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伯抚摸着手里的秘笈,“灵儿真是一个武学奇才,普通人学这门功夫,至少要花一个月的时间,也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就算是天赋如家主,也要七天才能学会,可是你知道灵儿用了几天吗?四天!她偷练这个秘笈,只为了对付你。”
在这个楼阁之上,两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无法抑制的悲伤里。
倘若,灵儿是被江湖正义门派所救,那么,她的生活会不会好过一点?倘若有侠义之士对其进行引导,那么,她会不会成为一代侠女?
为何偏偏是在颜家?偏偏是在颜家??颜家是救了她,还是毁了她?
“你们这两个人,平日里费尽心机保她,可最终竟然合力结束了她。整件事的是非对错,已经理不清了。但终究是你们害死了她,等你逃过这一劫,我们再算这笔帐。”
颜青点头。“如果那时我还有命的话……”
在离阁耗了两个时辰也没找到答案,颜青心思有些乱,便放弃了。
从漠观楼出来,天已经全黑了,走在路上的颜青恍惚地想着颜灵儿的脸,如果自己的心思再细腻一些,是不是就能发现她的不同了?是不是就能阻止她了?
颜青自嘲地想着,她费尽心机保护的孩子,竟然功夫不输给颜回,这是多么大的一个嘲讽?
忠伯嘴里的灵儿是天赋异禀的习武奇才,甚至不需高人指点,在漠观楼里更是来去自如,览遍群书,还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能力,而她呢,只是一个会努力的女子,甚至无法保护自己,她所拥有的,惟有努力和坚持而已,一个只知道努力和坚持的笨蛋,到底该不该继续走下去?爹娘……会觉得她丢脸吗?
想着想着,她笑了,想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她已然走到生命的尽头。
安静的姑娘,文离见过,但是消沉自卑的姑娘,文离还是第一次见。
姑娘是那种就算是生死旦夕间,也镇定自若让人瞧不出她已经怕得要死的人,这时候的姑娘,会让对手胆怯,可是现在这样失去了光彩的姑娘……是放弃解毒了吗?还是,放弃了活着?
“姑娘。”文离忍不住要问,“有办法解了吗?”
颜青摇头。突然觉得视线变得模糊,耳朵嗡嗡地响着,吵得她头疼,胸口好闷好闷,颜青顿了一下,假意抬头看着天空的明月,潇潇洒洒的样子。颜家暗桩无数,如果此刻她露出了弱点,那么明天就会传遍颜家,到时她便孤立无援,等着死吧!
“文离,我有些累了,你背我可好!”
文离自觉不对,说了句,“好。”
他蹲下身子,颜青趴在他的背上,她还是第一次趴在男人的背上,原来是这么温暖的感觉。如果是在中原,这怕是于礼不和要结婚的吧?她是江湖人,不拘小节惯了,迷迷糊糊中,她想着,如果照她偶尔看到的闲书上所写,如果她童年的家还在,那么依她现在的年纪,已经可以参加各种百花盛宴了吧?会看见各种贵公子吗?爹娘会把她许给什么样的人家呢?会像文离这种后背暖暖的公子吗?
“文离,你是来自中原吗?”
“姑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的。”
“中原的姑娘,到了我这个年纪,都在做什么?是谈婚论嫁了吗?”
文离想起那些,脸上露出洋溢的笑容,“如果是名门千金,应该是已经被媒婆踏破了门槛,上门提亲的会络绎不绝,但几乎见不到本人,只传说于市井之中,哪家的小姐琴谈得好,哪家的小姐刺绣绣得好,中原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如果姑娘生在大户人家,说不得没人敢娶呢!”
颜青嘿嘿笑了两声,“那除了名门千金呢?”
