左使不善言辞,呼吸窒了窒却不知道怎么答,半晌才怒道:“亏得你还是一国之君,天下传你胸襟广阔英风磊落,竟也做这么没气量的事。”
“我是个男人!”闻人岚峥淡淡答:“对我的女人不敬你还指望我当不知道?再说对付敌人难道还需要留情面吗?”
左使恨恨地瞪大眼,但的确不敢再对兰倾旖有半点不敬。
兰倾旖也不看她,转头打量顾歇,见她神色阴冷,目光不断地在闻人岚峥和自己身上徘徊,甚至看闻人岚峥比看自己还多点,心里不由暗暗奇怪。
这老妖婆从出现开始一直都把重点放在自己身上,怎么一会儿功夫就换过来?而且她看闻人岚峥的目光特别奇怪,难道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渊源?总不会闻人岚峥是她的后代吧!
兰倾旖丝毫没发现自己在这紧要关头已走神,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
“外头的那个,可以出来吗?”闻人岚峥才不管女人们之间那些奇怪的心思,只冷冷招呼。
没动静。
“你们不进来,无非是要指挥下属将朕的部下拦住,既然如此,朕请你们进来就是。”闻人岚峥手指一弹,一道银光飞掠。
黑暗中不知何处传来冷哼声,淡黄光芒从门板后飞出拦截银光。
岂料闻人岚峥击出的银光根本不是冲着门板去的,而是奔向南宫汀。
南宫汀想也不想衣袖一拨,劲风涌起如墙,弹开银光,银光正好借力落在门板上碎开,腾起淡淡的绿烟。
这也是闻人岚峥精心算好的。
射空的黄光夺的一声钉在墙上,瞬间消失。
门板后那人再也藏不住,身形一闪已站在长街上。
一张不算年轻已有风霜痕迹的脸,眼角有浅浅的皱纹,却看不出实际年龄,反而更加为他增添一种岁月积淀的略带沧桑的魅力,乌发如墨,肤白胜雪,眼睛细长明媚潋滟如水光,穿着嚣张的金色衣袍,腰带也束得松垮,走起路来衣服飘飘洒洒,看人的眼神微带倦意又有种淡淡的魅惑,看见他的第一瞬间会联想到岁月悠悠豪门末世,看到倾塌的高门牌楼下坚持昔日荣光努力维持骄傲的落魄子弟。整个人看起来落拓又潇洒、颓废又风雅的矛盾美。
这就是那个少不更事时想抢温九箫当男宠结果被他灭门的叶瞬?
瞅他现在这样也不像没长眼的傻子,莫非是经历巨大挫折后才重新做人?还是温九箫少年时看起来很好欺负?
看他这幅“人生就是如此寂寞如雪”的姿态,想必他这些年在顾歇手下的日子也不好过吧!内心没变成疯子算他承受能力强。
兰倾旖脸色古怪地打量着他,心里直嘀咕。
闻人岚峥的目光紧盯在他身上,眼底光芒如针。
“云博!”他的语速缓慢,声音听起来格外森冷,胜过这夜的风雪。
叶瞬冲他行礼,神情居然很温和,“拜见皇上。”又转向兰倾旖行礼,“见过皇后。”
兰倾旖看看闻人岚峥,微笑摇头,“喂你可别,我可不敢受你的礼,万一你让我用命来还礼怎么办?”
“娘娘说笑。”叶瞬微怔,随即笑开,饶有兴趣地打量她,越看越觉得有意思,笑容斯文,语气却轻佻,“我平生所见绝色女子多矣,原先看娘娘也没什么不同,但如今仔细看来,果然风姿独特天下无双,难怪能迷倒阅尽天下美色的帝王,在云国失势后还能东山再起,换到敌国依然能风生水起登临绝顶。”
“男人花心不好。”兰倾旖嫣然微笑,很和蔼可亲地对他谆谆教导,“花心的男人很没安全感很不讨人喜欢,你不是喜欢男色吗?看女人干嘛?男女通吃?”
“自然是因为娘娘你太美,让我一见心喜想看想得到。”叶瞬也不动气,微笑答。
“想得到?”兰倾旖仰天大笑,笑声愉悦,“我看你想得到的是我的命吧!”
