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剩下的几两大米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带着上路了。
走出边境的时候又路过南山,我停下来呆呆地看了好久,墨儿说,“小姐若是想去就去看看吧!”
其实我心里不是很想去,因为桃花林里有太多我和楚牧修的回忆,其实我到现在才发觉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恨他,即使我拼了命地恨也恨不起来。看看肩上娘亲的画像,娘亲极度喜爱桃花,想着娘亲也许想到上面看看。
我朝墨儿点点头,然后三个人一起上了南山。桃花一片接着一片的,远远看过去就像一个粉色的花海,时不时飞来几只蜜蜂,它们嗡嗡地叫着给我们带来春天的气息。
可我总觉得今年南山上的桃花没有那年的好看。
我把背在肩上娘亲的画像取下来打开,让娘亲可以尽情地观赏满山的桃花,“娘亲,你看到了吗,我带你回家了!”
我一转头玄武就捧着一束桃花站在我面前,他咧开他的小嘴冲我笑,“姐,你长得那么好看,这桃花正好配你。”
我荒了荒神,想起那个时候楚牧修就是这样把桃花插在我的头上,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以为站在我面前的人是楚牧修,他也和玄武一样对我笑,我们似乎又回到原来的样子。
“姐,姐。”玄武用手在我面前使劲晃了晃,我才回过神来,接住玄武手里的花。
“刚才你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你都不回答我?”
我看着手里的桃花说:“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以前对我很重要的人。”
“以前?”玄武似乎没有听懂我的话,挠了挠头就去找墨儿了。
其实仔细算算我和楚牧修真的已经好久没见了,这片土地似乎有楚牧修的影子,我总是会无缘无故地想起他,想起他的都是那些好的事情,一想起来我心里就一阵的泛酸,有时候我都差点忘了自己原本是应该恨他的。
“娘,快点上来!”
“你慢点别摔倒了!”
我低头俯视着半边山,看见一对母子,那个孩子大概和玄武一样大,中年妇女穿着长长的衣服,头上裹着毛巾,背着一个背篓,背篓里都是桃花。
我过去问他们是不是要酿桃花酒,中年妇女说是啊,可是今年的桃花开得不是很好,不够香也不够红,再加上现在外面打仗,不知道酿出来的桃花酒会不会和往年一样卖出好价钱。
又是打仗,我到边境遇到十件事,有九件都是因为打仗。我终于知道阿爹为什么日日看兵书,陆槐天天练兵了。
我们和那对母子一起下山,他们摘了满满一筐的桃花,走了一段路以后我们就分路了,那孩子拉着他娘的的衣角一晃一晃地走着。
第三天的时候墨儿的腿已经完全好了,一路上我们走走停停,有时候在山洞里过夜,有时候在破庙里过夜,吃的喝的大概能够我们到浣城,一切都还算顺利。
玄武跟我说了这两年陈家寨的变化,说我们走的那年,稻子发芽了,春天也开始下雨,两年以来的收成都不错。隔壁家的婶娘家的母鸡生了一窝小鸡,寨子里的人都学会了酿桃花酒,桃花酒行情又好,大家都狠狠地赚了一笔钱。寨子头的陈大爷又当了爷爷,他们家那个儿媳妇生了三个,终于有了个男孩子为老陈家开了后代,陈大爷那叫一个高兴啊,在寨子里摆了十几桌,全寨子的人热热闹闹的整整吃了两天。
我开始羡慕玄武,倒不是羡慕他吃了两天两夜的大鱼大肉,我是羡慕他能生活在这样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身边有一群单纯善良的人。
当玄武喜滋滋地问我这两年我家发生的变化时,我梗塞了好久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总不能告诉他说,这短短的两年我阿爹和宋姑姑都死了,我们家也从此败落,我从堂堂丞相千金沦落成一个无家可归的野丫头,也不能告诉他他跟着我不仅不能享福反而会受苦。
见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墨儿把玄武叫到一边去,让他去帮自己捡柴火。
走到第四天,我们就快要到浣城的时候,中途遇到了一群西凉军队,我以为是匈奴下意识地拉着玄武和墨儿就跑。
我们一跑反而引起那群西凉人的注意,两个人骑着马就追到我们的面前,然后一边扯一边拽地把我们三个人带到军队面前。
我看着前面坐在马上的那个人,他的头饰和穿的衣服与前几日那些匈奴兵一点都不一样,他们说了几句话我才知道他们原来是西凉人。
西凉人长得倒还算干干净净,不像匈奴人一脸的胡渣子,脸跟麻布一样粗糙,那个坐在面前应该是这群西凉人的头,他年纪也不算大,大概和陛下一样,他坐在马上看了我好久,然后问我,“你是天越人?”
