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天，风可以吹得人神清气爽，可郑吴梦似乎有点儿冷。“心凉了就真的不会再暖了，对吗？”他拉了拉领子，加紧步伐，走进了一家高级的法国餐厅。这里侍者的工作还是叶烺赟介绍的，听说叶烺赟的爸爸认识这里老板。所以他的工作还算轻松，工资相对其他餐厅也是高的。“这也应该感谢叶烺赟吧。”

　　他是心存感激的。可是，每每看到一家人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走进来时，他的心都会感到难以名状的悲伤。如果当初不那么坚持，那么现在会是怎么样？也会和父母一起开心地一起吃饭吧？！可是现在，这个答案已经成为一个死结，彻底绑住了他的希望，也绑住了他的未来。其实在这样的餐厅工作，他只会更受伤。可是为了生活，又能怎么办呢？

　　*** ***

　　“爸爸妈妈，我喜欢踢球，让我踢球好吗？”有些期待的天真而又紧张的脸。

　　“不行，小轶。你可是爸爸妈妈的乖孩子，你将来要上大学，学好技能，你爸爸的可要等着你管理呢。”妈妈很惊讶。

　　“妈妈，公司不是有爸爸和舅舅吗？何况，舅舅还有表姐呢！我去踢球，以后可以赚好多好多钱的。我会买最好的东西送给你们。”他是不会服输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听话，小轶。踢球保证能赚钱吗？而且，那样会很辛苦的，甚至还会有危险。”妈妈苦口婆心地劝说。

　　“我一定会很努力的。”

　　“那能踢一辈子吗？你怎么不为我们，甚至你以后的孩子想想呢？你这么小，什么都不懂，现在不听话，以后长大了会后悔的。”

　　“可是我┅┅”

　　“不要说了，小轶。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无论如何，我跟你爸爸都不会让你去踢球的。不过如果只是觉得好玩，偶尔在学校踢踢我们也不反对。”妈妈的脸开始阴沉了。

　　小轶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 ***

　　餐厅的工作只到十点，之后他又会接受另一份工作，就是在一家酒吧里当服务生。这是他连叶烺赟也瞒着的。他的处境远比人家了解的还要困难很多。

　　“嗨！请给我们那两瓶啤酒。”

　　“好的。马上来。”他接到上帝的命令，在人群中健步如飞。

　　这是一家欧式的酒吧，里面大多数都是喜欢与别人一起分享胜利的球迷。自然还少不了有很多外国同胞。有时甚至白皮肤的客人比黄皮肤的还多。这里很多方面几乎与外国的球迷酒吧无异，最大的不同就是这里的球迷都很文明，不会发生球迷斗殴的事件。

　　不是没有激情，只是我们理解足球，深爱足球。

　　“Goal! Goal! Goal……”电视的大屏幕中传出进球的欢呼。

　　“JUVE JUVE JUVENTUSLANDIA

　　LA CITTA’ TI SFORZA OGNI DOMENICA ”尤文的球迷齐声为他们的球队歌唱欢呼。

　　“是尤文？”全场的振奋让他的心在也无法设防，努力压抑自己的郑吴梦终于忍不住向电视看了看。重放的慢镜头中内德维德22米开外的一角任意球漂亮地越过人墙，只挂球门死角。守门员没有做出任何扑救的反应。

　　“漂亮。”在那迷离的沉醉中，他强烈的意念让他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个对黑白海洋有着特殊迷恋的年代。体内的热血已然沸腾。

　　“啊！”耳边传来一声惨叫。

　　电视情节中最经典，最老套的一幕再次上演。

　　郑吴梦回过头，看到一个淋着橙汁的女孩。确切地说，是一个淋着橙汁的季嘉袆。

　　郑吴梦看着自己手中翻转的杯子，张着的嘴久久没有合上，就这样不知所措的站着。

　　“请你让一下行吗？我这样很奇怪耶。”季嘉袆看着一脸茫然的郑吴梦，哭笑不得，头发上的水还在滴着，可她却依然显得落落大方。

　　“对不起，对不起。小┅┅老┅┅不是！小姐，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郑吴梦慌乱之际忙递上一包纸巾。

　　“你也喜欢尤文？”季嘉袆边擦边问。

　　“是，哦，不是。我不懂球。这球衣挺漂亮的。像斑马，我喜欢斑马，真的。你也喜欢斑马吗？”郑吴梦语无伦次地说。

　　季嘉袆听着他乱七八糟回答，无奈地笑了笑：“不是，我要走了。”

　　喜欢斑马？什么烂借口。刚刚他眼神中表现出来的明明是一个球迷的热情。那是在其他时候不会轻易流露的目光。仅仅因为球衣？不是吧！想当年，他也曾流露过如此的感情呢！他？季嘉袆心中突然一振。忙回头看。可那个男孩却已经不在了。季嘉袆自嘲地笑笑，怎么会想到他呢？便拿起钥匙准备出门。

