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议论纷纷,萧潇却是坐不住了,此刻已是戍时,而亥时魔劫便会发作。
萧潇看着侃侃而谈的众人一脸黑线:那个剑冢根本没人知道什么样子,有什么值得说的?去了不就知道了?又看了下沐千影坐在身前的背影,稍稍犹豫,还是轻拉了下他的衣襟。
“冰儿,怎么了?”沐千影回过头来。
“影哥哥……我有点累……”萧潇把声音压低。
“也是,走了这么远的路,我……”沐千影话音一顿,指着二楼某个房间,“就是那个房间,去休息吧。”沐千影本想说我送你去房间,又注意到贺任秋看来的目光,怕他误会,只能让萧潇自己上去。
“嗯。”萧潇点点头,站起身来走上二楼,进入房间关好门。
此时,距离魔劫发作只剩下不到半个时辰。
萧潇坐在桌旁,捏紧手中的白玉瓶,而这玉瓶早已被手心里的冷汗沾湿。
此时她心里万分纠结,只看一瞬间便把解药喝下,应该不会有事吧?若是成功了,那以后渡劫便有了一丝保障;若是失败,只怕就是死亡的命运吧……
萧潇握住玉瓶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前世临死前的经历让她刻骨铭心,她是真的害怕再经历一次那种无法言说的恐惧。
最后看了一眼这玉瓶,萧潇便闭上了眼睛,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富贵险中求,她萧潇,今日也要赌一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萧潇突然感到胸口一痛,瞬间便睁开了眼睛!随即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只见眼前赫然是一片醉冥烟花海,而她自己此刻正身处其中,放眼望去,满目的蓝紫色花朵随风摇摆,紫色的荧光缠缠绵绵直至天涯,花海中一个红衣墨发的背影转过身来,对着她露出倾国倾城的温柔一笑……
只此一幕,萧潇便赶忙举起手中玉瓶把离香露喝下,却感到胸口闷痛突然加重,竟欲从嘴里喷出血来!
萧潇一惊,赶忙用手捂住嘴巴,鲜血顺着手腕滴滴答答流至地上。
萧潇再顾不上其他,急忙从袖口里拿出一块丝巾,把嘴边的血迹擦净,接着俯下身来想要擦掉地上的血迹,不想身子竟软得出乎她的意料,居然直接跪倒在地,连带着桌上的瓷瓶一起摔下,只听见瓷瓶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楼下众人自然都听到了声音,沐千影更是直接喊出声来:“是冰儿的房间!”
众人急忙上了二楼,一把推开萧潇的房门,只见萧潇此时正半跪在地,身前是那破碎的瓷瓶,而碎片中竟有一滩血迹!
沐千影看到萧潇从手掌至手腕满是鲜血,心中一惊:“冰儿!这是怎么回事?!”
萧潇抬起头来看向众人,目光平淡,语气轻轻:“方才想倒些茶,不想不小心把这瓷瓶撞到地上,手被瓷片划伤,不碍事的,不好意思惊扰了大家。”
沐千影眼中露出一丝心疼神色:“流了这么多血,还说不碍事?快让秦堂主看看。”
秦谷淞早已从人群中走出,抬起萧潇的纤手一看,手上果然有个不浅的伤口,的确是瓷片割伤,赶忙拿出创伤药包扎一番。
众人自然是一阵嘘寒问暖,而萧潇亦注意到夹在其中的尹绯离,虽然他并未开口,但那眼神里异样的光芒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萧潇低下头来,若尹绯离真是如众人所说那样一向独来独往,只怕根本不会对素不相识的自己有任何兴趣吧,难道,他真的盯上了自己?
众人说了半天总算离开,招呼了店小二把房间打扫干净,萧潇走至床边坐下,看向已被包成粽子样的手,心中叫苦不迭,还好在那一瞬间自己反应快,赶在众人进入之前拿那碎瓷片把手划伤才遮掩过去。
而此时,萧潇心中所想唯有那魔劫。喝了离香露,萧潇感觉胸口已不再疼痛,可那魔劫却让她震惊无比。
那出现在眼前的一幕,难道是幻觉吗?
不可能!怎么会有如此真实的幻觉?!
那一瞬间,萧潇能感受到微风轻拂过她的脸颊,感受到醉冥烟那散发着淡紫色荧光的花粉在她指间萦绕,甚至能感受到阳光轻暖的温度!
只是,她的魔劫,为何会是君未澜?!
难道说,这魔劫其实是心劫?!又或者……是情劫?!
君未澜又怎么会是她的心劫?!
君未澜,血冥诀,你们究竟,有什么关系?
