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的放开拂雪,让她躺在石头上,自己则换了个姿势安静的陪在她身边。
天空很蓝,就像是水清洗过一般,一望无垠。只有一片洁白的云朵飘拂在太阳的周围,它好像故意和太阳作对似的,企图挡住它的光芒。
但是,阳光却总能冲破束缚,重现光明。
柔软的云吞噬不了光明,那么黑暗能否做到?若能做到,又是怎样的一片黑暗?
他静静的看着天空,他想起了她梦里的黑暗。那样的黑暗,要怎样的光明才可以照亮?他……是不是她黑暗里的阳光呢?如果曾经是,那么现在,在数次陷她于危险之中后,他还是她黑暗里的那片光明吗?
他挥袖而去,围绕着他们方圆几里的地方,长出了一片桃林。满树的桃花依旧开的十分艳丽,淡粉的颜色,她不讨厌的颜色。
他记得她曾说过,漫天的花瓣好似一场温柔的雪。她最喜欢在落雪的时刻跳舞,可惜她不愿意为他跳了。
那是很久以前了,他在魔族那片黑暗里为她种了许多的浮忧树。浮忧树的花瓣飘落在空中,似是一场雪,又似乎构造了一个唯美的梦境。
那是她第一次为他跳舞,那个时候,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美的人,也没有见过那样美的舞。那一刻,这世间万物再一次在他眼中失去了颜色。
她是温柔善良的女子,却也有着清冷孤高,他何其有幸,可以一睹这绝世风华?
时至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他依旧对于自己没能守护好她而无法释怀。但是,那又如何?他不是轻易放弃之人,他会为了她而成为强者,携她的手一起君临天下。
玄溟握着手中的雪花,那是她坠入暗海深渊之前,放到他手中的。冰凉的温度好像她的手,他很想去温暖它,但又怕把它融化。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总是纠结了呢?似乎……是遇到她之后,即使重逢的时日如此短暂。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收起手中的雪花放到了怀里。
“殿下”,恒琰拱手说道,“我已送走了。”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你坐吧。”
“是。”恒琰揽衣坐在了另一侧。他一身漆黑的广袖宽服,长发以同色丝带工整的束在脑后,面色苍白冷峻,天生有种疏离之感。
“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玄溟看了他一眼。
“没有。”恒琰毫不犹豫的说道。“我相信你的选择。”
“这么多年来,你只有这一点没变。”玄溟的语气不似往日的淡漠,而是有了一丝平静和温和。也许,只有面对自己最信任的人时,他才能卸下自己的伪装。
“你虽然也变了很多,但我似乎又看到了从前的你。”恒琰的语气有了一丝怀念。
“从前的我?”玄溟似是有些淡淡的茫然。
“我是说在没有经历战争的时候?”
“时代可以改变,岁月可以迁移,生灵何以不变?”他淡淡的反问。
“那么属下是不是该庆幸,可以见到从前的殿下?”恒琰问道。
玄溟沉默片刻,看向熟睡的拂雪,眉间划过一抹宠溺的笑意,“或许……是因为她。”
“那殿下的心中为何还有种悲伤?”恒琰犹豫着问道。他不仅看到了从前的魔尊玄溟,也感受到了他心底那股更加沉重的悲伤,更看到了他的改变。然而无论如何,他还是他。
玄溟沉默许久,再次开口时,语气里有了淡淡的悲伤,“她已经忘了我。”
“为什么?”恒琰皱眉,“我是说,为什么她的记忆找不回来?”
“此事绝不简单。”玄溟缓缓说道。他不知想起了什么,一直淡淡的语气突然透出一股冰冷。
恒琰沉默,没有继续问下去,他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但他也明白,继续问下去只会让玄溟更加难过。
“让你寻找的洪荒灵兽,如何了?”玄溟问道。
“穷奇和冰凰。”恒琰点头,“妖灵神尊于十万年前将其收服,作为妖灵界的守护神兽,整个妖灵界,能够释放洪荒灵兽的人只有祁烨和沄峥,但是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玄溟看了一眼拂雪,站起身,“跟我过来。”
“是。”恒琰起身跟着他走出结界。
玄溟负手站在平行世界的结界外,静静的看着里面在石头旁沉睡的身影,紫色的眼睛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恒琰也不说话,安静的待在他身后。
他很久才神色微微复杂道:“洪荒灵兽会是这场战争胜利的关键。”
“属下明白。”恒琰道。
“殿下”,席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道门又出手了。”
“哦?”他冰冷一笑,勾起的嘴角带着嗜血的魔魅。“我以为,还要再等上几日。”
“那莫名消失的人间守护者涵绍的身份已经确定,他是神族太子,楚安。”席烬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此人藏的实在是深,如果不是他故意露出马脚,恐怕……”
“很好!”玄溟眼中划过一抹杀意,“既然他喜欢神秘,不如就让他给六界留个更大的谜团吧!”
