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之后,清漪去王夫人处请了安,便回房去了。轩辕珩在清凌处坐了一坐,也回府去了。
夜里,清漪只听得那窗子被风吹得哒哒作响,便唤道:“语嫣,你去看看窗子是否关好了。”
自从清漪生病以来,王夫人便往清漪房内塞了几个丫鬟,而语嫣和采薇二人就睡在外间,以供清漪传唤。
此时,却无人回应。大致是睡着了吧。
清漪只得起身下榻,想要去关一关那窗子。却听得有人回道:“若是窗子关好了,我便无法进来了。”
清漪一怔,随即发觉来人正是灵渊--轩辕瑒。
他二人虽然经常见面,却彼此含恨,不曾说过什么话。此刻近如咫尺,却觉得如同相隔天涯。这生分就像无法跨越的鸿沟一般,生生把二人分割开来。
清漪百感交集,忍住了内心的翻滚,对轩辕瑒行了一礼。
他二人之间本不必行礼这般客套,然而清漪却不知如何与轩辕瑒相处,只得这般做了。
轩辕瑒也是一怔,忙扶起清漪,继而他握住了清漪的手,道:“没想到你我再见竟是这番光景了。”
清漪不知如何回应,只得抽回自己的手。
稀薄的黑夜之中,她迅速敛下自己的情绪。许久才回道:“是啊,没想到再见竟是物是人非了。”
曾经,曾经的一切不提也罢,都只是徒增伤心罢了。
二人站了有一阵子,谁也不肯再多说一句话。冰凉的寒气一点一点侵入清漪的身子里头,她猛地一颤。
这一动作被轩辕瑒及时捕捉到了,他揽清漪入怀,依旧是那般温柔。
“芜儿,我们不应该这般生分的。”
清漪如何想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她低低感慨道:“是啊,我们不应该这样的。”
她的头靠在轩辕瑒的胸口处,以往的时候,她觉得无比温暖。而现在,她感受到的只是凄凉。
轩辕瑒轻轻放开清漪,扶正她的脸,问道:“芜儿,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一声,你是不是看上了八弟?”
清漪一愣,轩辕瑒何出此言啊。
她与轩辕珩之间莫说男女之情了,就连普通的交往都不多。她不知轩辕瑒因何要问,但是看着轩辕瑒无比诚恳的眼神,清漪还是回道:“我没有。”
轩辕瑒苦笑道:“芜儿,我应该信你的。我们在白山上说过,这一生,你信我,我也信你。这一次,算我冤枉你了。”
清漪听得云里雾里,只听到轩辕瑒又继续说道,
“芜儿,你知道的,八弟仗着皇奶奶的疼爱,处处高人一等。兄弟不睦,祸起萧墙并非是朝夕之事了。在水月庵中,你也亲眼看到那些死士有多么凶残。八弟他面容无害,可是私下里到底怎样你不是不知。我与他水火不容由来已久,你怎么与他纠缠不休!”
清漪不肯搭理轩辕瑒,是因为轩辕瑒与余钧彤拉扯不断。而轩辕珩莫名其妙地不搭理清漪,清漪一直不知何故。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轩辕瑒以为她与轩辕珩有什么别的纠葛!
怪不得他问清漪是不是看上了轩辕珩,怪不得他说自己错怪了清漪。清漪真是后知后觉啊。
她望着轩辕瑒的眼睛,依旧说道:“我没有。”
轩辕瑒再次把清漪抱在怀中,“好好好,我知道是我冤枉你了。只是那日,我去皇奶奶宫中请安,途经凉亭,看到他在吻你。你就那样偎在他的怀中,安静地像一只猫一样。芜儿,你说,我如何不恼!我既恼你与别的男人欢好,又恼自己没用,竟赢不得你芳心。这些日子以来,我故意冷落你,没想到你竟然比我还要沉得住气。你自个说,是不是心里没我了。”
那日清漪刚刚对轩辕珩转变了态度,却不想被轩辕珩揽在怀中,她一时脑子放空,几乎不能思考轩辕珩的用意。后来,清漪只当是轩辕珩在戏弄她了。没想到这兄弟二人不睦已久,轩辕珩只是拿清漪来刺激轩辕瑒罢了。
清漪何辜,白白地被他利用了。
面对轩辕瑒,清漪回道:“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轩辕瑒把清漪箍的紧紧的,生怕清漪跑了似的。
“我就知道是老八居心叵测,定不是你自个同意的。日后我再也不会白白冤枉你了。”
清漪心下一暖,随即便又凉了。
的确,是轩辕瑒冤枉了清漪,而清漪却丝毫没有冤枉轩辕瑒。那一夜锦屏罗帐,他与余钧彤好不快活。清漪想到这里,便觉得心狠狠地疼了起来。
她声音低沉,道:“你既然冤枉了我,那我也问你一句,你和溧阳郡主之间有没有私情?看看我是否也同样冤枉了你。”
轩辕瑒本来还沉浸在与清漪和好的微小幸福之中,此刻听清漪这般问,立马警惕道:“八弟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轩辕瑒与余钧彤之事是清漪亲眼所见,根本用不着轩辕珩多说。她此刻有些恼轩辕瑒了,本就是他与旁人有私,为什么要扯到轩辕珩身上去。
清漪冷漠道:“宁王什么都不曾说过,是我自己见你二人亲密,才会有此一问。”
轩辕瑒放下心来,反问道:“芜儿,难道你不信我吗?”
