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傅舒玄处理完事,看没什么要紧的,就牵着马往回走。门房远远看到那匹雄健威武、比主人还骄矜高傲黑色大马出现在眼前,忙迎了上去,给傅舒玄恭恭敬敬的请了安,牵过马绳。
自从回到京城,傅舒玄都没有置办太多服侍的人,院里就几个粗使婆子和贴身伺候的长贵,出门几个随从侍卫,几人都是从军中跟着他的,算得上傅舒玄心腹中的心腹。
“爷,您回来了?”长贵远远的看着傅舒玄大踏步走来,忙笑嘻嘻迎上去。
傅舒玄瞟了嬉皮笑脸的小厮一眼,面无表情的往里走,一进屋就看到桌上还冒着热气儿的菜,脚步顿了顿。
长贵端来温水,这是上次傅婳过来看到傅舒玄都是在井边直接用刚打上来的冷水洗漱,才吩咐长贵在傅舒玄要回来的时候备着的。
长贵也觉得五姑娘说得有理,三爷虽然现在还年轻,身体素质好,但常年在战场上那有不受伤的?要是不精心伺候好,年纪大了肯定是一身的伤病。
净了手,傅舒玄坐下准备用膳,傅舒玄现在虽然位居高位,但这二十几年来也就这几天让他有了点家的感觉,这里有个时时刻刻记挂着自己的人,回来有热气腾腾的饭菜。所以这几天每到饭点他都会准时回来,因为不想辜负那点点温情。
“三爷,这是给您的,您看看?”长贵笑得见牙不见眼,向傅舒玄递了个小包袱。
“什么东西?”傅舒玄放下筷子,伸手接了过来。
“不清楚,是五姑娘亲自送来的,您没回来,奴才可不敢偷看!”
听到傅婳的名字,傅舒玄的手顿了一刹那,又若无其事的解开细带,里面一双男士朝云靴静静躺在那里,傅舒玄愣住了,他从来没想到过会是一双鞋,不过想到以前收到的腰带荷包,现在多一双鞋也不奇怪。入手顺滑结实,针脚细密平整,看起来是用了心的。可他如今不想也不能再收这些东西,没有阻止每天的饭菜已经是自己贪恋了。
“你把它还回去吧,就说我不需要。”傅舒玄像是手里的是东西长刺似的,两三下就把它从新包好,递给长贵。
“啊?”长贵愣愣回不了神,不明白刚刚还一脸温柔摸抚那双鞋的三爷怎么一下子变了脸色。
傅舒玄没管他,低头拿起筷子扒起饭来,只是觉得今天的菜可能不是同一个人烧的,一点滋味也没有,随便应付了几口,就放下碗筷。
长贵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主子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面,要是平时他还敢絮叨两句,可这样,他很识时务的闭紧嘴巴,只是在心里嘀咕这些贵人门的心思,还真不好琢磨。
傅婳愣愣的看着眼前熟悉的包裹,不可置信的问道:“为什么?难道你没说清楚是我送的吗?”
长贵低垂着头,“奴才已经说过了,三爷还是让我还回来。”
“为什么?”
“奴才不知,姑娘别为难小的了,快收回去吧,小的还要回去服侍爷呢。”
傅婳紧紧捏着那绸料,默了良久才说道:“我跟你一起去,我要问个清楚,三叔这是为何?”
“这---”长贵看着傅婳倔强的脸,侧过了身。
两人一路沉默来到思淮院,院里空荡荡的,婆子们都下去用饭去了,饭桌上还没人收拾,长贵皱了皱眉,这些偷奸耍滑的老虔婆,又欠教训了。
“三叔呢!”傅婳左右看看,没人。
“可能在书房,要不姑娘先坐,小的去叫三爷一声?”
“不用了,你忙吧,我自己去找他。”傅婳也不用长贵指路,直接往厢房那边走去。
傅婳怀里抱着那只包裹,静静的走在游廊上,傅舒玄的书房设在右厢房,离正房不远,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
傅婳看着那紧闭的房门顿住了脚步,心里有点忐忑,但她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的跟三叔生分了,可以说,傅舒玄是她在傅府众人当中唯一感到亲近温暖的人,他是傅婳十几年来唯一亲近的长辈,如父如兄的存在,傅婳不想失去这份亲情。
傅婳为自己鼓了鼓劲,抬手轻轻敲了两声。
“进来!”熟悉的低沉声音响起。
傅婳打开房门,抬腿走进去,傅舒玄站在靠窗的书案边,聚精会神的练着字。
“三叔!”
甜糯娇软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独属于傅婳的声音,傅舒玄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三叔,是我!”傅婳看他不理自己,犹自低头写字,真有点伤心了,语气里就带点哭音。
傅舒玄猛的抬头,眸底深处有亮光闪过:“婳儿?你怎么来了?”
傅婳看傅舒玄与平时并无两样,心想他刚才可能太专注了,没听到也是有的。遂放了心,抬手摸了把脸,神情也缓和下来:“还不是三叔你,我来几次都见不到你,营里事物很忙吗?”