萧潇只觉心中一团乱麻,她万万没想到这魔劫竟是如此模样!
一时间出了这么多事,萧潇心中百味杂陈,来此本是为了躲避公孙茂,不想却招惹了更难办的尹绯离,现在还看到了这等诡异的魔劫,纵是她再镇定,此刻也无法冷静。
萧潇不想再思考,端坐床上运起内力,她现在需要转移注意来平复心情。
而现在,萧潇却是发现,她在血脉中感受不到一丝内力的存在!
萧潇心底一凉,难道说这就是轻易乱试的后果吗?不知这内力是永远消失了还是只是暂时不能使用?要知道她来到这个世界最大的倚仗便是这身白捡的武功,若是没有了武功,即使她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
萧潇哀叹一声,为今日这莽撞的做法后悔不迭,眼下去那天山剑冢在即,贺任秋又对她不怀好意,只怕此行真真是凶多吉少了。
而现在再怎么想也是于事无补,萧潇长叹一口气,和衣躺下,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这内力能像一开始那样可以恢复吧……
萧潇却是不知,君未澜从头至尾都只隐瞒了她一件事,那便是离香露只能压制这魔劫一年,一年后便会被强行渡劫。而她更是不知,她的这番试探,竟将这最终魔劫之期生生提前了半年!
此时客栈中众人亦准备休息,眼看着众人纷纷走上楼,贺任秋却拉过秦谷淞走在最后,压低声音:“刚刚那令狐冰真的是被瓷片所伤,而不是利器?”
“的确是瓷片所伤,那么钝锉的伤口,不可能是利器。”秦谷淞如实回答。
“那就好,我担心此行会有魔教中人混入啊……”贺任秋长叹一口气,悠悠开口。
“盟主多虑了。”秦谷淞口气轻轻,心道难道贺任秋是怀疑令狐冰么?
两人的话音虽低,可仍是被落在众人后面且耳力极佳的尹绯离听了个清清楚楚,当下尹绯离眼中便流过了一丝复杂的光芒。
……
次日,一众人等骑着骆驼踏上了西行之路,穿过这大漠只怕要一周左右,为了保存体力,众人皆是不语,只听得阵阵驼铃之声。
萧潇走在队伍中央,透过斗笠下的黑纱看向这茫茫沙漠,视线所及之处皆是漫漫黄沙,无一丝生命的痕迹,死一般的寂静,触目的苍凉。
一阵燥热的风袭来,卷起萧潇面前的黑纱,露出那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只可惜那绝美容颜上的眼睛是空洞的,茫然的,复杂的,绝望的……
行走在这广阔的天地之间,萧潇只感到自身的渺小。
人本蝼蚁,怎能摆脱命运的纠缠?
她一个应死之人,平白无故地捡了一条命,又怎能不付出同等的代价?
萧潇抬起右手,看向手心的掌纹。
断掌啊……世人皆说断掌之人最是无情,令狐冰如此,她又何尝不是这样?
沐千影对她的好,她看得出,感得到,她可以被他感动,可以对他愧疚,唯独不能随随便便地接受他的感情。
萧潇又想起昨日的魔劫,聪明如她,怎能不知其中的深意?
这魔劫,是心劫,亦是情劫。只怕当初令狐冰渡劫时看到的便是沐千影吧。若是一个人看到心爱之人在自己面前,她会怎么做?必是走上前去。只是她终究爱他太深,即使因爱生恨,也恨得不够彻底。而这魔劫的渡过之法,应当是无情吧。唯有无情方能成魔,方能配上这血冥诀的威力啊。
萧潇长叹一口气,她昨夜之所以那样震惊,只是不相信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爱上君未澜罢了,她只是在逃避。
想想自己来到这里的两个月,大的事,小的事,有关的事,无关的事,她总能想起君未澜。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的他?第一次见面就被惊艳到的时候?温泉事件的那次相遇?只怕一开始就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她心中很明白,只是找借口不愿承认罢了。
直到昨夜,她的内心把自己出卖,她才不得不去正视啊。
君未澜,他喜欢自己吗?
萧潇身体一颤,她感到有人正注视着她,如火灼一般。回过头去,便对上一双探究的眼眸——尹绯离。
萧潇回过头来,心底说不出是惊是怕。这双眼眸让她有熟悉的感觉,却又陌生得很,眼底也尽是她看不懂的深意。这个神秘逍遥的暗影门门主,究竟是何人?看向他的眼睛,就像自己的内心与情感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眼前,所有的秘密在他眼里仿佛都无法遁形。
真是个可怕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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