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龙抬头,喜庆的是百姓,欢乐的垂髫孩提,祈祷的是士族大夫,祈盼的是文臣武将,耕田播种的是国王国后。
只见沧月在礼部尚书的带领下,率领数百臣工顺民在祭坛做着祈祷。香柱燃起,沧月打开皇卷,诉说着颂词“二月初二,苍龙抬头,万物复苏,生机重迎,金种待播,五谷之根;二月初二,苍龙望天,冬今春来,沃土千里,牛耕犁忙,农桑之本;二月初二,苍龙语天,春雨如油,滋养苍生,润物无声,沧海之基;二月初二,苍龙问天,佑我沧浪,护我百姓,丰我米仓,兴我南国。香柱耸天,祷告上苍,求赐福康,求予安乐,求添富足,求增国运。南国皇室,祈求上苍,求保百姓之安乐无忧,求护黎民之五谷丰登,求庇臣民之端正无邪,求佑南国一族光明清廉。”
沧月祷告结束,站起身,看向旁边一众臣工,朗声而言“桑田之乐,护佑我沧浪国泰民安;桑田之乐,庇佑我沧浪风调雨顺;桑田之乐,保佑我沧浪五谷丰登;桑田之乐,福佑我沧浪事事顺遂。”
礼仪司在一旁看沧月话告落,随机大声说道“礼成,奏乐,百姓共赏之。”
话落乐起,周遭一片祥和庄重的曲调,衬得桑田之乐端庄而又严肃。百姓认真的行着农桑祭祀之礼,礼部认真严谨的行者农桑祭祀之事。
苏洛冉远远的站在外围看着这一切,对身旁的炘炎笑了下“夫君,想不到这古代的祭祀竟是如此恢宏壮观,这足足万人的祭祀场面,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看来真是我孤陋寡闻了,还好有卢映月帮我做了很多事情,不然这一次我可不是被人家耻笑无知粗鄙了?”
炘炎扯了扯嘴角“娘子,你那个时代是不曾有这个般祭礼不成?”
苏洛冉摇了摇头“我的那个时代早就不是重视农耕了,怎么会有这国主亲自耕种,国后亲自播种,重臣亲自耕犁的场面和这恢弘壮大的祭祀之说?”
炘炎点点头“原来数千年之后,农家竟没落无人知无人尊重了。”
苏洛冉眯眼看着沧月煞有其事的跟着祭祀和礼部司仪做着各种庄重严肃的祭祀之礼,有些纳闷道“沧月应该也不知这个时代的祭祀之礼才是,为何短短十日竟然如此了解祭祀之礼,看他做的如此到位,似乎根本不是跟我一同穿越而来似得。”
炘炎不屑的撇了撇嘴角“娘子认为,沧月做的很到位吗?这细节上做错了很多,你没发现而已。”
苏洛冉好奇的转过头“夫君,你给我说说,哪里做的不到位,为何我看不出来?”
炘炎不愿意自家娘子太过关注沧月,便撇开了话题“娘子,这都是繁文缛节,不知也罢。对了,娘子,怎么不见卢映月,你不觉得好奇吗?”
苏洛冉也没深想炘炎的话中意和转化话题的意图,顺着炘炎的话,开口便说“听卢家映月身边的婢女说,她正在后面操持这祭祀之礼和桑田之乐的人员调动与安排,没时间来前方陪同沧月一同参礼。”
炘炎好笑的扬起嘴角“哦?娘子,一个御赐亲封的美人,不来陪同国君和国后参加农桑大典而跑去做女官才做的事情,这本身就是个很奇异的事情,娘子不觉得吗?”
苏洛冉一愣神“有何奇异?为何我不觉得。”
炘炎看着自家娘子傻乎乎的眼神,无奈的摇摇头“身为一个调派者,又是这后宫的女主之一,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不可吗?没有把计划说出让他人做好的盘算吗?没有把安排罗列出来让他人实行的清单名录吗?没有把一切安顿妥当让自己轻松观看大局的统筹之能吗?这忙的像个女官,为夫我实在不知,这对卢映月有何好处。”
苏洛冉又楞了一下“你是说卢映月太过能干而导致沧月认为她难当大局,难统局面吗?”
炘炎撇了撇嘴“太过能干?连柳莺小小的蓄意捣乱都摆不平,事事亲力亲为才摆平的卢映月不属于能干。”
苏洛冉讷讷的说道“可是,卢映月是个实干的人,而柳莺却毫无参与。”
炘炎点点头“是啊,卢映月实干,柳莺只是袖手旁观。可是这个旁观者有本事让实干的人忙的抽不开身出来人前,这个旁观者有本事让实干的人困于调动和说服他人上,这个旁观者有本事让实干的人说不出她做出干扰的任何错处。这本事就高于卢映月许多。”
苏洛冉还是有些不服“柳莺或许捣乱干扰的本事高于卢映月,但是论起实干,柳莺未必强于卢映月。”
炘炎看着自家娘子有些钻进牛角尖,有些无奈“就算卢映月有实力吧,算是比柳莺能力强的后宫女主。”
苏洛冉很是不满“夫君,为何你说的是就算而不是认可?”
炘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向苏洛冉“娘子,你可认为干实事的得不到认可与夸奖,光说不练的却得到赞扬与掌声?”
