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回不说话，不辩驳，连舟皱皱眉，问：“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孟回淡淡笑道：“对，很对。”

　　水墨画一般美好的眼终于泛开了点点愁绪，他笑容无声，对与不对又有什么重要的呢？他若说不是这样，他若说自己真是一时冲动跑来见她，皇上的那些心思与他无关，他若说不舍她，不想放她离开，她会相信吗？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卑鄙无耻的一个人，而事实上我也确实是。”

　　连舟眼神一顿，皱眉：“孟回你放开我。”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是微显惊慌的语气，以为自己真的猜错了，以为自己真的说得不对，没有讥诮，没有冷笑，只是单纯的询问，孟回，我有没有说错，还是说，事情不是那个样子。

　　又或者说，以前发生的种种，也都不是我所想的那个样子。

　　她终于还是给了他解释的机会，她终于还是想说，孟回，当初你到底因为什么非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到后来，又百般护我，你到底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试探性的，不敢笃定的询问，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却换来他冷冽的回应，对，很对。

　　连舟感觉自己的心有些冷，她又忍不住想问自己，连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下贱了，明明这个人做出过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情，明明他不顾你生死，不顾你感受，将你放诸大街上，让你猪狗一样地爬着，明明他居心叵测，心狠手辣，明明你们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事已至此，你到底还在期待着什么？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卑鄙无耻的一个人，而事实上我也确实是。

　　她听到了他的话语，却忽略了他的语气，那是种赌气的语气，是气她的妄意猜测，气她的不信任，也气自己，对此这般在意。

　　他是个骄傲而又内敛的人，他的情感不显山露水，不声张，静水一般，却厚重得令人心疼。

　　酒的后劲很大，连舟脸颊一片绯红，像涂上了胭脂般，美得艳丽动人，孟回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体的火热，她呼出的气息馨香好闻，灼灼地环绕在他的颈上和胸上。

　　他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怀不乱，他弯了弯眉，唇凑上她柔嫩的脸颊。

　　几次近前，却终究还是无法吻上去。

　　这算什么？孟回，趁她醉酒，趁她无力，侵犯她？孟回，你明明知道她的心思不在你身上，你这样做，与浪荡子弟有什么不同？

　　这些这些，他以礼教恪守自己，试图稳住自己紊乱的内心。

　　可是，去他的狗屁礼教。

　　其实是不愿意看到她厌恶的眼神，不愿看到她难受的样子，

　　最最重要的是，不愿意她用那种很排斥很唾弃的眼神望着他，对他说，孟回，你真的很无耻。

　　夜风卷起湖面的水汽，连舟绯红的小脸在月光下幻化出迷离瑰丽的色泽，孟回抱着她发热的身子，终于还是对自己说，抱一下，一下，就放开。

　　可是就在这时，下巴处却传来一阵火热细密的触感。

　　低头，竟是少女浓密卷曲的睫毛，蝶翅一般，妖娆地颤动。

　　她，在吻他。

　　她手被他制住，不能动，她身子娇小，比他矮了很多，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够得着他的唇角。她小舌头在他唇边舔舐，撩拨起阵阵触感。她眼睛半闭着，眼里光泽迷离媚惑，属于少女的幽香窜入他的鼻腔，孟回感觉自己也热了起来。

　　她柔媚地偎依在他的怀里，嫣红的小嘴附在他的唇瓣上，她的脸颊那般红，像是盛开到极致的红莲，夜风袭来，孟回额间的红痣显映额间，随着升温的空气，慢慢变得妖冶了起来。

　　他不由自主低下头，反吻住少女柔软的唇瓣。

　　他紧紧地抱住她，像要把她融入到骨子里。

　　只是心里难免会有计较，她这般热情，是真的醉了，还是，迷惑他，趁机脱身？

　　这种思考还来不及展开，她的吻就全部侵占了他的感官，甜到极致，他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出很多画面，她在大火烧春笙阁时伤痛欲绝的画面，她唤他小柒哥哥的画面，她与那人在山谷间并肩作战的画面，她对那人表示担忧的画面，很多很多画面，她对那个人笑，她跟那个人耳语，她安静地倚在那人怀里，她所有的刺对那人全部收起。

　　到最后，脑海里就盘旋着两个词：钟离钰。青梅竹马。

　　他吻着她，却忍不住想问，钟离钰他，也曾这么吻过你吗，你现在如此热情，是把我当成了他吗？

　　是吗？

　　他忽然感到不可抑制的烦闷。

　　她吻着他，她的甜美，她的妩媚，却更像是对他的惩罚。

　　这一刻，他突然是那么地讨厌命运，他第一次埋怨上天加诸于他的苦痛，他忍不住想问，为什么那些事情要发生在他身上，为什么自己要背负那么多，为什么他明明不足二十岁，却活得要像一个迟暮的老人，要处处算计，要处心积虑，要步步为营，没有自我，心如死水？

　　如果没有这些，他就不会千方百计要对付她，他可以随着自己的心，不利用她，不伤害她，可以在她需要的时候，为她撑开一片温暖的天地。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横亘那么多，如果他不曾那样逼迫她，他们之间就不会变成这样，他可以是那个在午后安静捧书的少年，她是笑容明净的少女，他们那么年轻，还有很多可能。

　　可是，终究没有如果。

　　他热切地吻着怀中的人，带着毁灭性的，像要把所有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那些苦痛，刻到骨子里，那些辗转纠结，是他最深的孤独，说不出，奈何说不出。

　　只是唤：“莲舟……”

　　苦苦隐忍了这么久，却总输一寸柔肠。

　　输于她的一个拥抱，一个亲吻。

　　那声呼唤，像是夜里的落叶，荒芜秋意，簟凉人走，压抑到极致，却又渴望到极致。

　　连舟忽然间一震。

　　微抬眼，是他星辰般的眸子，她的口腔里充斥着他的气息，还有那句含糊却又深刻的呼唤，莲舟……

　　他放肆地吻着她，手揽住她的身子，包裹住她，温柔而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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