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裕衡手指摸上冰冷的石桌,一层薄尘被划过,他的目光越显幽深,这宅院还是一样的荒芜,有些失神的来回走动,这个院子是出口之一,也是最可能的出口。
天色还未暗下,但是他的心已经处于一片阴影中了,禁地中的东西最后被拿出来,白曜国将是有怎样的一番变化,时值半夏,但院中的杂草在这昏黄的光线下竟显出枯败之色,多少荒凉过了。
屋内渐渐有了声响,那长年黑暗的房间有了一抹摇曳的光影,有人手持烛火出来了……
凤百莫的手不知为何有些颤抖,连带着烛光倒影在地面的影子都是晃动的,那暗色的人影也是晃动的,他空闲的手中拿着一幅画,还有怀中明显藏着的东西……玄武铜镜。
白裕衡眼眸一闪,两代之后才重新现世的国生铜镜,会不会……来人把怀中的东西递给他,更加冰冷的触感让他心下一惊,竟如长年放于雪水中一般,冰寒刺骨,他看着光滑的镜面以及背面的刻纹,眼中终是有亮光的。
“神医,这铜镜可有什么特别之处?”白裕衡这时才注意到眼前之人的神色,那深思中有着难以冷静的紧张,甚至带着丝丝恐惧,对于一个经历无常世事五十多年的老者来说,这样的神情实在过于难解,但是他同样心下一沉,大概是不好的事情。
是关于五兽图……藏着的秘密。
“铜镜只是个象征,真正重要的……是我手中这幅画。”两人的目光一时都看着那似乎有些泛黄的画卷,里面的图案……不知神医在禁地中是否已经看过了,白裕衡突生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秘密是他们所承受不起的。凤百莫眼底的暗光渐渐明晰起来,仿佛看透了什么般,眼中已显觉悟了。
“裕衡,当年这幅画是由谁临摹的?”四国中会有如此精湛的手艺,临摹之作竟比原画更加的精致,他手中这幅画……怕才是真正的五兽图,当年带画出宫还未来的细看,秦家半路便截了他,一关便是十年,可是他当年带着的画应该才是临摹出来的,两幅画相差不大,但若是作为一幅线路图,在海面中微小的差别就足以造成许多意想不到的后果了。
“请了作画大师徐夫子来的,皇爷爷还是在一旁看着的……莫不是这画有什么差错吗?”白裕衡心中还是不相信皇族两代守着的东西会是没有价值的。
徐老头……若真是那家伙,怕是真是会出现这种事的,现在放在秦家的那幅画若不是曾经仔细研究过原画,还真是看不出差别的,只是若无皇帝授意,他一个拿画笔的老头哪敢做这种偷天换日之事,看来……他当年是被骗了一回的,这样的认识还真是让他老爷子心中不爽。
但是百莫神医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像是突然而来的惊喜带来了难以消化的消息,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事情或许是有转机的。
白裕衡有些……不明白了。
“这幅画才是真迹,秦家手中的路线图……不一定能找到梦华海域的开启入口,但我们手中这幅是一定能的。”老者喜悦的神情依旧还未把眼前的状况说清,白裕衡讶异地神情中,眼底露出了太多的情绪了,他在很快速的消化这突然抛掷过来的……难以相信的事实。
当年皇爷爷是如此留了后手,那岂不是……看着神医的表情似乎并没有怪责,他的目光一转,那当年父皇到底知不知道,父皇所说禁地中玄武铜镜是最需保护的,其实这幅五兽图才是最有价值的。借以转移他的注意力,或许是真正的保护了这幅画。
那秦家在其他三国散布的画……怕是会引起一些不可避免的祸乱了,只是神医说的线路图,这番心思也太过细密了,藏于四国图腾与凤家世代继承的图徽中,两大陆的东西结合在一起,这样的组合……怕是只有这玄秘的梦华大陆能做到。
“神医,我想去边境,或许能做些什么……”
“知离大概也是需要这幅图的,再说白曜国的子民应该有个安宁的家园。”
“神医这些日子能否为裕衡看好这里……”
白裕衡每句话都是自然而然的说出来,都加重面前之人脸上的忧虑神色,白裕衡的眼底还表露着一件事情,就依现如今的情况,线路图发出去,那梦华海域一定会引致四国之人,更多的是皇族之人,四国皇室聚首,白曜国本身就间接的成为众矢之地,都城到边境,都需要士兵驻守的。
