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槐再次睁眼的时候,俨然接近黄昏了。
鼻翼翕动间,皆是烤肉的香气。
“阿凛?”沈槐这才发现齐凛竟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她身侧,任由她枕着入睡。
齐凛放下手中正翻阅着的书卷,回首看她,“可要用些吃食?”
刚刚睡着了倒是半分不觉得饿,但是现在醒了却不一样了。沈槐掀开帘子瞧了眼马车外的帘子,只见一群人围在篝火旁正翻烤着什么。
齐凛看出了沈槐心中所想,扶着她下了马车,朝着那堆篝火走去。
原本围坐在篝火旁的众人闻得脚步声,倏然回首看去,就看见沈槐和齐凛恍若璧人地相携着走来。身后的姣姣月光和漫天星辉亦成为了二人的背景。
宇文栅最先反应过来,将坐在她身边的墨云一脚踢开来,转而拉着沈槐在她身边坐下。顺便还递上了一串烤鱼。
沈槐伸手接过,同她道了声谢。
墨云看着沈槐手中拿着的烤鱼,不满地嘟囔了一声,“那是我烤的。”
随后墨云就获得了宇文栅的白眼一枚。
这边的沈槐和宇文栅亲亲热热地恍若一对亲姐妹似的坐拥在一起说着话,另一边的墨云和齐凛则是坐在另一个小角落委屈巴巴地自食其力。
这一行本就没有多少人,大家也就四散地坐落开,时不时地交谈几句,倒是和乐融融的模样。
步摇和殊儿以及静远三人围坐在一起,翻烤着不知从何处采来的野菜。余修阳自是和余瑶坐在一处,二人都是话少的,除却余修阳不时地出声说几句话,其余时间内都很是安静。
要说最热闹的反倒是沈槐和宇文栅二人了。
宇文栅本就是个闲不住的,再加之她对于沈槐本就是欣赏的。此刻二人坐在一起,倒是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
至于墨云和齐凛二人,活像被抛弃了一般,孤苦无依地坐在小角落里相依为命。
最终还是沈槐良心发现,向步摇和殊儿二人讨要了些野菜和采摘的蘑菇,野果子,熬煮了一锅汤给齐凛。
墨云坐在齐凛身边,自然享受到那锅鲜美的汤。
沈槐虽然女红不好,但是在厨艺方面却还是过得去。
在场的几人不说天潢贵胄,却也是平日里衣食无忧的,乍然品尝了这样的生活却也觉得别有一番趣味。
尤其是宇文栅,这些年来一直隐居山林,对于这样的活计倒也上手的很快。甚至不知从哪里还掏了几颗蛋出来。
不过在墨云这家伙义正言辞的教育下,宇文栅终于厌烦了,起身将那几枚蛋放回去。
“吃你的。”回来后的宇文栅见墨云还有继续说的意思,索性夹了块烤肉塞进墨云嘴里。
墨云瞪大了眼睛看她。呜呜了几声,见宇文栅不肯搭理他就别过头去了。
齐凛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碗,取出块帕子拭了拭嘴角。
用完晚膳后,众人都没有困意,便三三两两地散开来去。
宇文栅原是勾着沈槐的手想要带她去见识见识一些草药,却不想被齐凛一把拉走了。
“我方才来时听静远说这不远处有条小溪,你可要随我一起去看看?”齐凛偏过头去看着沈槐。
沈槐勾唇笑了,“那便去瞧瞧好了。”
他们二人自在一起来鲜少有得空的时候,难得现在有空暇。她也就遂了齐凛的意,与他一同去瞧瞧。
齐凛亦是笑了,牵着沈槐的手顺着静远所说的方向走去。
正如静远所说的那般,那条小溪离此处并不远,不多时二人就看见了。
在月色的照耀下,那溪水无端地披上了一层柔雾般的薄纱,闪着粼粼波光,甚是动人。
沈槐看着那条小溪,眼前一亮,勾着齐凛的手飞快地朝那溪水奔去。
齐凛注意着二人的脚下,生怕她一个不注意便被脚下的东西绊倒了。
临到了那溪水旁,沈槐缓缓地蹲下身来,拘起一捧水。
齐凛看着她难得孩子气的动作,心下也是一松,便由着她去。
就在齐凛想着随沈槐一起蹲下身的时候,沈槐忽然微微站起身,将手中的水尽数泼向齐凛。
齐凛一时不查,倒是被沈槐泼个正着,身上披着的外衫衣襟处濡湿了。
沈槐蹲在原地,看着齐凛依旧傻傻站在原地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齐凛呆愣也不过一瞬,下一秒便反应了过来,起身想去捉沈槐。
沈槐现下双腿都好了,哪会这么容易就教他捉住,自是要跑的。
夜里的光线始终不如白日里的明亮,再加上河底湿滑,沈槐一时没注意,踏了个空。
齐凛瞳孔微缩,想要上前拉住沈槐,却不想自己同样没有踩稳,二人齐齐地坠入溪水中。
“什么声音?”宇文栅正和墨云在不远处采摘药草,忽然听到不远处的溪水上传来一声不小的响动,当下就拨开草丛看去。