敌众我寡,他们现在只能拼命往外冲。留在外面的暗隐二卫不会那么容易被毒倒,必须要破开阵法放他们出去,调来村庄外的三千卫队,就算一人一脚也能踩死这些人。哪怕顾歇顾澹宁叶瞬三个能跑,他们带来的这些精锐也得把命留在这里。
大笑声中她已顶着顾澹宁往外冲,闻人岚峥护在她身后,挥刀挡住突然袭过来的叶瞬的一击。
街道上风声呼啸,凄冷空寂,屋檐下残破的灯笼在风中滴溜溜地晃,不断有冷雨飞雪擦过灯笼落地,空气中有种诡异的寂静,像头顶上罩着无形的罩子阻隔住新鲜空气,要很用力地呼吸才能缓解此刻的憋闷感。
从地底下窜出的祭坛下属投鼠忌器,眼看顾澹宁被擒,也不敢贸然出手,只好紧盯住他们的一举一动,小心戒备着等待伺机救人。两人步步前进,他们便只有后退。
兰倾旖看在眼里,不知该庆幸今夜出现在这里最多的是顾澹宁的祭坛下属还是该怨恨是祭坛下属,正因是祭坛下属,才会在乎顾澹宁的死活被他们要挟,但也是因为他们的实力,将他夫妻俩困住难以逃脱,换做顾家那些心怀鬼胎的,他们早就冲出去了。
顾歇的目光掠过闻人岚峥,眼中有淡淡的疑惑,很快她就恢复平时的淡定,看到被他们擒住的顾澹宁,她眼神凌厉,却并没有急着动。
外围突然出现不少灰衣人,目光在顾澹宁和顾歇之间不断徘徊,还有些蓝衣乌冠的男子,眼睛只盯着叶瞬。
闻人岚峥冷笑,人多?人多就一定有用吗?
“杀完人后地盘怎么分?有谁该一辈子做陪衬?叶瞬,你看起来很不甘心的样子,一个为权力背叛家族屠戮近亲的人会甘心做他人奴仆?”兰倾旖冷笑。
看他这么个要死不活的德行就知道是被顾歇的高压政策逼得狠了又不敢反抗的,就不信他心里会不恨。
说实话的顾歇现在看起来很强大,但实际上也不过强弩之末,连挑选继承人都很勉强,难怪会坐不住亲自赶来出手对付他们。
“不用你挑拨,我们都不是三岁孩子,自然会权衡利弊。”叶瞬抬手,掌间光芒一亮,一对短枪握在掌心,枪尖对准她的咽喉。“不许伤害大祭司,杀了他们!”
外围蓝衣男子已迅速结阵将他们困在其中,祭坛下属们也冲上来,人影晃动眼花缭乱,刀剑相击声铿锵长鸣。
兰倾旖突然仰天长啸。
啸声清脆尖利,女子尖细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荡,长街上突然响起无数沉闷的撞击声。
那些半掩的门户在啸声中粉碎,门户里陆陆续续有落地声传来,不少门后滚出僵硬的人来。
那是已被顾歇做成“人偶”的尸体。
兰倾旖那声长啸,已震死人体内的蛊虫。
顾澹宁的脸色微变。
驭音驱鬼术。
这种高等巫术,就连他这从小学巫术的人尽全力也只能达到这种效果,这个比他至少晚十年开始学巫术的人竟也能练到这种境界?
闻人岚峥压根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仰头又是一声长啸,声音清朗浑厚,远远惊飞夜鸟,各家屋檐下那些滴溜溜乱转的灯笼忽然像被利器齐齐割落掉地乱滚,灯火很快燃起,火光大亮间灯笼里蠕动出很多黄黄绿绿的东西,被那些火烧成灰烬。
兰倾旖大笑,仰头又是一声长啸,啸声远远传出村庄,再也没有原先阴气森森的诡异寂静。
人偶阵被打破,这村庄再也不是他们出不去外头进不来的死地,两人的啸声惊动外围的暗隐二卫和更外围的三千军,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号角声、口令声、脚步声……人影翻飞起落,正在向这里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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