席烬和恒琰对视一眼,殿下的意思是杀了楚安?为什么?为了魔族的大业还是因为那个人?
“去吧。”玄溟道。
“属下还有一事不懂。”席烬犹豫着开口,“我们已经掌握了洪荒灵兽的线索,为什么还不动手?”
“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玄溟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殿下!”席烬皱起的眉头之暗藏着一丝无奈,“如果你不忍心?属下可以……”
“够了!”他转身喝道。紫色的瞳孔里释放出寒冰一样的冷意。“你可以怎么样?你想让我用她去威胁雪影宫还是神殿?”
“殿下……呃!”席烬踉跄着退后数步,手捂在了胸口处。
恒琰愣了一下,急忙求情道:“殿下息怒!席烬他也是为了我族大业。”
玄溟收回手,转身看向结界,冰冷的说道:“没有人可以伤害她,这一掌算是对你的惩戒。若有下一次,我会要了你的命。”
席烬望着那个挺拔的背影,眼神黯了一下,眼底深处划过一抹叹息,咽下喉间的鲜血,缓缓说道:“谢殿下不杀之恩。”
“你记住。我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在做什么。你的命,最好留到即将来临的战场上。”他漠然道。
“是。”席烬低头答道。
“退下吧。”他淡淡道。然后,走进了结界里。
恒琰看着席烬,“你还好吧?”
席烬摇头,“殿下他并不是想要杀我。”
“下一次,你千万不要再触碰他的逆鳞了”,恒琰皱了皱眉头,“他宁可自己承受痛苦,都不会允许她受到伤害,你想从她身上下手,那是绝无可能!”
“照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是殿下的软肋!”席烬道。
“你太小看她了。”恒琰笑了一下,“她的力量只是还没有觉醒而已,一旦恢复到鼎盛时期,那绝对是六界的巅峰强者之一。”
席烬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你很少会为一个人说话。”
“是吗?”他淡淡道。“可是这并不是在为她说话,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结界里,玄溟向着桃花树下沉睡的人走去。她的一袭白衣覆盖在草地上,像是天上的云朵飘落在地。微风吹着她的长发,在空中飘拂,像是蹁跹的蝴蝶。
她的手不自然的攥紧了衣袖,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做梦。失去了灵力的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朝而醒,夜而眠。而这里,又不分黑夜与黎明,她便总是沉睡。然而,却一直在做梦。
玄溟屈膝蹲下身体,伸出手点在她的眉心处,想要窥探她的梦境,她却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轻轻收回手,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里闪着迷茫和恐慌的光芒,温柔的问道:“做噩梦了?”
拂雪气息微喘,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听到他的话,抬起头看着他说道:“我梦到我掉进了黑暗的深渊中,有一个人拼命的想要拉住我,可我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的脸。总觉得,我好像很熟悉这个人。”
玄溟袖中的手不自觉的合拢在一起,眼神却依旧温柔,“这只是个梦。”
“可是……我觉得它是那样的真实。好像……我曾经亲身经历过一样。”拂雪眸光黯然的说道。
他沉默了一下,低下来的语气似乎是失落,又似乎是自责,“或许……是你曾经的记忆。”顿了顿,继续说道:“对不起。”
拂雪蹙了一下眉头,“为什么?”
“在你独自面对宿命之时。陪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此刻,他的眼里已经满是自责的在看着她。
“宿命?”她笑了一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既然是属于我的宿命,那便理应我独自去承担。”
“阿雪有没有想过”,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或许我们的宿命是一样的,就算不一样,也很相似。”
拂雪沉默不语,这句话好像曾有人对她说过。一样的宿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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