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许多时日过去了,清漪依旧每日去了宫中坐上一坐,再回到沐府。来回的奔波劳碌自是不必多言。天气愈发寒冷,太后怕轩辕珩冻着了,便不再让二人时时进宫来了。
清漪如释重负。
每日都要在宫中周旋,少不得要处处小心时时在意,生怕多说了一句话惹人笑话。
现下里终于能够松一口气了。
这一日,天气灰蒙蒙的,似乎是要下雪了。清漪与萃浓便窝在王夫人处,围着炉子取暖。
萃浓道:“若是有地瓜就好了,放在炉子里烤,肯定特别的香甜。”
她整个人沉浸在幻想之中,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王夫人笑着吩咐玲珑道:“去让智力寻几块来,给三小姐解解馋。”
玲珑说了声“是”,不大会儿,智力便送了地瓜来。萃浓迫不及待地放在炉中,又小心翼翼地拨弄着炉火,生怕炉火太旺,把地瓜烧焦;又怕炉火不够,地瓜内里不熟。
清漪再旁打趣道:“萃浓就是在吃食上下功夫,平日里从来没见她这么上心过。”
王夫人和一众人等都抿了唇笑。
萃浓却丝毫没听到清漪在说什么,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那几块地瓜上。
好不容易烤熟了,只听得萃浓拨了一块,去了皮,对清漪道:“二姐快吃,刚烤好的。”
萃浓就是这样,她自己爱吃,偏偏烤熟之后的第一块就给了清漪。她似乎想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了清漪。只有这样,她才能真真正正觉得她与清漪是一家人。
她对清漪的好,是不离不弃的,是毫无保留的。
清漪道:“你先吃,我再烤就是了。看看你,都馋成什么样子了。”
而萃浓不由分说便塞到了清漪的手里头,又嘱咐道:“小心烫着了。”
清漪接了,萃浓又眼巴巴地看着炉子,再取了一块来,弄好之后又给了王夫人。
直到第三块,萃浓才吃到嘴里头。她心满意足地看着身边的清漪和王夫人,这两个她最爱的女人,此刻正和她一样,啃着地瓜。满室的香甜之气,她几乎有些飘飘欲仙了。
这几人吃得正欢,清沅打起帘子进了来。
她拍了拍身上的雪珠子,把那大髦脱了下来,递给芸儿,方笑道:“外面眼看着要下大了,母亲和妹妹们倒是享受,躲在屋子里烤地瓜吃呢。”
自从上次陶芝孝一事之后,清沅明显与王夫人一行的关系好了起来。她以往对于王夫人都是出于明面上的尊重,可是现下了却有了几分的真心在里头。这点真心一旦存在了,就像是破土的幼芽,得遇阳光便茁壮成长。
清漪道:“姐姐来得正是时候,这地瓜被萃浓烤的外焦里嫩,无比香甜。姐姐要不要来一块啊。”
清沅哪里看得上这些东西,但是见这几人又吃的香甜,一时之间竟不知是吃还是不吃了。
萃浓眼明手快,剥了一块给清沅,道:“大姐赶紧尝尝吧,热乎着呢。”
既来之,则安之。清沅也不好推脱了。
的确,那地瓜看着其貌不扬,甚至有些丑丑的。但是吃起来却很香甜。尤其是萃浓烤的火候刚刚好。
不知不觉之中,清沅开始尝试着去接受许多她原本不愿意去接受的东西了。
她几人在满室馨香之中,笑语连连。外面的雪珠子越落越大,几乎把来时的路都铺满了。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仍然不见雪停的势头。
清漪提议道:“不如咱们今晚上都不回去了,就在娘这里住下来如何?”
