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萧婧在城南遇袭时,在城主府喝得醉醺醺的一干大臣们正坐在马车上往驿馆的方向去,谁知在半路上马车就突兀地停了下来。
街上不知何时已经挤满了人,且都在向相反的方向奔逃,这处街道本就狭窄,马车是寸步难行。殷恪和萧妤也在其中,倒是萧姗自从经过牢狱之灾后性子有些乖僻,所以不曾来赴宴。
殷恪拉住一个汉子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人满脸都是油光,嘴唇却吓得发白,如今被他这么冷不丁喝问,双膝登时便软了下去,语无伦次道:“烧……烧起来了……”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殷恪眉头一皱正待再问,车上的萧妤却发出了一声惊呼。
顿时,所有摸不着头脑的人都看向了她手指的方向,那里正是驿馆所在的地方,距离此处不过两条街的距离。那边的天空,已经被火光映红了半边。
殷恪顿时明白过来,当下拔剑砍断绳子,夺了马匹便逆流而去,徒留萧妤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失了一匹马的马车上,满目黯淡。
她没有开口阻止,因为明知阻止也是无用。哪怕那个女人是将殷家推入万劫不复之地的罪魁祸首,哪怕那个女人有朝一日还会亲手杀了他,只要她身处险地,他永远都义无反顾。
身为女子,身为皇朝尊贵的公主,是她这一生最大的悲哀。
这厢驿馆火起,那边的简陋戏院里,夏昱正护着萧婧一路奔逃。那群杀手并非泛泛之辈,虽有闲云野鹤和几名侍卫在身边护持,但还是险象环生。暗卫中不断有人倒下,待退到戏院后门时,只剩下一名暗卫还在苦苦支撑,就连闲云野鹤也受了伤。
杀手的数量实在太多,从后门逃到小巷后,闲云野鹤在缠斗中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眼看最后那名暗卫右臂也受了伤,剑法中渐渐露出破绽,夏昱只能咬牙将萧婧向他身边一推:“带她走,这里交给我!”
那名暗卫微微一怔,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夏昱已经将萧婧推了过来。
自今夜起一直握在一起的手,就这样轻易放开。夏昱挺剑迎上劈来的刀锋,而她只能被护卫拉着向巷子更深处狂奔。
见她将要逃离,那群杀手顿时红了眼,用的都是拼命的打法。夏昱身上很快就挂了彩,尤其是右肩上的一道刀伤,几可见骨。
这样的打法太耗费力气,他又是以一敌多,心知今日无幸。白忙中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萧婧二人已逃离此地,胸中那口真气一泄,整个人向后仰倒,勉强避过了劈下来的刀。杀手一击未中,竖了刀再度刺下来,夏昱勉强就地一滚,刀尖还是刺入了左侧后背。
闲云见主子遇险,不顾对手的刀刃已经及身,硬生生用后背挨了重重一刀,一个箭步冲到夏昱身旁,将那举刀又要刺下的杀手一剑断喉。
野鹤的武功要高一些,也奋力解决了对手赶过来,两人护着夏昱且战且退,向驿馆所在的城北退去。
不知过了多久,杀手终于退去,巷子里已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
野鹤扶着夏昱在墙边坐下,闲云手脚麻利地撕下里衣的衣襟替他裹伤。谁知还未解开夏昱的衣衫,闲云的身子却僵住了,随即一口鲜血喷在夏昱胸前。夏昱霍然睁眼,及时伸手撑住了闲云向前扑倒的身子。
野鹤兀自在一旁惊骇不已,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跟着一起扶住闲云。
夏昱低头时,只见胸前衣衫上那口血已变成黑色,心下咯噔一声,顿时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野鹤犹自不觉,将闲云平放于地上,伸手撩开他的衣襟,想要替他裹伤。然而闲云胸口那道伤口虽然已露出森森白骨,血液却早已凝结。
野鹤一时间慌了手脚,下意识地看向夏昱:“公子……”
夏昱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他吃了返魂丹。”听了他的话,野鹤瞬间僵住,半晌才红了眼眶,大颗眼泪落下来砸入闲云胸前的伤口,然而那具躯体已经失却了生命力,肌肤血脉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缩下去。
返魂丹,听上去像是救命丸药,它也确实有救命的功效,只不过习武之人用起来要格外小心。这种丹药一旦服下,身上伤口会立即止血,服用者只需静养,不过三日便可恢复元气。
但若是服用丹药后强动真气,后果便只能是血爆而亡。闲云显然是先受了重伤,却又惦记夏昱的安危,所以只能孤注一掷地选择服下这样的丹药来续得一时之命。
沉默半晌后,野鹤才狠狠抹去眼泪,先是撕下里衣为夏昱将伤口简单包扎,然后取下衣带打算将闲云的尸身系在背上带走。他刚用衣带在闲云腰部打了个结,夏昱却已按住他的手。
在野鹤红着的眼睛的注视下,夏昱在闲云的尸身前缓缓蹲下身子,沉声道:“我来。”
“公子……”野鹤想要反对,却被夏昱的眼神震慑住了。他咬牙将喉间的甜腥咽下,尔后将闲云从地上拉起来,放到夏昱背上,用衣带绑紧。
夏昱稳稳站起身来,或许是因为血肉都因药力枯萎了的缘故,背上的闲云并不重。野鹤跟在他的身后走过躺满尸体的小巷,一双眼红得血一般,说出的每一个也像在血泪中浸泡过:“若是让我知道是谁,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终于转过最后一个街角。然而,出现在眼前的并不是驿馆,而是一片焦黑的废墟。
空气中除了烟烧火燎的气息外,还飘荡着一种古怪的味道,酸中带香。而形容狼狈的殷恪,正和萧婧的侍卫一起,用长剑死命地在废墟中挖掘。
火焰虽已熄灭,但仍留有余温,殷恪的外袍下摆已被烤焦,眼看着就要烧起来,他却浑然未觉,只是疯了一样用长剑去挖。原本四层的驿馆在大火中被烧塌,废墟堆起来也有两层楼高,微微泛白的天边映着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渺小。
夏昱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是血不说,背上还负着一具死尸。
他几步冲上前去,揪住殷恪道:“她呢?”
殷恪狠狠甩开他,他却又扑上去,两人眼底都是一般无二的疯狂。
而在不远处,马车的车帘掀起了一角,露出萧妤的一抹目光和上扬的嘴角。她的笑容中,三分怨毒三分欢喜,扭曲了原本姣好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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