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桐昌公主的贺礼还未送去,倾夫人回宫后,就让滢心送去。”初璇换上荨衫,“以后让良辰做些轻松活计,不要让她碰我近身之物。”初璇自顾自地吩咐道,良辰可是蒋氏的人。蒋氏向来狡猾,谁又知道她会利用良辰给自己添什么堵。
饶是不解,娅楠也依然点头,拿起牛角梳轻轻地替初璇篦头发,“奴婢不明白娘娘为何要如此防着良辰?”
“她爱慕虚荣,又是主母蒋氏的人,不得不防。让她进内殿也无非是为了告诉易名书,我,依然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易初璇。”娅楠还想说什么,初璇却起身走到红烛面前,“夜深了,你下去吧。”
“是。”娅楠福身退下。
初璇拿着银签有一搭没一搭地挑弄着烛芯,夏渊,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啪,初璇挑落灯芯,灯灭了。
翌日,内侍监一大早便将一应服饰送过来,初璇特意挑了天水碧的拖地长裙,腰间配上浅粉色的丝带,一袭浅色正应了这生机盎然的春季。
“娘娘今日去福乐宫给太后请安,奴婢身子不适怕是不能前去了,还望娘娘恕罪。”娅楠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一脸郑重其事,倒把初璇逗乐了,“不想去就不去便是,在这儿跪着做什么?既是本宫的人,讲究这些,你不累本宫也累。起来吧。”
“谢娘娘。”娅楠起身,“奴婢会让周弼好好提点着滢心的。”
“福乐宫又不是什么阴曹地府,怎么就这么不受你待见?”
娅楠笑得有些难看,“奴婢也只是摄于太后威压,若是贸然前去失了礼数,给娘娘抹黑便不好了。”
“本宫本来就不白,你抹黑些倒也无妨。本宫还觉得黑些好看呢。”
“娘娘,奴婢惶恐!”娅楠受不了初璇这般,竟有些紧张。
原想好好调笑一番娅楠,不过见娅楠越发尴尬,又道,“行了,我也该去了,良辰,你可要好好照看着。”
“嗯,奴婢先下去看看步撵是否备下了”娅楠转身退下见已备好步撵,便把滢心叫来,“在福乐宫做下人 的要少言少语,也要懂得随机应变替主分忧,性子定要沉稳些,切莫急躁。”
滢心眨眨眼睛,“姑姑不去吗?滢心怕会做不好。”
娅楠看着滢心似是看到当年椒房殿的自己,语气不免柔和下来,“你的名字是娘娘赐给你的,又一跃成了大宫女,娘娘这么看重你,你要成长,能独当一面,这样才不负娘娘恩德。”
“嗯!”滢心郑重点头,“滢心一定会照顾好娘娘的!只是姑姑,听闻太后娘娘脾气不大好,若是滢心真的犯错了可如何是好?”
“你这个傻孩子,太后跟前儿哪轮得到你。你服侍好娘娘就行了。看你年纪轻轻,倒是跟个老人似的,多思多虑。”娅楠笑笑,“行了,步撵已经备好,去请娘娘出来吧。”
“滢心会努力的。”滢心点点头,规矩地走进内殿,步子沉稳,没有丝毫差错。娅楠有些安慰,假以时日滢心定能有所成。
“娅楠姑姑!”良辰一脸急切,“我也要去福乐宫,我是娘娘的家生婢子,难道还不上那个巧儿吗?”
“住嘴!什么巧儿,这昭阳宫没有巧儿,只有娘娘亲自赐名的滢心!”娅楠怒斥,良辰这丫头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娅楠便是摸清了这一点,所以对良辰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你既叫我一声姑姑就应当明白我是昭阳宫的掌事,在这儿没有你所谓的宫中府内之比,更何况上次娘娘对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不管你是谁的人你都要明白,你身在皇城,身在昭阳宫,那么你的主子就只有当今圣上亲封的宸妃,明白吗?”
良辰深吸一口气欲平息自己的怒气,不想却把脸憋得通红,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明白。”
宸妃又怎么样,若无老爷和贤阁,她易初璇一个不得宠的女儿岂能成为宸妃?如今得了势,就这般过河拆桥,贤阁还真是料事如神!良辰气冲冲地走在长廊上,索性回了屋子找来纸和笔不知写了些什么。等三小姐进了宫,定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宸妃好看。
福乐宫内,太后正躺在软榻上假寐。强烈的牡丹花香弥漫在整个屋子。太后从未做过皇后,封作太后时只是皇贵妃。也是这个原因,在成为太后以后,酷爱牡丹花。即使不太合规矩,但太后就是太后,谁又敢说什么呢?
“太后娘娘,宸妃来了。”沉香在牡丹屏风外轻声禀告。
“让她先候着。”太后漫不经心地开口,不知喜怒地来了一句,“长孙越的孙女运气还真是好。”
沉香续了一盏檀香,“运气再好也架不住太后您不喜欢她。且不说她现在未得圣心,就算他日得了圣心,陛下顾念着您也断不会过分。”
“前些时候安达来向哀家求娶你。”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沉香。
沉香身子一震,“太后,安达是个阉人,奴婢不想也不愿,沉香只愿此生都跟随太后终身不嫁!”