这句话让清漪想起在溧阳府邸之时,清漪吃心轩辕瑒与余钧彤之事,他也是这般问清漪。当时不过是揣测,所以在轩辕瑒反问的时候,清漪能够信口说出“我信你”这样的话语来。而现在,轩辕瑒与余钧彤分明有私,他要清漪如何相信。
清漪心下凉了起来,她很想告诉轩辕瑒那晚她亲眼所见之事。但是她又说不出口。此刻更是存了试探之意。
于是,她问道:“那你和她?”
轩辕瑒面色如初,对清漪道:“我和她什么都没有,你放心。”
若不是清漪亲眼所见,她几乎都要相信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轩辕瑒要对她扯谎。相信彼此的承诺基于真诚,现在算什么。如果今日问他的是余钧彤,他是否也会回答说他与自己不过逢场作戏,实则毫无关系。
清漪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轻轻推开轩辕瑒,嘴角却挂了一丝冷笑。
“灵渊。”
她几乎都快忘了眼前的这个人还有这么个名字了。
“灵渊,如果有一天,要你在我与溧阳郡主之间做出选择。”她忽然停顿了下来,觉得自己再也说不下去了,怔怔地看着灵渊,半晌才问道:“你会选谁?”
轩辕瑒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同样的问题,杨骁早就问过他了。如何取舍,只是早晚要面对的问题。此刻清漪问他,他却不知如何回答。
他思虑再三,回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定不会要你受委屈。”
这一次清漪终于冷笑出声了。
“不要我受委屈?”她反问道,“如何不要我受委屈。你是想娶了我,再和她暗中往来,你觉得给了我名分我便不会委屈。还是说你娶了她貌合神离,觉得把一颗心给了我我便不会委屈。灵渊,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就这么难吗?”
轩辕瑒看着眼前的清漪,与往日的柔弱大不相同。
轩辕瑒无奈道:“芜儿,你也知晓我的处境。父皇心冷,待一众皇子都不友善。八弟寄养在母后膝下,又独得皇奶奶疼爱。母妃位份低,我新封亲王,样样比不上八弟,也比不上别的皇子。芜儿,这么多年,我藏尽锋芒,这种日子我早就过够了。只有溧阳,溧阳她肯拉我一把。她固然不能与你相比,但是失去了她的相助,我……”
清漪不愿再听下去了,她全部都明白了。
她没有掩饰,直直问道:“你想要皇位是不是?”
轩辕瑒大吃一惊,下意识地要清漪噤声,唯恐旁人听了去。
清漪道:“我今日才算看清了你的盘算。可是灵渊,就算你是想要那万盛尊位,溧阳郡主能帮你的,你怎知我不愿帮你呢。”
轩辕瑒无比痛苦,道:“芜儿,现在储君未立,哪位皇子亲王没有动这皇位的打算。大家表面上和和气气,实则早就斗得鸡犬不宁了。争储之事波诡云谲,我怎么忍心让你置身险境!”
说了这么多的话,只有这一句让清漪感觉到了些许温暖。她望向轩辕瑒,这个人再也不是她的灵渊了。灵山一别,纵使重逢有太多的欣喜与心动,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一个事实啊。
清漪心下难过,就算争得皇位,满足了他的抱负,又当如何呢。她不过是一个女子,眼看着轩辕瑒三宫六院粉黛妖娆,她怎能忍受自己在一方庭院与人争宠算计孤独终老呢。
就在清漪感慨之间,又听得轩辕瑒说道:“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帮我。芜儿,若你真的有心帮我,那就和八弟保持距离,也免得日后误伤到你。”
清漪心下已经没有丝毫的暖意了。她只觉得全身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中,连骨头都是酸疼的。
她忽然觉得或许灵渊从未想过与她执手共老,只是初心难忘,想要在这冰冷淡薄的尘世之中寻得一份安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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