“……”宇文栅迅速地合拢草丛,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这两人可真是会玩,大晚上也不怕冻着。
齐凛瞧着二人身上的衣物都湿了,自然是不能久留的,当下就带着沈槐返回了篝火旁。
一直守在篝火旁未曾离开的殊儿等人瞧二人的模样也是一阵愕然。
倒是步摇率先反应过来,起身去寻了些干净的衣物过来,催促着二人去换下。
沈槐没有推辞,回去营帐内换衣裳。齐凛则是守在外面,等着沈槐出来了,适才进去。
直至傍晚时分,尽兴了的众人才肯渐渐回自己的营帐内歇息。
接下来的日子里,众人除了运气好的时候能寻到客栈,其余的时候都是露宿郊外。
不过这样的生活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一行人终于抵达西凉了。
一踏入西凉的城门,余修阳和余瑶就开始如遇归水似的自在起来,甚至开始给众人介绍起西凉的一些特产来。
易烟早在数日前就接到了来信,知晓他们快要抵达王宫了,便命人早早地准备了起来。
余修阳和余瑶曾在信中提及,若是沈槐等人到达了,该以何种礼节迎接?
彼时的易烟只回了一句,以使臣的名义。
当时接到回信的余修阳和余瑶二人的心暂时安定下来了。
毕竟他们二人也看的出来沈槐对于自己的身世还有几分抵触,若是贸贸然地公布了她的身份,恐怕会适得其反。
只不过此时的余修阳和余瑶二人并不知晓,有一句话叫做,姜还是老的辣。
沈槐等人一踏入王宫,就有大臣殷切地迎着他们去了正殿见过易烟。
对于参见易烟,除却沈槐,其余几人倒是有些担忧的。
沈槐在路上的时候原本还有几分担心,但是现在临见了端坐在御座上的易烟,她的心绪反而平定了下来。
几人以使臣的礼节见过易烟后就随着引路的大臣离开了,期间易烟也只是公式化地颔首称是,并没有多说什么。
若不是几人知晓余修阳和余瑶事先与易烟通过信,他们恐怕以为易烟是不待见沈槐的。
至于易烟的态度,说实话沈槐并没有多少放在心上,反倒有些释然。
若说易烟适才在大殿上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唤她槐儿,她恐怕当时就能反身出殿。
沈槐等人在安排下的房间内草草地休息了一番,准备起身去正殿赴宴。
晚宴上一切都很正常,君臣共欢,和乐融融。便是这舞曲也是好看的很。
沈槐喝了一盏酒,然后开始低声与齐凛说起话来。
易烟的目光扫过二人,停顿片刻又离开了去。
只是令众人想不到的是,易烟在晚宴结束之际,忽然起身站了起来。
“还请诸位安静一下,朕有一件喜事要与诸位分享。”
对于易烟的话,西凉的臣子们面上都带上了几分喜色,纷纷期待起易烟要宣布的事情来。
反倒是沈槐这边隐隐的,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测。
下一秒,他们就听到易烟说道:“我曾与先帝育有一女,因年少时期的变故,不慎使她遗落别国。”
沈槐眯起眼睛来看着易烟。
她的样貌与自己像极了,但是她面上的威严却是她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的。
“幸的上苍庇佑,使我与她今日终得相逢。”
余修阳和余瑶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目光呆滞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易烟。
陛下,您不是说要循序渐进吗???
下一瞬,沈槐就接受到了来自高位上易烟的目光。
沈槐垂下眼睑,避开她的视线,缓缓自座位上起身。
一时间,殿内众人哑然。
灼热的视线纷纷投向沈槐,仿佛要将她盯出个洞来。
不过沈槐的外貌生的像极了易烟,在场的人还未有人敢出声质疑。只有一个七旬老臣颤巍巍地站起身,看了眼沈槐,而后对易烟说道:“陛下,若是臣没有记错的话,这位沈姑娘是卫国大殿下的夫人。”
易烟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那出声的大臣,忽地勾唇冷笑,“那又何妨。”
她就知晓会有人拿沈槐的另一重身份说事。但她自决定公布沈槐的身份以来就未尝有过后悔,即便此刻所有的臣子都反对,她也不会收回自己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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