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最幸运的事,是等待。
转眼之间就到了冬至。
屋外大雪纷飞,冰封河川船沉帆降,雪塞山路车毁人亡。
屋内温暖如春,红泥小炉煮新茶,温酒一壶暖身心。
百里留香一手拿着碧玺烟杆,一手夹着一枚白子举棋不定,对面坐着一名身穿白煞服饰的年轻男子,相比百里留香的犹豫不决,他则显得悠闲自得,一会给炉子添添炭火一会温酒煮茶,等他忙完了手边的所有琐事后,百里留香还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越轻寒很是喜欢她现在这幅样子,不由得嘴欠的逗她:“就你那臭气篓子就算下到明天也照样赢不了我。”
百里留香默了默,淡定的一爪子将棋盘给掀了。
越轻寒:“………自从你的感知找回来之后,我就觉得你越发的不要脸了”。
百里留香微微一笑:“你这样说的好像你要脸似的”。
越轻寒:“………………”。
他哑口无言,只得转移话题:“你不是说明天要离开吗?要去哪里?”
百里留香喝了一口温酒,摇头:“还没有想好,走到哪里算哪里把”。
正说着,一名不到弱冠的青衣少年走了进来,广袖博带,行走之间衣带飘飘,若扶风垂柳,似清荷摇摇,身姿卓然,更不用说那如画的眉眼,行云流水又别有一番风味的举止,优雅而又流露出一种难以掩盖的书卷气,儒雅而又有礼,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他恭敬的弯腰行礼,双手将一只精致的紫木盒子高高举起,声音恭敬而又疏离:“侍者青禾给两位大人请安”。
越轻寒倒了一杯酒放在他的面前:“外面冰雪封路,青禾怕是废了不少功夫才来到这里吧?”
青禾道了声谢:“为我家主人办事,青禾甘之如饴”。
百里留香敲了敲那只盒子:“他让你送什么过来了?很重要的东西?”
青禾笑着打开盒子,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一盒子果子,他不紧不慢的说道:“这是玄音国翡珠山上结的冬晶果,大如拇指,晶莹剔透犹如雪晶,故称之为冬晶果,二位大人不妨一试”。
百里留香捏起一个冬晶果放入口中,轻轻一咬满口留香,果肉鲜嫩汁液甘甜,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道:“南千醉不会因为一盒果子就让你跋涉千里吧?”
青禾笑道:“正是,主人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个人吃东西没意思,所以就差青禾送一些果子和两位大人一起分享”。
说穿了就是一事逼儿。
青禾说完就行礼离开了,越轻寒可有可无的尝了几个就连同盒子推给了百里留香:“你好像很喜欢吃这个?”
百里留香点头,一边吃一边抬头两眼亮晶晶的看着越轻寒:“我决定了,我要去玄音国的翡珠山”。
越轻寒:“……………………”。
姑娘你不要想一出是一出好不好?
翡珠山。
乳白色的寒气缭绕弥漫在深绿色的松柏之间,小松鼠抱着储备的圆胖松果躺在树洞里呼呼大睡,百里留香好奇的看了又看,但是却没有惊动它。
寒风将她厚厚的狐裘和长发吹起,百里留香怕冷的缩了缩脖颈抱着一只精致小巧的汤婆子,悔得肠子都快皱成牡丹花了。
她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有什么可以歇脚的店铺,无奈的抱着汤婆子蹲下来敲了敲地面:“山神在家吗?山神公在家吗?”
“这位美丽的姑娘找在下何事?”
一个戏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百里留香吓了一跳,却见头顶的松柏枝上盘腿坐着一个白衣少年,面容俊美而又透出一丝玩世不恭,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胖嘟嘟的小松鼠,他无视手中气鼓鼓的胖松鼠,笑眼眯眯的看着她。
百里留香:“你就是这方的山神?”
少年点头,笑眯眯的说:“正是正是~。”
百里留香狐疑:“没想到南千醉会封一位这么年轻的人做山神”。
少年:“我家上神执掌青鸾国妖神封位,小仙有幸得到上神的眼缘才有此造化,让姑娘您见笑了”。
百里留香抱着汤婆子笑道:“请问,你知道这山上可有什么落脚地吗?我想借宿一晚”。
少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哎呀呀,这可真不凑巧,翡珠山上除了这漫山遍野的冬晶果,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不过若是姑娘不介意倒是可以住在小仙的洞府里,姑娘你看如何?”
