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恭喜!恭喜咱们的第一杀手凯旋而归!” 柳青站在院子门口,朝着缓步走进来的我挤眉弄眼地大笑,手里夸张地挥着“花千杀”,一边作势要按发上面的机关,嘴里嚷嚷着,“来来来,柳小爷我给你撒花!”
他嘻嘻笑着,莫悔却是一副难以见到的慌张样子,急匆匆地跑到柳青身边,狠狠一掌拍在他的脑门上,低喝道:“你个笨蛋!我说过这个武器不能随便拿来玩儿的!我屋子里所有武器都不是玩具!你再这样我就不给你做武器了!”说着,气呼呼的瞪了摸着脑门直叫唤的柳青一眼,然后夺过花千杀,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转过头看见我,于是回复平日里的好脾气模样,笑着道:“小骨回来了?看来事情办得很顺利吧……老大在屋子里等了你许久,熬了一天一夜,这会儿撑不住睡过去了。你得趁着他还没醒过来赶紧收拾收拾,等会他醒了你可就脱不开身了。”
我朝他微微点一下头,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跟着走进来的舒媚在后面喊了我一声:“小骨,你要换身衣服么?我才做了几件衣服,布料多了,就给你也做了几件,要穿么?”
我在房间门前,把手贴在门上回头看了舒媚一眼,犹豫了一下,道:“我一会来拿,你先放在你屋子里吧。”舒媚应了一声,我亦点点头,推门进屋。
屋内的陈设不变,一如我此行前的布置,岁多日未曾住人,但仍旧一尘不染,可以知道一定有人常常来打扫。我的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夸张的摆设,相反极为简单,唯一称得上亮点的,便是一面墙上悬挂着的满满的水墨画。
这些画上的人或站或坐,或蹙眉或浅笑,姿态各异,所处的地点亦不相同,但均为同一个人。画中人眉目初看时只觉得普通至极,但细细打量一番后,却又觉出另一番风味来,给人一种清媚之感——用清媚这个词可能会稍显不当,因为那画中人正是一个男子,而且无一例外的,男子手上总拿着一个惨白色的面具。
是的,这满满一墙上悬挂的,全是叶知秋的画像!
我坐在床上默默地看了那一面墙许久,闭上眼睛忍了好一阵,终于忍不住猛然站起来,推门而出,直奔叶知秋的房间。正站在外面说着话的舒媚等人见了我,便惊讶道:“小骨?你怎么……”
然而他话音未落,便被我用内力震开房门的巨大声响给打断了,房间里柔软的床上正躺着一个呼呼大睡的人,被房门打开的声音吵醒后,一边揉着眼睛起身,一边不满的沉声道:“哪个不长眼的?搅了主子我的清梦,小心我叫你半年接不到任务没饭吃……”
“叶知秋。”我抱着剑站在门边低低唤了一声,床上的人登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见是我立刻笑开了来,一骨碌从床上翻下来,张开双臂便朝我扑来:“原来是小骨?太好了,你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游街示众那天我没救到你,我可是连着好几天饭都没能吃下去呢!”
我冷冷地避开他的怀抱,面无表情地道:“是么?那真是承蒙您厚爱了。不过,就算是游街示众这样的事也比不过你给我带来的不舒服感呢。”
“哎?为什么?”叶知秋露出疑惑又受伤的申神情,捂着胸口道:“我明明那么想念小骨你,日赶夜赶的忙着完成小骨交代的事,怎么会让你感到耻辱呢?”
