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时间的河流中浮沉,前世今生的记忆如两军交战,此消彼长。都是铭刻于心的记忆,她却注定只能选择一边,然而,无论如何选择,被割舍下的那一方都会让她心如刀割。
无法选择,就无法逃离这个虚无的空间。这本是上天赐予她选择人生的机会,只是对于如今的萧婧来说,却是左右为难的折磨。同样的名字,却是两段毫无相同之处的人生,无论怎样选择,她都逃不开负疚感的枷锁。
前世里有家人的思念,后世有夏昱的牵挂,她没有把自己劈作两半的神通,更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
没有尽头的黑暗中,夏昱的脸渐渐浮现,目光如丝般缠绵,似要撼动她的心。
萧婧下意识地伸手想要触摸眼前熟悉的脸,只是手指所及之处,只是一片虚无。她泪流满面,仍执拗地用指尖描摹他的眉眼口鼻,最后将手指停留在那道横贯他大半个脸庞的疤痕上。
然后,她转过身,坚定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能回去,她不能再回到夏昱身边。与他相识不过两年光阴,他已经数次因为她身陷险境,九死一生。如果她执意听从自己的心回到他身边,只会将他推入更大的险地中。
距离光明仅一步之遥,然而就是这一步重如千钧,一旦跨出就意味着了断了和他所有的牵连,沧海桑田不复相见。
最后一步落下前,萧婧忍不住回头,想再看一次夏昱的脸。
只要再看一次,将那张脸就此镌刻在心底,哪怕是回到从前,也可以带着关于他的记忆活下去。
然而,她甫一回首,脚下的地面便轰然坍塌。这个虚无的空间就像是玻璃器皿,在外界的重压下崩塌碎裂。无数灿如流星的碎片四下飞散,有一枚正正冲向萧婧的心口。
在心脏即将被贯穿的巨大恐惧中,萧婧忽觉身子一重,整个人便迅速地向下坠落……
萧婧猛然睁开双眼,眼前却是白茫茫的一片。闭上眼才觉出眼底的干涩和疼痛,全然不似之前在混沌中漂浮时的轻松。她知道,自己是回到了现实世界中,只是……究竟是哪一边,前世还是今生?
她再次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终于渐渐显现出事物的轮廓。首先入目的便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彼时正是黄昏时分,云朵将夕阳的余光折射出万般绚丽,美丽地让人过目难忘。
萧婧的目光缓缓下移,当一角险峰陡然映入眼帘时,她的瞳孔猛然一亮。这里……她记得!
萧婧想要起身,无奈身体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尤其是肋下,稍微一动便有钻心的疼痛袭来。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当初与夏昱一起坠崖后,她也因肋骨折断休养了好一阵子才恢复原状。只是这一次,疼痛的程度和范围都要严重得多。
好容易挣扎着坐起身来,她才看清自己身上的衣服,牛仔裤、登山鞋……萧婧猛然将手伸到眼前,手肘处顿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透过因为剧痛而迸出的泪水,她仍看清了手腕上的电子表。
虽然表壳已经碎裂,指针也不知所踪,但表上的日期却是还在的,11月13日,周六,就是她出事的那一天!那些选择永远遗忘的过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重新出现在现实中。
萧婧忽然觉得不寒而栗,那么,她是回到属于自己的生活来了?
简单地检查过身上的伤痕后,她寻了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枝作拐杖,一瘸一拐地向记忆中的方向走去。然而天色完全暗沉下来后,她仍然没有找到记忆中停车的位置,不仅如此,连那条宽阔的马路也不知所踪。
目力所及之处皆是茂密的树林,可她完全不记得来时曾见过这么多树。难道是时间太久,她连记忆都开始错乱了么?
周围已经完全黑了,周围寂静得可怕,她不敢再向前走,只能找了一棵大树靠着坐下来歇息。虽然知道自己是在现代,大自然中不会有什么凶猛的野兽,但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毕竟,孤身一人处在黑暗中,还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萧婧一边回忆着许久之前来这里时的过程,一边睁大了眼睛四处张望。如果附近有公路的话,应该能看得到路灯的光亮,更何况,当初登山时似乎见到过几户人家,只要循着灯光应该就能求得救援。
然而,无论她向哪个方向望去,看到的始终是一片黑暗。
伤痛夹杂着疲惫袭来,她努力让后背在树干上靠得更舒服些,接着便沉沉睡去了。迷蒙中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乍然出现在眼前的光惊得跳了起来,无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处都被牵动,她立刻又脸朝下摔在了地上。
“拜托,扶我一把,我从上面摔下来了……”
果然有人来帮忙,只不过动作相当粗暴,不知道对方身上穿了什么,行动间竟发出铁器摩擦的声响。听到这种声音,萧婧猛然抬头,一双眼睛立时瞪圆了。
先前她以为是手电光,如今呈现在眼前的竟然是火把,周围的几个男人身上穿的也都是铠甲,样式……似乎有点熟悉……
萧婧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样的转变,如果不是浑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疼,她真会以为是自己又做了一个荒诞不经的梦。明明是回到了现代,为什么还会看到阏于的士兵?
面前的人看着她的奇异打扮,眼底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好奇,然而看得出他们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虽然好奇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周围的人让开了一条路,一个同样戎装打扮的男子走上前来。刚刚把她扶起来的士兵用阏于话说了一句什么,男子却用汉语重复了一遍:“奸细?”
萧婧本能地反驳道:“我不是奸细,我是来附近游玩,不小心掉下来的。”一边说着,她一边用眼睛示意了一下大山的方向。
对方却轻蔑地笑了:“那座山是我们阏于最险峻的山峰,军中最强壮的士兵才能徒手爬上去,你……”他用马鞭抬起她的下巴,“凭什么?”
“所以……不是掉下来了吗……”萧婧咕哝了一句,然而在看清对方的脸时,一个名字却脱口而出:“赤那!”
眼前那人,正是阏于的四王子赤那,虽然只见过寥寥数面,但他的特征实在太过明显,所以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赤那的母亲来自游牧民族,天生一双湛蓝色的眼睛,赤那的眼睛虽不像他母亲那般色彩鲜明,却也极为惹眼了。
见她叫出自己的名字,赤那愣了一下,下一刻马鞭便箍住了她的颈项,只要微微一用力便可扭断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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