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
睡意朦胧之间初璇总觉得脸痒痒的,无意识地一挥手却被一声碎响惊醒。
“啊?姑娘,你醒了?我不是故意扰姑娘好梦的!”地上跪坐着一个丫头,脸圆圆的,梳着包子头,手里还拿着画笔。
“你是谁啊?”大概是那丫头长得太可爱,一向怕生的初璇竟出奇地没有往日的怯弱。
“我,我叫暖阳,是明公子吩咐来给姑娘您梳妆的。”看得出这丫头胆子小。
初璇无害一笑,直接扑到暖阳怀里,“暖阳姐姐,小璇好喜欢你哦。肉嘟嘟的,抱起来好舒服。”初璇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暖阳胖乎乎的脸。“像糖葫芦一样。”
暖阳眉毛跳动的厉害,这果真是十四大哥口中的那位宸妃娘娘吗?是她太久未下山所以才适应不了变幻得如此之快的节奏?暖阳摇摇头,能有这样与众不同的主子,她也是够了。
“姑娘快些起来,地下凉。”暖阳半扶着初璇起来,将她安置在梳妆镜前,“姑娘在这儿好好坐着,等一会儿上完妆,暖阳便给姑娘买糖葫芦。”
“嗯!”初璇重重地点头,糖葫芦……呀呀呀,初璇抹抹嘴,险些掉口水了呢。
长达一个时辰的时间,初璇都乖乖坐着不敢妄动,糖葫芦啊,糖葫芦啊,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你的影子?
“可好了?”明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话音刚落,已是跨门而入。
“明哥哥!”初璇微微侧首,金色的步摇垂在耳际微微摇晃,两弯柳眉形如半月,一双眼目含烟朦胧,星光点点,恍若水间明月。一刹那,明镜似乎又见到那个在皇宫里叱咤风云的宸妃长孙氏。
他微愣。
“你是来给小璇送糖葫芦的吗?”初璇不知何时已经蹦到他面前,初璇及他肩头,扬着的脸早已在妆容的修饰下褪去稚气,露出她的本质,妖娆美丽。
明镜回过神冲着初璇笑笑,背在身后的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来,你最喜欢的。”
“谢谢明哥哥。”初璇笑得天真。
明镜伸手想要如往常那般摸摸她的脑袋这才发现,她的发早已梳成髻,别上了金雀玉骚,只得尴尬地收手,“吃完了,就带你回家。”
此时朝露殿。
“陛下,已经准备好了。”
夏渊起身,眼角眉梢上略微带着笑意。“替朕更衣。”
“是。”徐福心里总算有了些安慰,这一年陛下是怎么过的他再清楚不过,执着地不立一后一妃,世人都道是宣正皇帝寡欲清心,唯有他知道陛下只是在等,等一个不知是否会再回来的人。看看,即使并未见到人,就着今日这渺渺希望也能为此舒展笑意。
徐福在心里默念,宸妃娘娘,你可千万得回来啊!若是等不到,这天下怕是不知道又会变得如何。
正想着,徐福已经取来了锦衣。青色的料子上面绣着的双龙戏珠似是活物,为什么会挑这呢?只因为从前宸妃曾戏谑过此戏文,也曾说过陛下穿青色最好。
徐福默默地感慨一声,拿着衣服便给夏渊换上。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仪仗可都备好了?”
“早早地便备下了。只待宸妃……哦,和懿贵妃回宫了。”
当初,初璇在城楼一跃而下后被明镜带走,当时亲眼所见之人几乎已经消失在世上,唯剩不过几人。宸妃长孙氏在安夏的彤册上已是一个已死之人,而如今他要迎的是渚江王之女长孙寻,字初璇。渚江王乃四方王爷之首,能以他亲女的身份入宫再尊贵不过。
初璇,不知这样的身份你可喜欢?