我沉默地盯了他良久,然后用平静的语气道:“叶知秋,我不记得我走之前,我的房间里有那么多……你的画像……”
“哎?!是吗?我……我都不知道哎!”叶知秋动作夸张地长大了嘴巴和眼睛,随即换上一副羞涩的表情,“小骨……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心里是那么喜欢我的,竟然在自己房间里挂了一整堵墙的我的画像……”
我冷冷的瞅着他娇羞的脸,面无表情道:“是吗?但如若你真的不知道……你又怎么会知道我的房间里你的画像是‘挂了一整堵墙’呢?我记得我明明没说过具体有多少。”
叶知秋的表情一下就僵住了,一寸一寸的偏过头瞅了我一眼,又飞速转回去,咳嗽了一声,眼睛盯着天花板道:“我猜的。”
我闭了闭眼,敲了敲手中的霜剑,轻声道:“若是今晚我就寝之前,房间里还是那副样子的话,从明天开始,我就住进客栈了。”说完转身出门,走到门口时,偏头看了一眼贴着门外作望天状的三个人,顿了顿,举步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没走过几步,叶知秋正正经经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小骨,今天晚膳之前,就能和此次的委托人正式见面了。”
我脚下一停,回头看着门边不常常卸下面具而此刻却袒露出一张清媚容颜的叶知秋,男子脸上沉静的神色与片刻之前的孩子气的神色大不相同。我微微一点头,没有说话,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去。
耳边一声鸟鸣,清晨微风拂过,我嗅着空气中弥漫着的带着甜意的花香,脚下步子一转,便朝着更加深重的花阴之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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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秋的总部所在的地方一直是江湖中一个让人猜测不已的话题。有人说,它在高高的雪山深处;也有人说,它根本就没有一个固定的地方。大概不会有多少人想得到,一向显得神秘不已的知秋总部就在天子脚下青州之地的一众乡绅宅邸之间。从表面上看与一般的乡绅住处没什么不同,是一个米面商人的住宅,然而走进来之后,转过几道曲折的小路,避过暗处设下的机关,在穿过一片火红色的花园,即可到达“知秋”最核心的部分。
看起来似乎要闯进来十分容易,实则暗藏玄机。进入府邸之后,除开刚开始的一小段路是正常的以外,之后所有的路线都暗含了一定的规则,只有熟知如何行走的人才能避开所有机关安然到达花园前,否则,定会走进岔路,从而丢了性命。而最后的这个花园里火红色的妖艳花朵,看似柔若无害,实则从跟到花瓣都含有剧毒,一旦稍有触碰,不消片刻,定会七窍流血而亡。而现在,我就站在这一片火色毒花当中。
明明是人人敬而远之的毒物,花园正中却设有一张圆石桌,一张独凳,桌子上甚至还摆着一壶酒,两个杯子,想来是专门有人为了在此饮酒赏花而设的。我足下一点,从花上平平飞向那一张桌子前,于石凳上做了,提起酒壶,却是空的。我微一怔愣,随即恍然般勾了勾唇——是了,唯一一个不怕死的敢天天坐在这对毒物之间喝酒的人,不是早被我一剑一剑了结了吗?
我看着空空如也,沾了厚厚一层尘埃的酒杯,忽然想起那嘴角总噙着一丝魔魅笑容的癫狂女子,唯有在这一片火红之中慢慢喝酒的时候,才会显露出一丝完全不同于往日的清澈安然,飘渺得似乎随时都要化风而去。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哈哈!各分散!”她一杯一杯饮着酒,稀里糊涂地唱着小曲,望着站在花园外侧不敢近前的我招了招手道:“你站在那儿干什么?进来啊,快进来同我一起喝酒!你看看,这花是多么美!这酒是多么香!你怎么就不进来?啊,我知道了,你是怕死……怕死做什么?死才不可怕呢!”
她晃晃悠悠地举起酒杯,不知道对着谁干了一杯,然后笑微微地道:“我跟你说啊,其实人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的人……你看看,有那么多的人想要别的人死,自己不敢动手,就花钱让另外的人去杀,多可怕……死了的人却是最安静的,也不会想着记恨谁,算计谁……人死了,干净……”
“魔姬,你喝多了。”我每一次都是这样冷冷地提醒她,她却不赞同的摇摇头道:“我是喝多了,可我没醉,我不糊涂,糊涂的人……是你。你以为你自己多悲惨,怀着多深的恨意么?其实啊,你根本就不恨他……你这颗心里,虽然有着恨意,却被别的情感压了下去,可惜你,看不清……”
每当她这样说的时候,我就常常沉默了不说话。其实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未尝不曾想过到底是为何,思来想去,也只得一个复仇的结论,却又觉得不尽然,因此,更多的时候,我是迷茫的。只觉得不能就此死了,却又觉得生无可依,所以只得捡了复仇这一条一步一步走下去。
因此,昨夜杀了公主,回过头看到容行止直直看着我的双眸时,我有一瞬间的喜悦,但随之而来的,是更为浓烈的迷茫感——我知道自己蛰伏五年所做的一切准备就要摆上棋盘和那个人进行较量了,我知道自己开门见喜,率先赢了一回,却惊讶的发现,我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兴奋。只是无尽的迷茫。
“我……这么做……算不算糊涂呢?”我看着酒杯,喃喃低问,回答我的却只有微风拂过花瓣的簌簌声。
耀阳帝在位第十五年,其三女长平公主遇刺不幸薨殁;帝伤感之至,举国三日痛悼,京都满城素白,一时恸哭声不止。长平公主之驸马,安平大将军容行止,以护驾不力,自请降调青州任职,誓素衣三年。
一时之间,朝中局势大变,辅政者仅余燕王,帝日感其身不适,遂朝中大权,几尽燕王之手,权势之大,已然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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