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钰闻言冷冷一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孟景儒不愧为一朝权相,一石无数鸟,毒,真毒。”
以莫须有的罪名,强势铲除了渐渐敌对的南填王府,此乃一毒,将宣殷重臣兵部尚书寇斛拉下马,无论如何,他父皇钟离玄烨都会对寇斛产生或多或少的嫌隙,君臣情感离间,此乃二毒。三毒,不经正式审讯,随便一个借口就派人将尚桀处死,只手遮天,炙手可热。更毒的是,孟景儒与尚桀约为婚姻,是关系极为深厚的儿女亲家,而且又是世交,关系可以说是铁之又铁,却没想到,呵呵。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什么都可以成为权势的殉葬品。友情,恩情,皆如危楼大厦,外表华丽美轮美奂,到头来,也不过是为倒下时增添苍凉。
奈何人心。
钟离钰摸着桌子上的檀玉棋,不禁想起去年的那个夜晚,他和夏无韫分执两棋,落子间又何尝不是人性的折战与厮杀?他试探着他的授业恩师,最终得到的结果也还不就是这样,他最为信任的恩师,果真背叛了他。
飞鸟择良木,梅花开二度。
他流落民间七年,所受那么多磨难,每每支撑着他走下去的,不是那个端**肃,不苟言笑的母后,也不是威严雄霸,志在四方的父皇,而是一直对他呵护有加的授业恩师夏无韫。他年弱患上噬寒症,是夏无韫一手打理他起居,他待他如自家孩儿一般,冬来夏往无任何抱怨态,无人时,或者他发病时,夏无韫会唤他钰儿,轻柔地呵护,是真的疼爱他,关心他。夏无韫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老师,自幼就交给了他很多东西,为人,从政,他带给他的光芒一直照耀着他前进的路,逃亡的过程中当然会有陷入险境的时候,可是总会想起老师关切的眼神,耳边总会缭绕他授课时的话语:
“苏子云: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然后是下课后夏无韫鼓励的眼神,他对他说:“殿下为人聪颖,心智坚韧,将来必可成就一番事业。”不是敷衍,不是溢美,不是奉承,是真的信任他,如同普通的老师,信任一个优秀的学生。
因为人世间这份难能可贵的信任与支持,他纵便是濒临垂死之境,也未曾放弃过,咬牙,终究在一波一波的攻击中,存活了下来。
只是现在会觉得很讽刺,人心易变,没有人当真可以如磐石般不改本心,在他流落七年,生死未卜的过程中,他的恩师,他一度引以为希望的恩师,却暗中投奔到了二哥的门下,为二哥操持,为二哥奔赴,更甚者,帮着二哥一党来对付他。
呵呵,奈何人心。
程青见接口道:“想来孟景儒是看准了时机的,唐映澴正筹备着把南填藩王这颗刺除掉,这样一来,君臣不谋而合。”
钟离钰回过神来,点头,想起了什么,说道:“尚韵儿的死,不说没给孟府造成难处,反而让孟景儒坚定了剿除心怀有怨的南填王的决心,到头来,为堵悠悠众口,他孟景儒大可举大义灭亲的旗帜,道早已发现尚韵儿伙同其父与我宣殷私通曲款,在其屡教不改甚至变本加厉下无奈将其杀害,如此一来,世人必不会说孟景儒半个奸字,反而会称赞他贤明忠诚,呵呵。”嘴角讥诮地勾起。
钟离钰猜得没错,就在几日后,孟景儒果然将连舟刺死尚韵儿的不光彩事实掩盖,以钟离钰猜测的这套说辞博取世人好评,更甚者,他还作了一场非常高明而虚伪的秀,他给皇帝上了一本罪己奏,言自己又痛又悔,痛在多年好友竟是通敌叛国之辈,道将好友检举出来虽是人臣之举,但内心却也有深刻的矛盾,悔自己未能及时发现好友之叛国风向,同朝为官却未行规劝之事,以致好友酿成无可挽回的过错。
他本就善于文才,一篇奏章写得煽情不已,情理交融,催人泪下,
一下子就在众人心里树立了他忠诚又重情谊的高大形象。
与此同时,他还做出了实质性的自我惩罚,说愿自降三级,以示罪己,朝中大臣纷纷言不可,称孟丞相实乃上晟天朝之肱骨良臣,唐映澴正为南填王余孽而头痛不已,耐不住众人的反对意见,便言丞相劳苦功高,实乃社稷之大材,举上晟无人能出其右。在这样一番推推搡搡下,孟景儒是干干净净地除了敌手,又轻轻松松地稳固了名望,一代权相,堪倾朝野。
钟离钰把玩着手上的檀玉棋,举起很高,从掌间渐次掉下,清脆地敲击在紫楠木棋盘上,他半阖眸子,幽幽地道:“辉煌到极点,也就到了该下落的时候了。”
朝堂风云,虚虚实实,雾里看花。物极必反这个道理,怕是只有局外人才看得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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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钟离钰推门走后,连舟就暗暗忖度着有什么事情能让一国太子如此反应,夜色寂寂,灯火飘摇,千万种念头在连舟大脑划过,纷繁复杂,理不清楚。
罢了,别想了,这里波云诡谲,岂是她一个女子能想通透的,索性,不去思量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活在当下便好。
喝了些醒酒的茶水,身体已经慢慢地恢复了,早不似初时那般无力,只是心里存着念头,决计要小心些,不可如今日这般大意,叫唐映澴下药算计了去。
躺在床上,深夜如墨,睁眼,混沌不明。
她有些睡不着,脑海中很多片段闪过,堵得她心口有些慌。
嘴角还隐隐痛着,时刻让她想起孟回的那个吻。
带有毁灭性的,又透着难言的辛酸,隐衷万千,却缄口不言。
那一刻,她软在他的怀里,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明明是初春时分,她却感觉有莲花香传了来,像是,男子身上独特的气味,清风朗月,莲风荷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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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有一个神秘人物要出场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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