“那就是些小家碧玉了,这些姑娘无缘进宫或嫁进富贵人家,只能嫁给门当户对之人,倒也幸福。未出嫁的姑娘,会戴着面纱逛着花会庙会,最热闹的要数元宵灯会,淘气些的姑娘会女扮男装走在街上吃着小吃,姑娘吃过臭豆腐吗?如果姑娘有机会到中原,一定要尝一尝,不要怕那个味道,吃起来真的很香的。不过姑娘记得要扮成男装,这样才不显眼……”文离不停地说着话,从来没有话这么多过,他怕姑娘被人瞧出了有问题,他怕自己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他更怕姑娘抛下他离开。
“原来,这世间还有这么多我没尝试过的东西……”语气里满是对这人世间的留恋。
颜青恍惚地看到了歆园。终于支撑不住,嘴角的血滴在文离的身上,眼睛再也撑不开,陷入沉沉的昏迷中。
文离闻到血腥味,焦急不已,怕被瞧出异样,也不敢快走,走进屋子,放下颜青,见她已经昏迷,他摇晃着她的肩膀。片刻之后,颜青才被摇醒,皱着眉,忍着疼痛。
颜青自知毒已发作,性命不久,不挺而走险是不行了。她让文离去拿那个藏在深处白布封口的罐子,那里面的毒虫是她养的最毒的虫子。
罐中本来养了七只,一次意外的毒药,竟使得罐中毒虫相互撕咬,她本以为一夜之间全死了,后发现一只毒虫活下来,变得通体雪白,惧光,在烛光下会泛着淡淡得白晕。常常一动不动的待着,不了解的会误以为它死了。
颜青把这只毒虫夹到小碟上,它没一丝挣扎,如死了一般。
是不是毒性越大的虫子越是安静,就如同人一样,越是厉害的人物越是让人瞧不出,就像……颜灵儿一样?
看着,瞧着,像是在下定决心。
“文离,我要赌一把了,如果我赌输了见了阎王,你就去找颜并,让他把欠我的,都还在你身上,不管是安全送你离开还是留你在他身边,务必护你周全。你也好自为之。”
文离没想到他等她醒来,竟等来这么一句话。他无法相信地怒道,“姑娘,你这是寻死吗?”他突然想起以前姑娘做的试验,给小狗喂食毒药,然后用毒虫去清毒,毒是清了,最后那只可怜的小狗也死得非常惨,后来姑娘再也没试验过。“姑娘是要用它清你的毒?它就算是清了你的毒,你怎么控制它,怎么控制它?更何况你并不能确定。”文离从没有过的怒意,“姑娘是要陷我于不仁不义吗?姑娘是要弃我于不顾吗?”
颜青眼神沉静,当她的手接近毒虫的时候,它蠕动了一下,像是闻到了味道。家主的毒药果然可怕,这还未见血呢!
她抬头看着文离,“那,你有别的办法吗?控制它再想控制它的办法,现在不试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文离沉默了,是啊,还能怎么样,还有别的办法吗?本来,这些都是应该由他来承受的。
颜青瞧着异常兴奋的毒虫,想着,会是怎么个疼法?她能耐得住疼吗?又想着,疼应该是不幸中的万幸,那总说明,她还活着。
“如果我无法忍痛叫出声来,记得点我的哑穴,或者打晕我,如果我剧烈挣扎,就捆住我,不要手下留情,捆死死的,这是在救我,记住了?”
文离只能点头。
颜青割破了手指指尖,鲜血从指尖冒出来如断线的串珠一般滴落在地上,毒虫闻到味道,已经开始兴奋了。
颜青把手指伸到虫子面前,虫子爬到手指前,盘旋了一阵,它便开始异常兴奋,找到那个滴血的伤口,顺着切口爬进了手指里。颜青剧痛无比,满脸是汗,脸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右手颤抖地紧紧握住,额头青筋绷起,愣是一声不吭。疼得不行的时候,下唇咬得出血。
文离已经不敢直视,撇开了眼睛,懊恼不已,她不该承受的。
颜青觉得有些承受不住的晕眩,文离抱起她,放倒在床上。
颜青突然想到一件事,“文离,你去查查……谁趁这个机会……蠢蠢欲动。”
文离不肯,不想离开,“都这个时间了,还想着这些干什么,我离开你你有危险怎么办?”
颜青半眯眼睛,“痛……死了,我不想……解释,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话?难道我……要……自己去吗??”说着作势欲翻身下床。
文离连忙拦住,“好好,我去我去。”说完便走了出去。
颜青闻言,再承受不住痛,当即晕眩在床上。
躲在远处的高高的身影,见文离走远,飘进院落,小心躲过颜青布置的陷阱,嘴角带笑,推门进屋,见到床上就算是昏迷也皱着眉头强忍剧痛的小脸,他的眉头也皱起来了。
见她嘴角的血一点点流下来,男人伸过手,抹掉血痕,又摸了摸她的脖子,又抓起手腕摸摸脉,眉头皱得更深,虽然毒被清得差不多,但毒虫怎么除掉,难道每隔一段时间食毒不成?
先不管那么多,知她身子弱,没有内力护住心脉,扶起她,打进去一些内力在她体内,帮助她调息一些,摸起她的脉搏,小毒虫安分了许多,时候差不多了,见她鲜有的不知世事而沉睡的面孔,他淡淡一笑,轻轻说道,“我真好奇,接下来你到底要怎么走呢?”说完离开,不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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