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消息了吗？”

　　“回皇上，……还没有。”下属小心翼翼地禀告，最近皇上的脾气出奇地坏，动不动就大发雷霆，特别是得知皇后娘娘还没有消息之时。

　　龙离渊脸色阴霾遍布，隐隐有发怒的趋势。

　　“五王爷和萧将军还在继续寻找，相信……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的！”下属一时情急，忙表明还有希望，但话一出口，他便觉不妥，自悔失言。

　　还在继续寻找？他当然知道他们还在继续寻找！可是找了这么多天，云迟迟还是音讯全无……

　　“出去！”龙离渊将手边进贡的琉璃盏狠狠砸在下属头上，琉璃盏从他额头上弹到了地上，摔得支离破碎。

　　就像龙离渊此刻的心。

　　下属忍下被琉璃盏砸到的剧痛，赶紧默默退下。

　　龙乾宫里有个密格，密格里放了一个镶金的小箱子，龙离渊将它取了出来。

　　打开，里面放了一个小小的、崭新的荷包。

　　“喏，你看得出来绣的是什么吗？”

　　“这是……一条虫？”

　　“啊？”云迟迟努力提醒他，“你再仔细看看，比虫大多了，长多了！”

　　“难道是……大虫？”

　　“不对不对！”她气得大叫，“再长再大！”

　　“哦，朕知道了，是蛇？”

　　“是龙！是龙啦！”

　　云迟迟气得哇哇大叫的样子好像还在眼前，龙离渊不自觉弯了嘴角，仔仔细细地摩挲荷包上绣着的龙。这么歪歪扭扭的龙，的确只有云迟迟绣得出来。

　　忽然幻想起云迟迟在灯下一针一线地为他缝制荷包的情形。她一定会皱紧了眉头，嘟起小嘴，心里暗骂这破针线活怎么如此难做。也许气恼了，便会一甩手将针线扔出去，过了一会儿又不甘心地捡起来。也许不注意，手指会被刺破，她会停下来，将指头放进嘴里吮吸，然后接着绣。也许绣的时间久了，她还未痊愈的肩膀会隐隐作痛……

　　这样一个云迟迟，他当初怎么会将她推开？

　　这样一个云迟迟，他怎么舍得对她撒谎，离开她去找另一个女人？

　　这样一个云迟迟，他怎么忍心将她绣好的荷包放进密格里，从此不见天日？

　　龙离渊心揪成一团，解下腰间年未瑶送给他的荷包。这个荷包，陪伴他将近十二年了，可是他现在再摩挲它，竟然没有了一丝留念。

　　他将它放进密格里，没有一点迟疑，因为心早就为他做了选择。

　　那是一段过去，那是一段他曾以为会天长地久的过去。那时他以为，他很爱很爱年未瑶，等大局已定，他就会和她过上神仙眷侣的生活。可是现在他才发现，他对年未瑶或许算不上爱，或许算不上深爱。只是那个时候遇到她，刚好需要这样一个她陪伴自己，于是他就以为这是爱，直到遇上了云迟迟。

　　他才发觉，爱情真的不能以时间计量，两年和十二年多么悬殊，然而他的心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两年。

　　夜深了，龙离渊从龙乾宫走出，走了一半，又转回去，将腰间已经佩戴上的云迟迟绣的荷包同样放进密格里。他要等，等云迟迟回来了，让她亲自为他戴上，告诉她，他会佩戴一辈子，永不取下。

　　放好荷包，龙离渊径自来到了凤藻宫。云迟迟失踪的消息只有同去祭天的人知道，而那些人都已经被下了禁令，所以宫里其他人和民间百姓都不知晓。但凤藻宫却不可能瞒得住，于是龙离渊回来第一天便告诉了他们，也下了保密禁令。

　　龙离渊来时，紫秋已经泡好了茶。自从云迟迟失踪后，龙离渊每天晚上都会来凤藻宫就寝。

　　紫秋默默地退出去。

　　龙离渊在屋子里走了两圈，感受云迟迟残留的气息，末了，刚好停在云迟迟的衣箱子前。

　　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箱子，里面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角落里放了一个脸盆大小的小箱子。

　　取出来放在桌子上，龙离渊迟疑了两三秒，终于还是打开了。

　　一个嘴唇嫣红的仕女面具。

　　久远的记忆涌来，那时她戴上面具，巧笑倩兮地看着他，眉眼弯弯，眼神清澈，那么无忧无虑神采飞扬。

　　龙离渊一怔，原来他还记得，那些微小的细节，原来他还记得一清二楚。

　　原来那么丫头还留着这个面具。

　　龙离渊将面具揽入怀中，好像拥着那个朝思暮想的温香软玉。

　　月光凉凉地洒在身上，龙离渊干脆地将窗子打开，站在窗前遥望明月，寄盼明月托相思。

　　近郊宅子的院子里，云迟迟搬了一架凉椅，沐浴在月光下，数着有多少天没有见着龙离渊了。

　　“迟迟。”萧南楚略带疲倦的声音响起。

　　云迟迟回首：“萧大哥。”

　　这些天他们之间的关系亲厚很多，云迟迟将他当成了大哥，再没有以前那么疏远。

　　听到“萧大哥”三个字，萧南楚的疲倦顿时消了很多。因为于龙离渊来说，云迟迟还没有找到，所以他和龙夜清还得继续寻找，所以为了不让龙离渊起疑，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其他地方假装寻找，得了空闲才能赶回来。本来他应该在路上休息几日的，但一想到云迟迟，他便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了。

　　“萧大哥，你说龙离渊什么时候才会来接我啊？”云迟迟望着皎洁明月，问身边的人。

　　萧南楚神情一滞，刚刚微微的欣喜顿时消失一空，半晌才道：“嗯……朝中很忙……也许还需一些时日。”

　　云迟迟有些失望地低下头。

　　沉默了很久，萧南楚终于忍不住问：“迟迟，你爱皇上吗？”

　　“爱？”云迟迟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傻了，怔怔了许久才歪着头说，“爱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爱不爱龙离渊。我只知道，我醒来时，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龙离渊，他对我很好，我想要什么他就给我什么。大家都说，我是皇后，我是他的妻子。我想，妻子就是一辈子都要陪在他身边的人吧？既然我没有家，我又是龙离渊的妻子，那我就该待在他身边不是吗？可是他这么久了都不来接我……”

　　“迟迟……”萧南楚的喉咙有些干涩，“你只是因为是云相之女才得以嫁给皇上，成为他的妻子。在那之前，你们甚至都没有见过面，就这样一辈子跟在他身边了，也许还没有找到真正的幸福，你不会觉得遗憾吗？”

　　“遗憾？”云迟迟闭紧了眼睛，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幸福，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遗憾，更不知道自己对龙离渊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只知道，现在她很想他，想他快点来接她。

　　心里忽然有很多莫名的、无法分辨的情绪一齐涌上来，很陌生又很熟悉，她搞不清楚，只觉得这么多情绪压得她心里很不舒服，让她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累了。”她无力地说。

　　“去休息吧。”萧南楚似乎低低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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