萃浓是头一个愿意的。
而清沅却有些迟疑了,她推脱道:“府里面还有许多事需要我打理着,我就不留下了吧。”
其实清沅只是没有和王夫人一起住过,生怕徒增尴尬。
王夫人好不容易见她姐妹几人和睦相处,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便说道:“府里的事情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如果真有什么当务之急,让他们过来这里就是了。现下里漪儿终于不用去宫里了,萃儿爱热闹,姐妹们好不容易都得了闲儿,处在一起了。沅儿啊,你也就让自己放松放松。府里的事情是永远都忙不完的,暂且就歇歇吧。”
是啊,府里的事情是永远都忙不完的,众人皆知她身为沐家长女,尽数掌管府内大权,无限荣光,却从来都没有人关心过她累不累。那些烦心事她如何想要去处理。她不过才十七而已。清漪虽然处在水月庵日子清贫,但是她却要为了那一点点的荣光劳心劳力。她只比清漪大一岁啊。
清沅心内忽然涌起一阵酸楚,既然得了闲儿,又不是太排斥清漪与萃浓二人了,她便留下来罢。
最欣慰的便是王夫人了。
环绕在炉火旁边,笑语盈天,沐府的冬天似乎还没有这般温馨过。
芸儿见清沅开心,一时之间也没好再针对清漪二人,也不曾阻止清沅。只是这其乐融融,她不禁感慨道:“若是少爷也在,才算是真正的一家人处在一起了呢。”
清漪已是许久不见清凌的了,疑惑道:“就是,小弟去哪儿了,要不咱们派个人把小弟叫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王夫人也说道:“凌儿一向与你们姐妹几人亲密,若是知道咱们聚在一处,肯定早来了。更何况,现在将军不在,凌儿估计更是恨不得插了双翼,飞过来呢。”
说罢,她吩咐玲珑道:“你使唤个人把少爷叫过来就是了。”
玲珑准备去的时候,却听到萃浓懒懒说道:“怕是要白跑这一遭了。”她小嘴一撇,继续说道:“今日我过来的时候,便看到兄长着着急急出了门,此刻肯定还没有回来呢。”
王夫人皱眉道:“现下雪越下越紧了,也不知道凌儿出去的时候穿得厚不厚。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万一冻着了可怎生是好。玲珑,你赶紧去问问凌儿身边的人,托人送了件大髦去。”
萃浓道:“娘是一番好意,可是现下里谁还知道兄长在哪儿窝着呢。”
她说话的语气明显不太友善,清漪一下便猜到清凌铁定去了翩鸿那里。她不想让王夫人看出些端倪,便替萃浓圆场道:“你看看萃浓,总是不肯好好说话。其实她是想说,娘不必担心。小弟毕竟能够照顾自己了。他性子爽朗,想必是在下雪天和朋友喝小酒去了。”
萃浓默不作声。
清沅道:“是啊,小弟和妹妹一样,总是喜欢看些诗啊书啊的,估计此刻诗兴大发,约朋友赏雪去了。母亲不必担心就是了。”
王夫人一脸忧心,道:“这凌儿啊,粗心的紧,若是不提醒他加衣裳,估计冻病了他都不知道。还是使唤个人出去看一看的好。再说了,这天马上就要黑了,也该回府来了。若是回来晚了,你们父亲又该责骂他了。”
提起清凌怕沐云霆这事,众人皆忍不住笑了。别看清凌平日里与众人有说有笑,见了沐云霆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通常是沐云霆问一句,他答一句。沐云霆不问,他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说。
王夫人派玲珑去了清凌处,吩咐一番这才罢了。
那么,清凌究竟去了哪里呢,是不是如萃浓和清漪猜想那般去了梨香院翩鸿那里呢。
的确,看着外面天气越发阴沉,清凌便着着急急出了门。近日,随着天气转凉,翩鸿身子也不似以往那般好了。时常觉得身子发冷,甚至连床都不下了。
清凌担心着翩鸿情况,便一路飞奔去了梨香院。
进了小院,便闻到了浓浓的草药之气。清凌眉头如川,且看翩鸿懒散地偎在床上,身上不知道盖了几床被子。
清凌见她面色发白,便忙上前去拉了她的手,手心也是冰凉一片。着急道:“今日的药吃了不曾?”
翩鸿道:“每日都是这句话,也不嫌烦的。”
清凌道:“我恨不得替你受着,也不要你整日里喝那苦巴巴的东西。只是病在你身,我也无能为力啊。”
翩鸿嘴角扯出一丝笑,“又说傻话,谁要你受着了。你看现下里病着多好啊,再也不用出去应付那些人。”
清凌如何不知翩鸿的苦楚。她一个清白女子沦落至此,为了生计,不得不在人前卖艺。她虽然有些气节,不知真心而来从不肯弹奏琵琶。但是,她也不能事事顺心,少不得要应付许多人。
清凌心疼道:“你不愿意,就不去。好歹还有我替你照应着。”
翩鸿道:“我知道你是真心替我着想的,但是,你也是大家少爷,少不得让你名声受累。”
她低低唤道:“清凌,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名声,可是我在乎。你我知己,我不想让你因为我而名声受累。所以,你平日里能来看看我,与我说上几句,便已经足够了。”
清凌真真是不在乎这些名声,他在乎的只是翩鸿所思所想。听见翩鸿这般说,他忍不住说道:“你啊,总是胡思乱想。什么名声不名声,我就是觉得你好。”
此话让翩鸿心中一暖。她看着眼前的清凌,丰神俊朗,一时之间竟再也收不回自己的目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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