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什么不是这样的啊?”
女孩轻轻地将饭菜小心倒入叠了几层的衣服上,问道。
莫如风继续带着他“探寻”式的目光盯着洛长安不放:“你以前有洁癖,哪怕可以让人接受。可是你的衣服是定不会拿来做这些的啊。”
挑完鲈鱼的鱼骨头,洛长安想了想,随口回了一句:“也许是在青楼的那几日吧。鬼知道我那几天经历了什么。总之……我好像不在很介意某些东西了。或许我不记得任何事情的那几日学会了原谅我自己,因为不能开口说话,知道要学着原谅这个世界吧!”
“这个世界……终归还是美好的。”
师叔,如果有一天,你们真的都走了,师傅走了,你也走了,你们还会不会记得,我这个努力变成“白痴”的“渣渣”啊……“可是如果世界的美好对我来说和别人一样,那它对我只是寻常,并无美好可言。有时,它甚至充满了邪恶。比如你们要走,比如不是所有人都会遇见你们。”
“我以前说过一句话,有人看雨,有人躲雨,这个世界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话一在你面前说出来,我就跟你说是我跟蓝阁主那个家伙呆的久了变成这样。我是不会变成无情的人的。”
洛长安摇摇头,点点头,往返重复了好几次。“西方哲学说,存在即合理。世间万物,皆因合理而存在。自从知道你们有一天会走,长安一直在想,到底为什么师叔你们要走。如果存在的一切都是合理的,那么离开,也是合理的吗??……可是它对人真的不合理。”
“哎……你师父他不愿意争,所以你的存在不合理,不合理,所以要变成合理,所以只有没有你,我们离开。”莫如风拦下女孩给衣服打结的手,摸摸她的头。“傻丫头。别想了,饿不饿,我带你出去怎么样?”
“怎么出去?不行不行,被发现了师叔会受罚的。”
“没事儿,走,陪我打王者,顺便我们开个小灶去,吃虾去。”
洛长安蹲在那里不知道该干啥,莫如风一把将她拽了起来,蹭蹭蹭的往柴房的墙角挤。
“长安?”
“长安?”
“把门开开,是我。”
二人走到一半,房门忽然被敲响。“长安,你听得出是谁吗?"
“是我皇兄。所以,师叔,我们还走不走?”
“你皇兄月前早拜那老头儿为师,按辈分还得称我一句师兄,只是归根结底还是同一师门,我只是不确定他会不会会跟那老头儿说啊。”
洛长安顺着莫如风的话一想,顿时也觉得不太妥当。说是不会说的,只适合不说归不说,被他看见了,是不是不太好啊……误会了怎么办……
思绪进行到一半,戛然而止。女孩摸摸自己的左胸口,愣是晃了好一会神。
“我要是不认真得好好写,想你师父表达一下我改正态度的决心,怎么有机会给你求求情?”
洛长安愣了愣,余光瞥见他嘴唇上支起的死皮,伸手将它拽了下来。“我去给你拿水。”女孩慢慢的将跪姿改成站姿,锤了锤发麻的膝盖,走到一旁将封好的茶具打开来。
“每次拆这些东西都得抠到我自己的手,好讨厌的都……最不喜欢拆这些了。”洛长安将茶杯裹了一层布料,稳稳地递了过去。
莫如风接过水,没好气的笑道:“所以我说你笨啊。”
“我是被你说笨的。”
洛长安这话撂下以后,空气中静默了那么一小会儿,虽然不至于尴尬,但是也有些别扭。莫如风慢慢悠悠地把茶杯放在桌上,除了那声“嗒”的轻响,周围安静的有些可怕。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一般都是我说你秒答,就算不是马上回,也是在思考,可是现在……
无端有点小心虚。就在洛长安那句“师叔对不起啊”快要说出口的时候,莫如风开口了:“你胡说,被我说笨的人都会变聪明的。"
“那我还那么笨,看来是快成例外了哈哈哈哈哈。”
“虽然我只说过你。”莫如风摸了摸鼻头,嚷了一句。
“那就是特例咯?!”
