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侮辱
雨泠泠沥沥的下着,老天爷并没有因为今日是元宵而特别恩赐,燕都的大街小巷上不少人家都贴上了火红的剪花,贩夫走卒依旧来往期间,小摊贩们在霏霏的雨中热火朝天的忙碌着,热闹的气氛和湿冷的雨交织在一起混合出别有意味的感觉。
楚玥一大早便被楚腰从床上拉了起来,睡眼惺忪被摆弄了起来,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楚玥瞧着镜中给自己梳头的楚腰,鼻音浓重的问道:“姐姐,今天你也要去王宫吗?”
“是啊,猫儿声音怎么了,可是夜里凉了伤寒?”
“没有,猫儿好的很,啊……阿嚏……”楚玥刚说完就打了一个喷嚏。
“莫不是真伤寒了?”楚腰梳头的手一顿,担忧的摸了摸楚玥的额头,“哎呀,有点烫手,猫儿今日就别去了吧,我去和王爷说说!”
“不要不要嘛……姐姐,人家要去嘛,人家就要去王宫嘛……”楚玥立马不依,扯着楚腰的手一阵软磨硬泡。
“可……”楚腰面色为难,瞧着楚玥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也软了下来,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我去厨房煮点姜汤你先喝下,待会儿也好受点!”
“嗯嗯!”楚玥忙点头,目送着楚腰离去。
瞧着镜子里有些苍白的小脸,楚玥眉头一皱,这身体还真是弱的可以,稍不注意就生病。若是有感冒药就好了,楚玥有些气闷,她可知道这个时代伤寒若是不好好治疗也是会死人的!
落后啊落后!
楚腰的速度很快,瞧模样有些急,那碗姜汤还有些烫手,应该是一煮好就急急忙忙的端了过来。楚玥心里暖了一下,这女子确实是真心的对自己好。
喝下了姜汤,身体暖洋洋的,整个人也舒服多了。
“走吧姐姐,莫叫王爷等着了!”楚玥抹了一把嘴,急冲冲的说道。
“你这野猫儿,生了病还这么急冲冲的,真叫人不放心……”楚腰美眸里闪过一抹担忧。
“不是还有姐姐照顾着我嘛,嘿嘿,担心什么啊~”楚玥笑嘻嘻的打着哈哈,转身的瞬间,刚好错过了楚腰眼中的黯然。
楚玥和楚腰两人朝着大门外走去,一路上楚玥瞧着府内彩灯高挂,看着不似过节倒像似是要娶亲一般。出了门,楚玥就瞧见一辆古朴却不失华贵的马车停在门前,阿甘一身青衣吊儿郎当的站在车旁,模样有些不耐。
“终于来了,王爷都等了好一会儿了。”阿甘气呼呼的说道,可楚玥却瞧着阿甘的目光分明是冲楚腰去的。狐疑的瞥了身旁的楚腰一眼,却看她玉面上全无反应,阿甘的话倒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了!
“起驾。”阿甘撇了撇嘴,恨恨的转过身。
音落,马车轱轱辘辘朝着王宫驶去。
楚玥人小腿短,即便小跑着也才恰恰跟上,她身体本就不适,一时间脸色就难看了起来。楚玥咬牙,当年重伤奔袭逃命时她都未曾放弃过,如今不过换了个身子,难不成便要被一点小感冒打倒嘛?怎么可能!