苏洛冉似乎被戳中心理,连忙点头“世道如此。”
炘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娘子有些事情是精明剔透的,怎么有些事情却糊涂如此?”
苏洛冉很是不服“我怎么糊涂了?”
炘炎扬起魅惑的笑容,看的苏洛冉小心脏漏跳一拍,炘炎满意的看着自家娘子脸色羞红,挑起好看的眉毛,笑道“娘子,这万事万物的根本是天时地利人和,这万变不离其宗的根本是人生人,双人从,三人众,众人齐。你可懂?”
苏洛冉很诚实的摇了摇头“不懂,太深奥。”
炘炎轻叹一声“娘子,在这人文上,你还差上几分呢。”
苏洛冉很是不满的噘嘴“夫君,你解释给我听,我又没接触过帝王心术,从小也不是在贵族圈长大,自然没有过这方面的培养。”
炘炎笑了笑“既然娘子想让为夫好好解释一番,也罢,为夫就解释给你听好了。”
苏洛冉很开心的点点头“恩恩,我是个好学的学生,夫君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是。”
炘炎摸了摸苏洛冉的脸颊笑道“自然如是。”
苏洛冉催促道“那夫君快些说说。”
炘炎轻叹一声“娘子,如若你是男儿,是这沧浪的国主,是这后宫的唯一倚靠,那么你会怎么看待后宫争宠,怎么看待人和物?”
苏洛冉有些纳闷“自然是能者居之。”
炘炎抽丝剥茧的细细解释“那么娘子,何为能者?”
苏洛冉歪了歪头“能者?就是将事情做得又好又快的人。”
炘炎笑了笑“又好又快的人,能否不让周遭的人厌恶?”
苏洛冉很疑惑“又好又快的人,只会带来他人的赞美才是。”
炘炎皱了皱眉“娘子,你当人的嫉妒心很小吗?能者是什么?如你说的能者,那周遭的庶人怎么想?有他无我?还是会想他在上一日便无出头之日?”
苏洛冉似乎有些一点点明白“能者未必好?”
炘炎点点头“能者不好。为夫再问你,如若你是上位者,你手下能者皆是,你会如何处理?”
苏洛冉有些纳闷“自然扬其长避其短,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炘炎抽了抽嘴角“那么娘子可知,一将功成万骨枯,功过于王必当自诛?能者,他的野心会小吗?能者,他的能力会弱吗?能者,他的气度会大吗?能者,他若叛你,你又该如何?你又能如何?”
苏洛冉愣在当场,无法回话。
炘炎看自己娘子似乎有些明了,便顺着说下去“能者,如若拥护者万,那你的拥护低于他,你该当如何?能者,如若民中声望高于你,你又该如何?能者,如若军中威望高于你,你又该如何?可有对策,可有策略,可有计策,可有计谋,可有底牌,可有储备?”
苏洛冉傻傻的摇头“不知。”
炘炎笑了笑“既然能者如此难以控制,便能者多劳,这多劳自然就没有了叛心没有了思索没有了时间建立人脉。因而自古以来能者多劳,过劳而死,终身不得重用。因为能者素来与人结怨,被庸人排挤嫉妒,被庶人压榨欺凌,被上位者猜忌防备,被同辈耻笑讥讽,故而只能平庸。然而,看似平庸,只有上位者知能者才是国家运转的根本。因而,”
苏洛冉来了兴趣“夫君,因而什么?”
炘炎笑了笑“因而一个国家的能者往往居于要位却非高位,因而一个国家的能者往往疲于奔命而不得称赞,因而一个国家的能者往往最多却不堪重用。”
苏洛冉恍然大悟“上位者知道能者,却不愿抬举能者。”
炘炎点点头“如若抬举,依能者之能,万物生变,你可能把控?”
苏洛冉摇了摇头。
炘炎笑了出来“既然不能,为何要抬举能者?”
苏洛冉疑惑的问道“那为什么庸才长居高位。”
炘炎摇了摇头“真的是庸才吗?”
苏洛冉毫不犹豫的点头“庸才,无所事事仅是打小报告。”
炘炎扑哧一笑“你若是上位者,不能事事躬亲的情况下,不需要耳目?如若你需要耳目,如何让你的耳目给你更多更细致的信息?不需要权限?”
苏洛冉愣在当下,又失去了言语。
炘炎看自家娘子又傻了,顺着说下去“既然高位之人是庸才,自然有更多的庸才企图取而代之,那高位的庸才如何保住自己的位置?你认为只靠蝇营狗苟就可以了吗?没有过人的辨别真假的能力,没有过人的排解危机的能力,如何长居高位?娘子不知中庸之道吗?”
苏洛冉看向炘炎“庸者岂是无庸?”
炘炎笑了“上位者也不是傻子,自然之道内监误国的道理,怎么会轻信偏听?高位者自然是要用能者中可用之人,这类人擅长中庸之道,不显山不漏水,不挑事不找事,不惹事不怕事,会做事会化解危机,而且信奉知足常乐,无为而求。”
苏洛冉点头“所以卢映月尽管很努力,却不如看似碌碌无为的柳莺更有能力?”
炘炎看了看天“二月初二龙抬头,抬起头,自然看见天,看见天便会夜尽天明,夜尽天明便才会万事通达。”
苏洛冉似懂非懂的点头。
炘炎看着娘子傻乎乎的模样,嘴角扬起笑意,看向祭祀中的沧月,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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