这个时候他确实不应该离开,只是……只是不去做些什么,这样的危机不会得到任何的缓解。
“裕衡,你知道白曜国本身不久也会有事的,边境之事相信知离会处理好的,再说继位之日不宜拖后。”后半句话说出,老者脸上的忧虑多少减少了一些,虽然凤家之人一向不关心四国皇族之事,但眼前这孩子,他也是打心里疼爱的。
白裕衡还未说完的话……已经没有必要说下去了,确实不论如何,登基不宜延后,那这件事情只能拜托言之了,他大半张脸都是被覆盖上了阴影,开始落日了,只是那橙红的的光芒似乎也不能点亮什么,改变什么。
荒芜的院子中吹着夜幕降临之时特有的凉风,那幅未展开的画卷渐渐将原本的模样呈现在人眼前,依旧泛黄的画纸,但是那每一笔的色彩不曾褪色,如老树皮一般槁枯的手指为他的视线指引着前进的路,那麒麟一角竟然是最中央的地标,这幅画的设计实在是让人惊叹。
无言的沉默这时都让给了那些枯黄杂草,在天边一片火红的照耀下,它们的生机仿佛再现了。
离边境还有大半天的路程,荆乔在外驾车的脸色有些忧虑了,这马车的速度是否过慢了,只是主上没有指示,连那与主上同乘的公子也没半句话,他实在不知……绿意坐在一旁许久也是没有出声的。
龙青悠这一路是闭着眼睛,仿佛他那一头与俊美面容不相称的白发没有任何的显眼,百里风和也只是专心看着手中的地界图,目光微漾……没有问及身边这人,如何变得这副模样。
车内的气氛不仅是沉默,更多的是一种缄默了。
“绿意……这车是不是要加快点速度?”荆乔目光直视前路,语气有些不那么肯定,主子的意思……但主子身上的伤怕是受不了这路上颠簸的折腾。
绿意的神情是冷的,竟完全与那炽羽山庄中的红莲迥然不同,她那张寒冰一样的脸上只是微微侧脸看着旁边的人,语气冰冷……但好歹是答复了。
“按主子的意思来。”之后再也没有出声,荆乔一声长喝赶着马儿,马车的速度突然增快,静寂的路上也被这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车内的人……百里风和放下图,将视线移到了对面之人身上。龙青悠缓缓地睁开眼睛,对上了他温和的目光,他苍白的嘴唇上划过一丝淡笑,简直不食人间烟火。
“青悠可为着梦华海域一事前往,还是心念着什么人?”后半句话的意图,龙青悠冷淡的目光竟然也有了笑意,之前龙鸣国欲与云魂国联姻来着,百里风和应该也是知道的。
那这是在问他原因了……
他确实是念着一人,念着那人的生死,念着那人的喜怒哀乐,可惜……那丫头怕是从未念过他半分,他的目光触及这些,在无涯谷点燃的夜色篝火,宛如梦境一般重入脑海,最后在青天白日之时,梦终究是醒了。
“与云魂国联姻确实是一桩顶好的生意,只是我的兴趣只在玩乐,像是这边境将要发生的事情,定有热闹可凑的。”百里风和的神情倒极是温和了,青悠这番话……怕是有意岔开话题吧,似乎导致满头白发出现的事情没有引起任何的改变。四国可是皆知……龙鸣国世子最爱的是自己的容颜。
龙青悠脸上再度出现邪魅的笑容,那苍白的暮发此时竟因这一笑极是相称雪白的肤色,身上的红衣多少冲淡了原本的苍白,一时妖魅的面容让百里风和微微移开了视线,看来确实不值得有任何影响。
“百里兄不也是来凑这番热闹的吗?”百里风和浅笑点头,如此说也没有错的,这番热闹他可是等了许久了,只是……但愿这热闹也仅是一场染了人间烟火之气的热闹,而不是沾满了血腥之气。毕竟梦华大陆的入口开启几十年前就有所表态了,这回怕是不止白曜国……四国能承受的又有多少。
他突生的一种孤寂感让他脸上的笑有了苦意,父皇的遗言……其中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为何这时……皇叔突然消息全无,马车内的空气渐渐带上了一股寒气,龙青悠的手指上缠绕着自己的几缕白发,这颜色当真无端的惹人心烦。他眼底的一抹杀机突然闪现又落下,无涯谷内之人,阿许身上天青劫的发作多少是有些相关的,他的寒毒是因为……在与阿许同进谷内中传了一部分内力到她身上。
是为了……安心。
通往边境的路上,有一辆马车是一直停留在边境口,在等着夜幕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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