这冬日天气本就阴寒,燕涟平日倒是赏了楚玥诸多好衣物,可今日是去王宫,楚玥身份不过是个奴才,穿那般光鲜未免有失妥当。她穿着红艳艳的棉衣,可被冷风一刮还是禁不住哆嗦,呵出的雾气扑在面上越发湿冷。
一直柔若无骨的手突然扯住了她愈渐无力的身子,抬眼就对上楚腰担忧的面容。
“姐姐,猫儿没事……”
“你这妮子……”楚腰一声叹息,握住楚玥的小手带着她前行,一时间楚玥的负担减轻不少。女子的手温暖柔软,刚好可以包住她的小手,一抹暖流微微在心中流动。
燕涟撩开帘席便瞅见这一幕,幽深的眸子微微波动,“缓行……”
马车的速度渐渐缓下,楚玥小跑着的步子也慢了下来。她微微讶异的瞧向马车,一阵咳嗽从马车中传了出来,楚玥低下头,神色复杂。
马车在雨中徐徐前进,而燕涟的咳嗽声似乎也如同这冬雨一般,绵绵不惜,就连楚玥在外面听着也难受。阿甘的面色有些难看,不一会儿便有一个白面大夫进了马车,行进了一会儿,雨渐息,燕涟的咳嗽也渐渐平稳了下来,那白面大夫也下了马车,朝车队最后行去,楚玥没有在意,刚巧略过了楚腰脸上一闪而过的异色!
燕宫宏伟,马车辘辘而行,在朱雀门停了下来。大燕等级森严,燕宫之中非燕王旁人不可乘坐马车步辇,至朱雀门必须下车步行入宫。
楚玥停步打量起了这王朝权力的中心点,大理石铺成的宫石堆砌成森冷的堡垒,朱漆的宫门似被鲜血淋漓而过,大燕覆灭陈朝已久,可即便过了百年,楚玥似乎还能闻到那浓重的血腥味,那大理石的宫墙上还有诸多箭痕和黑沉的血迹,随着年月的流逝被风雨侵蚀,逐渐已和那宫石融为一体。
一如大燕的统治,如盘根大树,它的触须已经深入这片土地百米,盘根错节,陈朝之土已为燕地。
“咳咳……”燕涟被人搀扶着下了马车,他一身蓝色朝服,将人拉的挺拔修长,玉冠竖顶,长长的璎珞自脸颊两侧垂下,直至腰际。燕涟玉面清俊,肉色的唇较之往日多了丝血色,就连往日幽沉的眸子也多了份奕奕之色。只是他破碎的咳嗽声依旧绵延,病态不减!
“走罢……”燕涟整理了衣装,带着一群人觞觞而入。
燕人虽是关外所来的民族,可王朝初建之时,乾澄帝便下令袭陈朝旧制,许多汉人的习俗皆保留了下来。尔后,百年融合,如今的燕地除了原本的燕人贵胄还保留着一丝纯正的关外血脉,大多都已经同汉人混婚。即便是燕王的五子两女,也仅仅只有两个血脉是纯正的!
元宵节,乃是一年中第一个月圆之夜,也是一元复始。本该是夜半赏月看花灯,才有意味。可燕世城登基后,较之先王诸人,他重武轻文,对此汉人节日并不看重,就连宫中宴会也是定在白日。
晟王殿中,燕王王座之下,玉白石碣延绵,东西两侧一字排开设宴桌,左侧为尊,分设五位,乃燕王五子之位。右侧首位则乃王大臣之座。大燕等级森严,女子地位低下,即便是王女也是上不得筵席的!
燕王未至,宴席未开,晟王殿中已坐了多人,除了燕霸和燕涟两位王爷殿中之人差不多已经来了。燕世城在位已三十多年,如今已近甲子之年,可却迟迟未立储君,王大臣中也是派系林立,燕霸燕穆两人母族便是四大门阀之之人,朝中势力更是多多倾向于大王子党。
燕烈独自而饮,燕穆和燕铭早已被朝臣包围。燕烈和燕涟母族虽是宇文阀,可两人皆被不喜。今日燕王大开宴席,宇文阀所来之人乃是如今当家宇文极。
他如今不过而立之年,面容阴冷,留长髯,此刻他亦是被群臣围绕,谈笑其间。目光偶尔瞥过独酌的燕烈却流露出不屑,燕烈按辈分虽是他亲侄可他们两人皆不被家族所喜,想起在宫中为妃的族妹,宇文极则是更加不屑,入宫如此多年依旧不得燕世城喜爱,就连生的两个儿子也是一个匹夫一个废物!家族早已将他们母子舍弃,这种无法给家族带来利益的人只能是耻辱!
