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
萧潇睁开眼睛，看着满是凹凸不平的石顶，突然想起她要劝说风羽陌的事，立马就坐了起来。
她竟然晕倒了！她竟然这么没出息地晕倒了！风羽陌呢？！她这是在哪儿？！
萧潇一急，直接跳下床站到地面，突觉头晕得不行，眼前一黑，竟又跌坐回了床上。
“醒了？”风羽陌走进石室。
萧潇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揉了揉眼，抬头便对上了风羽陌那银白的眼眸，那熟悉的银发银睫和火焰图腾，像极了镜中的自己，只是那张脸颊，已经布上了丝丝老态，看上去大约有五十左右的年纪，但不论是五官还是脸型，都能看出她年轻时定是个美丽至极的女子。
风羽陌……她竟救了自己……那她是不是也答应了救君未澜？
萧潇毫不犹豫地跪在她面前：“风前辈，求您救救君未澜！”
风羽陌看着跪在脚下的女子，一时语塞，这个傻丫头，到现在还不忘那个男人么？她说她是靠无情渡过的魔劫，为何没有忘了他？无情……又该是怎样的呢？
风羽陌扶起萧潇，让她在床上半躺，看向她焦急又无措的眼眸：“你说你是靠无**渡过的魔劫？”
萧潇点头：“嗯。”
“那你为何没有无情？”
“在渡完劫后，施蛊人就把我体内的蛊虫引出了。”
“竟是如此……”风羽陌垂下眼睫，“没想到血冥诀还有无情这个渡过之法。”
萧潇一听此话，吃惊不已，风羽陌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也是靠无情才能练成的吗？
萧潇抬起头来，看向风羽陌的眼眸，那眼里虽然平静，但也能看出丝丝波澜，根本不像是无情之人该有的眼睛！再想想风羽陌虽然杀了她的夫君，但她还是把血澜山庄交给了她的儿子，而且那镇庄之宝血蚕丝也一并留在山庄，她这么做，分明是想给她的后人留一条生路！这样的一个女子，怎会无情！
萧潇想着，瞪大了眼眸：“前辈您……根本不是靠无情练成的血冥诀！？”
“都是天意啊……”风羽陌长叹口气，“我是以至情渡过的魔劫……”
萧潇惊呆了，如此说来，当初就算不用去苗疆她不也一样能安然渡劫？以她对君未澜的真心，她不相信自己会过不去这情劫！
“为什么……为什么君未澜他会说要无情才能渡过？！”萧潇眼里一片茫然，若是早知真相，君未澜岂不是不用以命换命，血澜山庄岂不是不用解散！？
风羽陌笑起来，笑声里满是嘲讽：“我杀了君连麒那个负心汉，他们才会这样以为吧……若不是无情，谁能亲手杀了最爱的人！——”
萧潇只觉背后寒意凛然，这个女子，在至情的情况下还能杀死最爱的人，该是有多心狠！
“您明明爱他至深，为何还要杀死他？……”萧潇的声音忍不住地颤抖。
“因为我恨！”风羽陌站起身来，银白的瞳孔里竟布满了血丝，“我恨他！我恨我自己！我恨他辜负了我的真心！我恨自己明明知道他是个负心汉竟还能对他至情！！——他根本就不配拥有我的爱！——”
萧潇心底寒意丛生，因为得不到，所以就要毁灭么……
“所以我神功大成之后就立刻杀了他……”风羽陌眼里竟流露出一丝温情，“我要亲手结束他的生命，我要他永远记得我，我要他一生一世留在我身边！——”
萧潇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个女子，已经为爱疯魔了……杀死最爱之人的锥心之痛，付出真心却遭到背叛的愤怒仇恨，已经折磨了她几十年。
好可怜的女人……好可悲的女人……她这样做，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痛苦，陷入永远无法终止的心劫！
既然来了，怎能看她痛苦？萧潇看向她的眼睛：“风前辈……几十年了，放下吧……您本该生活得更好，本该享受儿孙绕堂的天伦之乐，为何要执迷不悟？！”
“放下？哪有这么简单……”风羽陌安静下来，“药煎好了……”
萧潇看着风羽陌消失在石室门口的背影，眼里游过一丝复杂。既然是君未澜的祖母，她怎能不尽力相助？只是她几十年未放下的心结，她要怎样劝慰？何况她如此恨君家的男人，若不能说服，只怕她还是不肯救君未澜。
萧潇正想着对策，风羽陌已经走进石室，弯下身来，将盛药的碗送到她嘴边，动作分外温柔，连那眼里都是满满的柔情。
萧潇看着这黑漆漆的药汁，又想起君未澜给她喝的那难喝至极的中药。不过此时她怎能挑剔，只得强忍着把它吐出来的冲动，将整碗药喝光。
风羽陌拿过空碗，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回过身来看向萧潇，目光温柔怜惜好似母亲：“你这个傻丫头，为了个男人，连命都不要……若不是我无意发现，只怕你现在早已冻死了……”