　　借着酒吧昏暗的光线多在角落的郑吴梦分明看到那银色的光点忽隐忽现，在越来越模糊的目光中远去。

　　*** ***

　　“小祎姐姐：

　　你在意大利还好吧？你说你去都灵看球了。能坐在阿尔卑的感觉一定特别美妙吧！我也多想亲自体验一下那种激情，多想亲手触摸一下那象征力量和纯洁的尤文的一切啊！可是，梦想与距离到底还有多远？

　　小祎姐姐，你说过，只要努力，一定会有回报的。我一度将他奉若神明。可是，真是这样吗？

　　听说你拍了好多照，记得发给我啊！

　　不多说了，希望我们在足球天堂重逢的日子赶快到来。

　　郑轶岷”

　　季嘉袆每次打开电脑，都会看一看这封保存了多年的邮件，这是小轶给她的最短的一封，也是最后一封信。从此以后，他便在网上消失了，也彻底失去了与她的联系。季嘉袆也试着找过，可是毫无结果，甚至还打听到小轶的房子也卖了。所以，在过了25岁生日之后，她放下意大利体育记者的工作，毅然决然的回到了祖国，去寻找一份神秘丢失的约定。

　　*** ***

　　“好了，我今天请大家上台用英语自我介绍一下，也算是我认识一下你们。随便说说，谈谈理想也行。”季嘉袆通过几次的课，已经渐渐熟悉了讲台。“这样吧，我先叫一个人，然后由他叫下一位，依次下去。好吧？班长先来。”

　　班长倪菲开了个好头，接着便叫了叶烺赟。

　　叶烺赟上台时白了倪菲一眼，谁都知道，叶烺赟的英语烂得非言语能形容。用他自己的话说，它是一个中国文化的坚定拥护者，只认汉字不认别的。可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怎么办呢？硬着头皮上吧！于是，拖着耐克鞋慢慢挪到讲台。

　　“我叫叶烺赟，你们知道。我喜欢足球等很多体育活动。我没有什么理想。我说完了。”叶烺赟念经似的中式英语让季嘉袆想说些什么，可叶烺赟紧接着用响亮的声音说：“下面我们欢迎郑吴梦，请吧。”

　　郑吴梦抬起头，与季嘉袆的眼神交汇的一霎那，季嘉袆愣住了。不过随即就露出调皮的笑容。那样的笑容让郑吴梦想起一句歌词：这笑又多危险，是穿肠毒药。有时候笑比什么都可怕。武侠小说里通常都是这么说的。

　　郑吴梦走上台，想来冷峻的脸上居然浮出两片红晕。

　　逃不掉的，季嘉袆知道，在那家酒吧里打工的人都必须要会很流利的英语。

　　郑吴梦脑子一热，好像回到了刚刚进学校的那一次与倪菲的谈话。

　　“老师说要我们开个班会，说是自我介绍。但是我想把它办得有意义一点。所以，我想请你和我一起主持，而且想让你第一个上台讲讲你自己和你生活中的趣事，打开气氛，让班会变成一个闲话家常的节目。你能帮我吗？”

　　“为什么是我？”热情的笑容碰上冷冰冰的脸。

　　“因为我觉得你比较有亲和力，而且不像叶烺赟那么说话不着边际。”

　　“不行。”他回答得坚定，而且语气中似乎带着不耐烦。

　　倪菲看着他，感觉自己很傻也很讨厌，心中作错事似的委屈让她的泪水即将涌出，手紧紧抓着衣角。可她还是勉强基础了一丝笑容：“对不起！”

　　可郑吴梦分明看到了那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他从来不知道，封闭已久的自己，也会伤害到别人。

　　“是我不好，应该道歉的是我。可是我实在不能答应你。在我的世界里，早已不存在欢笑了，我不知道能将什么有趣的事，我不愿让我的悲伤影响到别人。你懂吗？”郑吴梦一抬头，倪菲在他眼中看不出一丝感情。

　　“怎么回事？能告诉我吗？”

　　“不想说了。刚刚那些话，我也从开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过。理解我好吗？我的心已经凉了。”

　　“心凉了就真的不会再暖了。对吗？”

　　倪菲看着郑吴梦，心里的委屈早已化成莫名的伤感。为什么，他的话那么有杀伤，让她有抱住他的冲动。

　　想着想着，他居然说：“我叫郑吴梦，吴梦无梦，我已经没有什么梦想了。我的一生也许是注定与众不同的。我只希望可以找一份安定的工作安稳的度过每一天。”

　　季嘉袆听着他流畅的话语，看着他这时少有的老成的表情，笑容消失了。他的自怨自艾是在跟自己赌气吗？

　　郑吴梦望着下面他等着叫人的紧张的同学和茫然的季嘉袆，猛然醒悟，自己怎么把最不该说的话在最不该听到的人的面前说了？看来有时，英语太好也不是好事。

　　“嗯！我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个奇怪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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