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宗旨,百里留香想也不想的点头:“那就叨扰了”。
少年笑得人畜无害:“您客气了”。
他双指一弹,胖松鼠就吱的一声被撂进了树洞,他跳下松树笑眯眯的示意她先行:“姑娘,请”。
百里留香施施然的走向前去,在心里盘算着晚上吃什么的她完全没有看到背后那抹阴霾的目光………………
少年的仙庭洞府在一颗大松树后,百里留香在他家里吃过晚饭就洗洗睡了。
夜深人静万籁无声,只有皎洁的月光照在松树上在地上投射的黑影,斑驳陆离,让人莫名的心里发毛。
一只布满深绿色松针的利爪从黑暗里无声无息的伸出,像利箭一样的骤然刺向床榻!
空的!!
少年眼眸一缩,却见百里留香披着衣衫抱着汤婆子走了出来:“你根本就不是这座山的山神,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应该就是成了精的松树吧?”
少年阴霾一笑:“你很聪明”。
百里留香冷下脸:“山神在哪里?!”
少年勾唇,眼瞳中乍现出妖异的光芒:“山神?她当然被我藏在了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你们谁也别想找到她”。
他癫狂的笑道:“她是属于我的”。
百里留香望着他,似是怜悯又好像是在规劝:“我本来还在好奇,这松树本是脾气温顺的草木为何会入魔发狂,现在看来你大概是被情丝所困,画地为牢”。
他不屑一顾:“情丝所困?画地为牢?哼,你又何尝不是?不过我比你现实,凡是我喜欢的东西,我都会死死的握紧手心里”。
百里留香怒喝道:“住口!!!”
浩渺如海的神威狠狠的压了下来,少年却哈哈大笑:“十方天界的上神威震万物,可惜………你只是个失去神力的废物!!!”
话音刚落,他就双手化成利爪扑了过来!!!
百里留香没有想到他竟然识破了自己的法力有无,顿时面无血色的后退一步,眼看着就要血溅三尺时,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从后面松松的掩住了她的眼睛,强壮有力的臂膀将她揽进了温暖的怀里,一个略微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闭上眼”。
狂风怒号,一只羽毛银白绚丽的鸿鹄扶摇直上,双翼展开白光仿佛将夜空照亮。
百里留香只听到少年凄厉的惨叫,少许后,掩住自己眼睛的手掌消失不见,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只有七窍流血变成焦炭的少年,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百里留香环顾四周:“你是谁?!”
没有人回答,刚才的那一幕仿佛只是她自己的错觉。
但是,那个人身上的香味,她永远都不会记错…………
“鸿鹄!鸿鹄是不是你?!你为什么不出来?!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百里留香泪流不止:“你出来啊!鸿鹄!鸿鹄!!!”
男子乌发如水,白衣青裳,广袖长炮,龙章凤姿,卓然超群。修长白皙的指间一支精美绝伦的烟杆缭绕出浅淡的烟雾,醉人心魂。清隽俊美的脸上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眼慵懒潋滟,桃花眼慵懒的勾着,像是一湾春水,他身上有一种介于文弱书生和翩翩佳公子的气质,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仿佛他生来就是可以蔑视天下的神灵。
南千醉快步走了进来,将百里留香扶起:“百里………”。
百里留香泪眼模糊的望着他,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千醉,千醉我看到了鸿鹄!我看到了他…………”。
“百里!”南千醉打断了她:“你明明知道………他已经死了”。
百里留香瞪大了眼睛,泪水滑过她的脸颊打湿了衣衫。
“………是啊,鸿鹄他已经…………不在了………他不在了,我连等待的理由都没有了………”。
百里留香跌坐在地,掩面哭泣:“他连等待的机会都不给我………………”。
地牢的门缓缓开启,南千醉走在前面举着火把照路,下了台阶以后就回头伸手扶住百里留香,百里留香握着他的手掌走下了台阶,借着火光看清了地牢里面的样子。
一个身形纤细孱弱的少女坐在石桌旁边,长发披散衣着单薄,清秀的眉目中有一丝难以掩盖的英气。
这个女孩在这里显然过得不错,那个松树精显然没有虐打她,但是却在她的脚踝上扣上了一条铁链。
她看到南千醉便站起来欠身行礼:“绿水拜见君上”。
南千醉手指微动,铁链瞬间断裂开来:“你不好奇松雨的下场吗?”
绿水勾唇一笑:“他大约是死了吧”。
她抬手覆上自己的心口,鲜血从口中溢出:“我们定下了契约,同生同死,他死了我又如何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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