萧潇抱了抱双臂：“不能为他求得药引，我终究会随他而去的……”
“你这是何苦呢？君家的男人，不值得……”
萧潇一笑：“前辈您又是何苦呢？这么多年了，您过得好吗？您既然这么痛恨他，失了一个男人，为何不再找一个？您会说您只爱他一个人。既然如此，您又为何要恨呢？”
风羽陌看着萧潇，眼神迷茫起来，这个小丫头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萧潇继续开口：“前辈，该是放下的时候了……您不想见见您的老友么？他们居住在一个安静和乐的世外桃源，他们还心心念念地想着您呢。您不想见见您的孙儿么？他可是您唯一的血脉了……”
“你想让我救他！你只是想让我救他！——”风羽陌抱住了头，一脸痛苦之色。
“前辈，救他对您有什么坏处？”萧潇蹙起眉头，“您明明是这么善良的人……素未谋面的沐千影您能救，我这个与您毫无关系的丫头您能救，您为什么就是不肯救他？！这是三代人的事情啊……他的祖父负了您，但他又有什么过错？他的存在，难道还能干预几十年前的事么？前辈，您明明是那么爱他啊！血澜山庄留了下来，鬼域血蚕丝留了下来，为何偏偏不肯让他的命留下来？！您的儿子已经离世了，难道您还要眼睁睁地看着您的孙儿离您而去！？”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风羽陌眼里满是惊恐，她这些年都做了什么？！杀了丈夫，弃了儿子，自己躲在这无人敢来的地方苟且偷生！
萧潇噤了声，她总要给她想明白的时间，几十年的心结，怎能如此轻易就解开？
风羽陌跌跌撞撞地站起，冲出石室，她要安静一下，她要把这一切都想个明白！
……
夜色渐深，萧潇直直地盯着穹顶，没有一丝睡意。
她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了，结果怎样还要看风羽陌的选择，她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命运似乎一直都在对她开玩笑。
无情，至情，一切的一切都像早已安排好的，想至此萧潇忍不住害怕起来，连血冥诀的创造者风羽陌都不知道渡过魔劫还有无情这个方法，若是此法行不通，那她岂不是早已死在那幻境里？说到底，她能活下来，实在应该感谢上苍。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从来没有哪刻像现在这样深刻地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她若真的靠至情渡过魔劫，所有的一切都将大不相同，君未澜不会命在旦夕，血澜山庄不会解散，沐千影不会差点死掉，看起来一切都是那么完美。但那样，她永远也不会见到同样来自现代的江雪，穆鸿也不会找到属于他的爱情，她也不会见到君未澜的师父师娘，风羽陌这个为情所困的可怜女子终将独自一人老死在这阴寒之地。
这个世界太荒唐了……萧潇不自觉地竟笑出了声，她一直感觉思考人生这种事只有老人才会做，不想自己竟会变成想象中最不可能变成的样子。
不管怎样，前路已定，她就算想的再多也无济于事，她是应该感谢命运的，让她遇见了这么多值得遇见的人，就算为此付出了这么多代价，也是值得的，她相信风羽陌会想明白。
……
“该喝药了……”
萧潇被耳边温柔的声音唤醒，睁开眼睛就看到风羽陌祥和的神情。
萧潇坐起身来，感觉身体已好了很多，但还是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前辈，您……”萧潇略带担忧地看向风羽陌，她不提伤心事的时候真的算是个慈祥的老人，但她看不出她的心思。
“我想好了……我想见见惠英容，”风羽陌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哪个女人不爱美貌呢，她定是漂亮得很吧，我也想像她一样。”
“前辈……谢谢您……”萧潇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风羽陌不提君未澜的事，但她明显是要跟她一起去千绝谷了，只有重拾希望的女人，才会在乎自己的美貌吧。风羽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君未澜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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