——刚刚打雷了。
——而有个小姑娘有点害怕打雷。
——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让女孩自己很依赖的男子。
——于是,洛长安缩成了一个团,使劲往莫如风怀里躲。“长安,虽然我们都不介意男女授受不亲,呃……”他他他他他他腿快被压废了。
“师叔,你今天中午干什么去了,怎么就被关到柴房了呢……我找了你一个中午。”
莫如风想起自己中午做的事情,“呵呵”的干笑一声,吐槽道:“我哪干什么,不过溜出去喝了几瓶酒,你师父派人来找我,我一时冲动顶了你师傅几句……”
某男默默地移动着自己的右腿,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师父今天中午说……”
“说啥?”
“他说……”洛长安晃了晃赈灾莫如风腿上的脑袋,噘着嘴“哼哼”了几声:“想想就不高兴。”
“他到底说啥啊?”
“师傅说,师傅问,问我他给我四年,让我选,选你们什么时候走。”
“你傻啊!”
女孩猛地一起身,又引得莫如风倒抽了一口冷气。……大腿的筋,这酸爽,真够味儿。“这有哪里傻了?”
“师叔,我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啊。”洛长安手一个不稳滑了一下,摸到那有些发硬的筋,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让别人痛苦的事情。
莫如风揉揉自己的腿,继续说着:“你直接说你永远都不希望他走不就好了?”
“可是……”
“万一你师父那圣母心发作了,就不走了呢?”
“他说不走就一定不会走。”
“那如果走的话,有什么后果吗?不对,你们为什么一直都要走,不走不行吗?”
莫如风沉吟了一会儿,摆摆手:“没有什么后果,就是不走。只不过,恐怕你始终都不可能与我们接触。”
“我始终都吃不到你做的饭。”
……我始终都吃不到你做的饭……
洛长安感觉心脏的位置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有点沉重,却还有点涩涩的欣喜。为什么?……师叔若是想吃,她直接做不就好了?
“如果被内部发现我吃你做的饭这种更进一步的接触,说不定就把你给咔擦了。”
“我还……不是那么好咔擦的吧……”洛长安呐呐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我……我可以去抱大腿……虽然不是你们的。”
“他们杀过人。像内部这么庞大的组织,想抹除一个人很容易。而且……你也太高看你那些可以抱的大腿了。”
洛长安不说话了。长这么大,她头一回发现自己那么无助和软弱无力,连自己想要的,想做的都得不到,连一顿饭都满足不了,连一句“我不走”似乎都无法听到。师叔,我到底要变成什么样子,才能和你们在一起呢?
“所以你要好好努力,争取早点变成白痴。"
“嗯。”
“外面的雷好像不打了,赶紧写吧,写完了明天商量商量怎么哄你师父上当。你想办法感动他,套出那句话,我在拉他喝几杯酒,说不定就成了。”
“嘻嘻,师父的圣母光环。”洛长安松开莫如风的袖子,坐到对面去抄佛经了。“然后我只要默默地再祈祷师父的圣母心发作是不是?嘻嘻。”
外面的 雷声停止了,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心在说谎,心在寻觅。
莫如风的心境有些默然。
——是那默然不是漠然。
突然间,狂风急雨,下得那么措不及防。“小姐,少爷,晚膳来了。”
“师叔……你……”洛长安刚想说,师叔我们什么时候吃饭,问问你先吃还是我先吃。可是,这送饭的人听声音是一位略微年老的女人,梅山上……没有老人……
“师叔,你现在吃吗?”
洛长安看见了莫如风手下宣纸上低落的墨点,于是小心的挪了挪位置,站得近了些,喊道:“谢谢啊。”
“师叔?”洛长安用眼神询问道:梅山可有新招进老妇人?
何时曾招进老妇人的话,这那么长时间都一直待在内部帮着打理一些事物,看着那家伙的摊子,倒是没怎么关注梅山的这些小事。莫如风朝着柴房门口走去,似是在打量着什么稀奇的东西,目光带着几分探寻。“来了……还不现身?就从那上面一放,卫生也没注意,怎么说都不想梅山的作风啊。”莫如风蹲在那处,用筷子夹起一块香菇,口中喃喃的说着什么,作势准备吃上一口。
“诶诶诶诶你别呀师叔,万一有问题怎么办?”
“……有问题的话,我会担心师叔的。”
洛长安揪起自己的红色外衫,抖了抖,悄声道:“师叔,我们把饭倒在我衣服上,用银器试一试便知?”
“也好。只是……”莫如风看着那件外衫,有些意外的看向洛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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