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主……”
“怎么了?怎么了?行止他如何了?”我一把抓过刚从屋里出来的碧禧宫里最好的医师王义,不停地问。
王义的脸色不见得好,看着我皱着眉犹豫着开口:“小宫主……容公子他的剑伤其实并不深,只是……”
“只是什么?你快说啊!”我快急死了!
“只是那些刺客的剑上似乎有毒,这毒扩散得非常快,如若在三天内不服下解药,恐怕……”王义摇摇头叹口气。
我呆了呆,有些无力地靠在门上:“那是什么毒?宫里有解药吗?没有的话你快去配啊!你不是最好的医师吗?!”
“小宫主,您冷静些,这毒并非没有解药,只是十分难得。”
“管他什么难不难得!我堂堂碧禧宫难道还找不出一瓶解药了?!”
“小宫主,此毒名为‘噬心’,毒发时犹如万蚁噬心,极其疼痛,最后中毒之人常常会因为无法忍受疼痛而选择自杀身亡。唯一的解毒办法就是……就是用寒冰石压制住药性,然后慢慢排毒。”
“你刚才说什么?寒冰石?”
“……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我扶着额笑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哈……”
这世上一共只有三块寒冰石。其中一块,就在我娘身上。
我娘当初在征战江湖的时候曾经中过一种没有解药的奇热之毒,发作起来只觉全身如置火中,痛苦不堪,唯有天然散发出寒气的寒冰石能够镇压得住。
娘当初得了这块石头,日夜戴在身上,才使得体内的毒性一直被压制住没有复发过,近两年甚至有时不带着寒冰石,毒性也可以控制在两天内不发作,只是要注意不能接近热源,否则就会诱发毒性。
而现在,行止迫切地需要这块石头……
到底该怎么办?
我正苦苦思索着,却忽然听得房间里传来一声痛呼!
“行止?!行止行止你怎么了!”我想要冲进去看,却被王义拦在外面:“小宫主你不能进去!我来!我来看看!”
“可是他叫的那么惨!他怎么了?!是毒发了吗?!叫得那么惨!”我急得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小宫主!小宫主!你冷静点!”
房间里的惨叫声像刀一样一刀刀画在我的心上——容行止,这个第一个主动吻我的男子,怎么能受这种苦呢?!怎么能呢?!
我忽然平静下来,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沉声说:“你们照顾好他,我去……我去把寒冰石拿来!你们照顾好他!”
说完便以轻功朝我娘的房间掠去。
寒冰石……我记得娘没有随身带着的时候一般都会把它收在床下的一个机关匣子里,今早上听说有件特别紧急的是让娘去处理了,她走得急,嫌麻烦应该没带。
我冲进房间里,熟练地找到开关,打开机关匣子,欣喜地看到那块通体碧绿的小石头安静地躺在里面,抓上石头,也不管那过于强烈的寒气会冻伤手,复又朝行止的房间掠去。
“寒冰石拿到了!王义!寒冰石……”我破门而入,激动地喊着。
“太好了,小宫主!赶快拿过来!”王义积极接过寒冰石,把他放进了容行止的怀里。
脸色苍白的人原本紧紧皱着的眉这才舒展开了一些。
我看着这一变化心下欢喜:“怎么样?行止好些了吗?”
王义点点头,正待说话,却忽然听到一声巨大的爆破声,震耳欲聋!
“什么事?”我紧张起来,忽然想到凌霄和那些刺客战至现在都还没有回来,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方才是什么声音?!”我出了房门,想问问站在门口的侍卫,却惊觉房门外竟是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碧禧宫内竟隐隐响起了兵刃相接的碰撞声和许多人的惨叫声!
有人闯进碧禧宫!而且人数不少!意识这一点,我迅速拔出腰间的“斩龙”,却发现体内竟没有了一丝内力!
遭了!我这才反应过来,没有中毒的人若触碰了寒冰石,就会被抑制内力,要静养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这也是娘以前老嘱咐我不能触碰寒冰石的原因,今日因为行止手上而方寸大乱,我竟一时忘了,直接用手就拿了寒冰石!