“还好,你找我有事吗?你看,怎么哭了?”说着放下笔,给她拭去眼角的泪痕,又搬了张椅子,示意她坐下说话。
“谢谢三叔!”傅婳甜甜的笑了,小脸满是欢喜:“没什么事,我就想来看看三叔,对了,这是我第一次做的鞋子,也不知道合不合脚,你快试试吧!”
说着把靴子拿出来放到傅舒玄脚边,示意他赶快试试看。
“婳儿!”傅舒玄伸手阻止她要帮他脱鞋的手。
“为什么三叔?我从小到大就没有母亲,父亲兄姐有比没有还不如,虽然有莲娘她们,可她们更多的是把我当主子,我一直想有父母亲人在身边关心是什么感觉,可没有人给我这样的机会。”
“好不容易你回来了,你比父亲对我好,比其他人对我都好,我很高兴,我很快活,你对我好我也想对你好,尽我所能,我希望一直这样下去,永永远远。可现在你竟然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你才不推开我三叔,你别不要我好不好。”傅婳扑进傅舒玄怀里,紧紧抱着他的劲腰哭诉,像个无助的小羔羊,低低抽泣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在傅舒玄的胸膛,浸湿他的衣服,烫伤了他的心。
原来,她要的只是父亲,是兄长,是亲情,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自己还能胜任这几个角色,只要眼前这个如水般的小人儿一辈子开心快乐就行了!
傅舒心底苦涩不已,强撑着笑意,抬起手想把磨人的小人儿揉进骨髓里,最后还是无力的放下手。
“好了好了,这么大的人还掉金豆豆?你想如何就如何吧,三叔都随你!”傅舒玄妥协了,双手把倚在他怀里的小人儿扶站好,拿起旁边的帕子给她擦拭眼泪。心里做了决定,沉重的心情瞬间轻松不少。
“真的?”傅婳听了一喜,顺着他的站了起来,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被泪水浸过的眼眸显得更加水汪汪,雾蒙蒙的眼睛给人一种妩媚风情的感觉,但红彤彤的小鼻头又显得娇俏可爱,纯与媚让这个刚长成的姑娘很好的糅合在一起,使人心醉神迷。
刚刚下定决心的傅舒玄不由得晃了晃神,不自在的微微偏过头去。
“真的,以后你想如何就如何,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出什么事有三叔顶着。”傅舒玄涩声应到,承诺似的看着她的眼睛。
傅婳破涕为笑,小手抓着他的衣襟要保证:“那以后三叔不可以以其他的理由不要我。”
“不会,三叔不会不要你。”除非是你丢下我。
“那以后我要经常来思淮院,你不可以再躲着我。”傅婳看菜下碟,一连串的要求。她感觉到近几天三叔好像在躲着她,每次来都看不到他人影,也不知道为什么。
“好!”没有一点不耐烦。
傅婳满足了,拉着傅舒玄重新坐下来:“三叔赶快试试,看合不合脚。”说着要去帮他脱鞋,傅舒玄赶紧阻止了她。
“脏,我自己来。”
傅婳也没勉强,乖乖的站在一边看着。
傅舒玄脱下了脚上那双半旧的鞋子,换上手里这双新鞋,垫了垫脚,又下地走了几步。
“怎么样?合适吧?”傅婳紧张兮兮的看着他。
傅舒玄神色莫名的看了她一眼,搞得傅婳更是紧张了,他忽然一笑,如冰雪消融,让人惊艳。
“很合适,谢谢婳儿!”
忽然看到三叔的笑容,傅婳粉颊莫名一烫,如玉雪染霞,艳丽不可方物,低头轻声道:“那就好!”
傅舒玄看着她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静谧。傅婳感觉有些不自在,小声开口说道:“那,那三叔,我回去了!”
“哦?好。”傅舒玄声音有些低哑,仿佛有万千思绪无法排渲。
傅婳看了他一眼,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去,傅舒玄没送她,只是看着她走远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走出思淮院,傅婳回头看了一眼,脸色露出狡黠的笑容,脚步轻快的顺着来时的小路小碎步跑去。
自从傅舒玄与傅婳达成一致,生活回道了原先的轨迹,不过傅婳找到了一个另类的爱好,也可以说是乐趣,那就是包办傅舒玄一身行头,大到衣裳鞋袜,小到腰带荷包。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有,傅婳做自己的还没这么上心。
傅舒玄刚开始的时候不让她做这些,说做针线费眼费神,如果想做,做几个荷包就好了,可傅婳当时答应得好好的,过后还是一如既往。不过做鞋费劲她倒没怎么动手,就是衣服,从里到外都是她在做,她说给他做这些,她很高兴。傅舒玄听了沉默良久,没再劝。
因傅婳出门几次都是躺着回来的,让秦香莲等人吓坏了,再就傅婳对出门也没多大的兴趣了,傅瑜来约几次都被婉转的回拒。傅婳又过回以前足不出户的日子,不过没人知道的是,后林那条鲜有人知的小道上,经常有个容貌昳丽的姑娘来来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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