而另一边,同是贵胄血脉的燕铭身边却是好不热闹。
“七王爷,前些陛下亲赐汗血马与王爷,赞扬王爷马术超群,真是恭喜恭喜啊!”
“是啊,王爷小小年纪马背上的功夫便如此了得,以后咱们大燕必有有一名猛将!”
“是啊,是啊,王爷……”
众大臣阿谀奉承,燕铭笑着接过,脸上全是得意,燕铭被众人环伺,谈笑间眼睛瞥到席间独自饮酒的燕烈,眼中闪过一抹讥诮。他持杯一笑,便朝着燕烈走了过去,他身后那些大臣面面相觑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抹看好戏的意味。燕烈性子暴躁,三王同大王党不对盘之事,朝中之人皆知。再加上燕烈母妃不受宠,宇文阀对其也是漠不关心,那些趋炎附势的大臣自然不会关心这样一个无用的王子!
“三哥当真是好兴致,独自饮酒作乐。啧啧,我看宇文大人也在那边,三哥这个当侄子的怎么也不过去敬上杯酒呢?”燕铭阴阳怪气的说道,眼里满是讥诮。
燕烈持杯的手蓦然握紧,抬头猛地瞪了燕铭一眼,虎目森冷,彷如一头嗜血的兽般!
燕铭被骇的一退,想起自己身后那群大臣,随即脸上闪过一抹羞恼,燕铭恶狠狠的瞪了燕烈一眼,道:“三哥这般瞪着小弟作甚,小弟可是为了三哥好!”
“跳梁小丑!”燕烈一声冷哼,戏谑的瞧着燕铭,冷声道:“臭不可闻!”
“你……”燕铭被燕烈如此直白的讽刺,当下面色难看之极,正准备发作,就听殿外的太监,道:“大王爷,到——”
“四王爷,到——”
燕霸的到来让大殿内骚动了一瞬,那些大臣如同吸血的蚊子找到了美食一般,通通围了上去。反倒是接着进来的燕涟被人冷落在一角,就连伺候的宫婢也没有!
燕铭冷哼了一声,拂袖便朝燕霸走了过去,心里已经下了狠心,定要燕烈好看!
燕涟神色依旧淡然,仿佛被这般忽视的不是他一般。楚玥低眉顺眼的跟在燕涟的身边,目光小心的在殿内转了一圈,在殿中谈笑风生的燕霸身上停留了一瞬,便隐没了下去。
而此刻,那些宫婢也姗姗来迟的走了过来。
“四王爷,请随奴婢来……”
燕涟点点头,脸上并无怒色,就连一旁的阿甘也面色淡定。这王宫内院之中,一言一行皆要无比谨慎,可燕涟乃是一朝王爷依旧要如此,但看燕霸神采飞扬的模样,这完全是两相对比!
这便是权力吗?楚玥低垂的眸子闪过抹暗光……
“王爷,这便是你的位置了……”宫婢柔柔的声音响起。
楚玥抬头就看见阿甘难看的面色,就见燕涟的位置竟是在右侧之尾!
古时,左为贵,右次之。按理说燕涟的位置应在左侧才对,而这宫婢带来的位置却是右侧,还是末尾!
这分明就是侮辱啊!
燕涟面色无悲无喜,而此刻大殿上众人的目光也移到了他们这一角。讥诮的、不屑的、冷漠的目光朝他们看来,燕涟面无表情的在位置上坐下,甚至连一丝抗议也没有,一时间不屑的声在殿内更加繁复。
大燕,崇尚血性,燕涟这般行为在众人眼中看来就和懦夫一般。再加上燕涟病弱,一直以来就是武不行马不骑,只刚刚入殿,他这名大燕四王爷,尊贵的皇室血脉,已经成了众人谈笑间取乐的笑话!
楚玥恭敬的跪坐在燕涟身后,眸子微眯,神色晃过燕涟单薄的背影,若有所思。
倏然,太监尖利的声音划破大殿内诡谲的气氛。
“陛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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