院子里的侍卫不知道哪儿去了,凌霄也不在,只剩下一个内力全无的我、一个伤者和一个半点武功也不会的医师,情况不容乐观,那些人迟早会杀到这边来的,不能坐以待毙!
我回到屋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慌张的王义说:“你背上行止,跟本座走!”
王义连连应了,背上行止跟着我匆匆出了房门。
碧禧宫有许多通往宫外的密道,我记得其中一条离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很近,只要到了那边,就能把王义和行止安全送出去。
而我,我还不能走,我是碧禧宫的小宫主,碧禧宫有难,我又怎么能做缩头乌龟呢?
“快点!快点!马上就到了!”我把剑横在面前,警惕地望着四周,见暂时安全,便收了剑,回身扒开面前那块常年不用的枯井上的石板,指着井口对王义说:“快!这是条密道,通往宫外,你带着行止先走!快!”
“小宫主……小宫主,”王义喘着气说,“老夫实在不行了,老夫的腰上有旧伤,实在是带不动容公子了,让老夫在这里守着吧,您带着容公子赶紧出去!”
我暗骂两句,但是四周的杀戮声越来越近,不能再拖下去了,我才救了行止怎么能让他又一次陷入危机?!
我咬咬牙,背起行止跳下了井——没有办法了,只能先把行止送出去,我再回来了。
一路小跑,黑暗中我能感受到背上那人颤抖的呼吸——他的伤势还是很严重……要快一点、快一点才行!
终于到了密道尽头,我转动机关开了门,背着行止摸了出去。
出了密道,正想着要把行止藏在哪儿,背上的人却忽然清醒了,呢喃出声:“小宫主我们这是在哪儿?”
“行止?!你醒了?!太好了!”我扶他下地,有些激动,“我们这是在碧禧宫外面,碧禧宫现在出了点事,你现在这外面呆一会,我回去碧禧宫看看,等事情平息了来接你!你能自己走路吗?”
“小宫主,”行止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疑惑的问,“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密道啊!碧禧宫一共有近十处密道,都可以通往宫外的!”
“是吗?”行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好了!我先回去了!行止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过一会就来接你!”我顾不得再解释什么,转身欲返回密道,却听见行止唤了我一声。
“小宫主……”
“嗯?什么……唔!”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睁大了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插在自己腹中的“斩龙”。
剑的另一头,被稳稳地握在那一只形状美好的手中。
腰间的剑……什么时候被抽走的?我有些疑惑地看向那张俊美的脸。
银发若九天银河,容颜似天神临世。
还是美得不似人间所有,只是那脸上的神情却为何不见了柔情款款,只余一片冷漠……不,连冷漠也算不上,仅仅只是面无表情。
“行止,你……”我想要质问他,鲜血却不停从嘴里涌出来,让我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却已经不再看我了。
我扶着山壁往后跌了两步,眼角却瞟到身后的万丈悬崖。
碧禧宫建在小翠山的山顶上,有三面是悬崖,悬崖下,是滔滔江水。
“轰——”
碧禧宫内传来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映得黑色的天际一片艳红。
原来已经入夜了啊,看着摇曳的火光,我突然想起娘身上的热毒是不能接近火源的,这么大的火势,若娘还在碧禧宫内,岂不是……
“寒冰石……寒冰石!你把寒冰石给我!”我拼着最后一点气力,伸手死死抓住眼前人的衣襟,大声吼着。
他回过头来,美丽的眸子没有一丝温度,轻轻扫了我一眼,那张曾亲吻过我的薄唇施舍般吐出三个字:“丧家犬。”
然后抬手对着我的肩膀轻轻一推。
身子向后倒去的同时,我看到许多和今天白日里所见的刺客一模一样装扮的黑衣人凭空出现,对着他恭恭敬敬地跪下:
“楼主!”
啊,我的行止原来还是一个楼主啊……
我笑了笑,眼睛有些发涩,却流不出眼泪。
流什么泪呢?我又不悲伤。
只是有些痛罢了。
身体乘着风在下坠,速度快到我能感觉风向利刃一样撕扯着我。
很痛,然而最痛的,还是腹部的伤口。
我突然响起以前爱听人唱的小曲里有这么一句:
他曾带给我一场繁华梦境,如今却又将这梦收了去。
梦醒,原来这般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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