“摆驾玄武城楼。”夏渊已经快等不及了,再有一会儿,或许就能见到她了。
“可陛下现在还是早晨呢,而且昨儿您不是应了娴充仪今日去雨花阁用早膳吗?可是不去了?”徐福倒是一点儿也不惊讶,不过到底有些事情是他做奴才的本分。
“去回个话,朕改日再去。”夏渊倒也不含糊,整理了一番,自个儿向外走去。
徐福早已料到,不急不缓地吩咐后边儿的人,“没听到陛下的话?还不快去。日后啊,这眼睛都得擦亮了,看看清楚谁才是这宫里的主子。”
徐福看看周围的人皆是敛声屏气,一年的时间里宫里几乎全部重新洗盘,如今在这宫里见过从前宸妃的宫人绝不会超过十个,自然明白不了那些隐晦的事情。总有些看不清形势的,若是不多加警告日后还不知道给他惹出什么幺蛾子。
追赶上夏渊的步子,徐福远远地便看见一早就候在玄武城楼上的滢心与周弼。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渊就这样站在城楼边的阁楼上,远远的望着。一点一点流逝的时间让他的心越发不安。明镜对初璇的心思他一直看不清摸不透,不过……
正当忧心之际,楼外突然响起仪仗的乐鼓声。城楼下的早已严装待发的队伍立刻分列两边,红绸四起,银铃声响,三十六人抬着金玉软轿应声而入。金轿以玉为莲花底座,上方镶嵌着一粒深海明珠,即使是在白日也能散发幽幽光芒。
只听外面有人高喊,“渚江王之女长孙寻,和懿贵妃回宫——”
声落,轿停。
下轿的第一人是明镜,依旧是一身雪白。他向来是如此清冷淡漠,一袭白衫,一头黑发,让他从来与名利权势金钱格格不入。他回身,轻撩起幕帘,晶莹如雪的纤手搭在他掌心。夏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路的尽头,他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呼吸得小心翼翼,你终于回来了。
帘幕后的人垂着眼,依旧是那惊世容貌。看着她一点一点地走近,夏渊的心开始不可抑制的颤抖。熟悉的眼,熟悉的眉,熟悉的身影,那长久以来空缺的心终于完整。
“明哥哥……”初璇低低地唤一声,细如蚊蝇。
明镜握紧了她的手,给她心安。“别怕。”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了。不过,若你真的怕了,只要你开口,我就算赌上全部,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带你走。
初璇不敢乱动,只是跟着明镜一步一步安安稳稳地走着。眼里是茫然,是惶恐。可渐渐地,她看这周边的一切,莫名的觉得好熟悉好熟悉,这样的迷茫的感觉似乎很早以前就已经受过了。远方站着一个人,身着青衣,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势和威压,高贵傲气。
清晨的朝阳洒在他的身上,初璇望着他,他的身影竟与梦境中那逆光而行的模糊身影渐渐重合。她努力地想要看清那人的脸却仍是模糊的,只是在不经意间加快步子,几乎快走在明镜前方。
她没有注意到,明镜望向她眼神里的惊讶与失望。
可当她真正看清那青衣男子之时,她的心竟是在抑制不住的心痛!初璇咬咬唇,压抑着。
“你果然没让朕失望。”看着面前携手的两人,夏渊有些不是滋味,开口之际,手已经摊开在初璇面前。
初璇没有动作,左手仍是紧紧地握着明镜。她抬头,定定地看着夏渊,右手不自觉地举起想要摸摸那张让她有着别样感觉的脸,却终究只是停留在了半空。
“你是谁?”莫名的泪水淌下。
初璇的心在抽搐,她只觉得好难受,她并不知道世人称此为,心痛。
明镜微微闭眼,她,终究是在意的。无论是爱还是恨,总归她成了这样也还是会为他流泪。哪怕他已是个陌生人,她却依旧还会为他流泪。
小璇,什么时候你能为我流泪呢?或许,永远都不可能……
“明哥哥……”抓着明镜的手垂下,冷汗不断地冒出,初璇捂着心口,“小璇这里好痛……”痛到,心碎。
痛心之症!
夏渊与明镜几乎是同时想到。
“不要去想,不要去想……”明镜有些心慌,一年以来,这是第一次她的痛心之症并发。
初璇浑身痛到无力,破碎的记忆,一晃而过。明明就在眼前,她却什么也抓不住。泪水似断珠般落下,似乎这一年的泪水在这一刻都统统不可抑制的流出。
夏渊一把抱住初璇,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那句“你是谁?”为何而出,他只知道痛心之症无药可医。他能做什么?只能这样抱着她,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她的痛苦他却分担不了半分。
泪眼朦胧,初璇躺在夏渊的怀里看着静立在一旁的明镜,明哥哥,为什么一回家初璇就这么痛?为什么一回家连你也不理我了?是不要我了吗?明哥哥……
初璇只觉得双眼沉沉,再无知觉。
“为什么她会这样?”
“你看到了,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长孙初璇了。从城楼坠下之时,她才生下永桀不久,噬心草之毒未清,尚患有痛心之症,受了太重的伤。救她之时,她几乎没有半分求生意识,我强行唤醒她,没想到她却自我忘记,忘记了全部,让自己只停留在七岁孩童的心智。”
“夏渊,我真的很好奇,这样的她,你还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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