“这件事情哀家会好好想想。你跟随哀家多年,哀家断不会亏待了你。”太后不急不缓地说道,“宣宸妃。”
沉香的心半悬着,背后衣衫不禁已经湿透,“是。”出了门,眼泪刷的流下,一想到安达那张令人恶心的脸,她就害怕。她怕太后顾念安达功劳真的将自己赏赐于他,那该如何是好?
况且,当初她故意去勾引安达也纯粹是为了太后能够掌控先帝的朝露殿,没想到如今弄巧成拙,那个安达惯不会看脸色,竟然真的对她存有非分之想。
呵,真是好笑。一个阉人竟也敢奢望娶她?
也不知过了许久,沉香抹了一把眼泪,深吸一口气,换上习以为常的笑意走向初璇,“宸妃娘娘,请吧。”
沉香受了打击,就算是端着笑脸,那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有劳姑姑了。”
“嗯。”沉香点点头,连礼也是行的敷衍,转身便走。
初璇倒是一脸淡然,滢心却难以控制,正欲辩解,却被初璇拦下,“不过是些小事,怎么这般沉不住气?”
“可,您是主子。哪怕她是太后的人,也不能……”
“本宫带你来这儿正是要你学会一个字,忍。”初璇平静如水,“还有能察常人之不察。”初璇嘴角浮起一抹浅笑,独自进殿。
初璇行跪拜大礼道,“臣妾易氏拜见太后,太后万福长乐!”
“平身。”太后挥手赐座,“昨夜刚封妃,今儿个一早就来请安,难为你还有这样的心性。”
“臣妾身为后辈,请安理所应当。”
太后屏退众人,从软榻上下来,带着不温不火的声音,徐徐道,“你能获封宸妃,福气也不浅,这脑袋也是个聪明的。”太后轻笑,目光骤冷,无形中有一股威压,那是在后宫厮杀几十年的戾气。
初璇似未察觉,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得体微笑,“臣妾愚笨只知福气无非都是陛下、太后给的,至于厚不厚泽便要依仗太后娘娘了。”
“你的福气如今在这宫中已是最为深厚,若想再要深究,终究也只是一场空。知足常乐,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臣妾谢太后赐教。”对于太后的用意初璇心知肚明,此番话无非是警告自己,不可寄期盼于后位,安稳地待在妃位方可稳居一生。否则,太后容不下自己。
“哀家赐教过多人,可真正能听进去的少之又少,能活到现在的更是少。宸妃啊,哀家希望你是那极少数人中的一个。安稳地在宫中,长、命、百、岁。”太后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这枚玉佩哀家要你无时无刻戴在身边,直到死也不可离身。”
那玉佩触手生寒,泛有幽幽白光,上面雕有的凤凰却少了一尾。
这是想让她死心吗?
“臣妾,谢太后。”
太后回到软榻上,细细闻着那檀香,很是受用,“行了,这安也请了,退下吧。”
初璇颔首,握着那枚玉佩,欠身道,“臣妾告退。”
见初璇出来,滢心立刻迎上去,满脸担忧,“娘娘,没事儿吧?”
初璇摇摇头,搭着滢心的手款款向外行去,却碰上前来请安的梵清婉。
“娘娘安好。”梵清婉一如既往的淡然。
初璇一直记挂着初进宫时梵清婉的雪中送炭,如今自然是格外敬她,“许久不见了,仪才人可好?”
“一切如常。”梵清婉笑笑,“娘娘不必挂心。”
“平日里若是无事便多来昭阳宫坐坐,姐姐的恩德,初璇没齿难忘。”
“区区小事,娘娘何必挂怀?日里若是闲着,自会来的。”
初璇知道梵清婉一向清淡的性子,也不计较她的冷淡,“如此甚好。”
“臣妾先行告退。”梵清婉微微福身,扶着竹竹进了福乐宫。
“滢心,你跟着本宫来这福乐宫可不是白白受气的。可曾发现什么?”初璇用只能她们二人听到的声音提点道。
滢心茫然地摇摇头,初璇也不怪她,毕竟还小,“沉香是太后心腹,怎么会如此沉不住气呢?而且,她刚刚双眼微红,袖口也有一些湿润,定是哭过了。”
初璇看了一眼滢心,又道,“太后的人,又有谁能给她委屈受?”初璇顿了顿,“自然是太后。懂吗?”
滢心似有领悟,“懂了。”
“懂了就好,往后放宽心境。不然眼睛都被污秽之气蒙住了,哪里又看得见什么呢?”初璇明亮的眸子闪着淡淡的笑意,淡绿色的衣裙在阳光下,出尘脱世却未失俏皮可爱。
骤然一笑,万花失色,只依稀听到四个字,“知足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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