我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天越现在和西凉正在打仗,我怕我要是说出来自己是天越人,他们肯定会杀了我们的。
见我们不说话,那个小兵不知道附在那个西凉人耳边说了什么,坐在马上那个西凉人瞧着我们笑了笑,然后说,“正好我们打仗缺少两个厨娘,看她们这般模样想必也是要去逃难,就带着她们一起上路吧。”
“我们不是厨娘!”墨儿一急就叫起来。
西凉人又蔑视着笑起来:“原来你会说话啊,那你倒是说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紧紧地拉着玄武的手:“不管我们是谁都跟你没关系,你都不能就这样随意带走我们!”
“小丫头口气倒是不小啊,不知道做的饭好不好吃。”
“哈哈哈……”几个带头的小兵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我能明显感受到墨儿和玄武的害怕,我拉他们手的时候,他们手里都是冷汗,他们人很多,又都是壮年,我们这回可能真的是跑不掉了。
去的时候遇见匈奴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回来又遇到西凉人,我只能说老天爷当真是想要我的命。要我的命可以,但是不要带上墨儿和玄武。
我们被西凉人带回他们的军帐,一进去他们就叫我们做饭。我哪会做饭啊,上次做一个松花糕就能把整个厨房烧没了。
两个兵搬来一袋大米重重的仍在我们面前,然后冷冰冰的对我们说,“天黑之前把大米煮好,要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墨儿是真的害怕了,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老老实实地在一旁生火,她嘴上不说可是心里没少比我苦。我们家败落了,墨儿完全可以回家找她的哥哥嫂子,可是墨儿一句话都没有说,一直跟着我到现在。玄武也很懂事,在一边帮墨儿递柴火。只是有时候跑过来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浣城,我摇头说不知道。我现在不奢望能够回浣城,只希望保住他们的命。
我们都被烟熏得睁不开眼睛,到天快黑的时候,刚才那两个西凉兵抬着一个大木桶来提饭。他们把饭提走了我们才松了一口气,心想着他们吃饱喝足了就应该放我们走了吧。
我们屁股还没坐热,那两个小兵又来了,说什么我们做的饭夹生得很,一进来就猛地拉硬着我们,要带我们去见大殿下。
我终于知道原来那个人居然是西凉的大殿下沈霖萧,皇后有三个哥哥,西凉有三位皇子。提到和皇后有关的人,我多多少心里都有些愤恨,除了我家的事,西凉还恶意挑起与天越的战争,使得百姓生灵涂炭,百姓民不聊生。
我们被押进大账里的时候,沈霖萧正坐在高位上,其他一些将军和高等侍卫分别坐在席下。我们一进去,他们就都盯着我们看,一副要吃了我们的样子。
沈霖萧一个猝不及防就从前面扔下一个盛着米饭的大碗,吓得我后退了几步,那米饭洒在地上还冒着热气,“看看你煮的是什么东西,一半生一半熟的叫人怎么吃?”
那两个小兵把米搬来的时候,我打开袋子看了一眼,里面的大米各种各样的,有老米也有新米,有整米也有半米,一看就知道是从各家老百姓那里搜刮来的。这样很多种混合起来的大米很难煮,甚至是煮不熟。
我冷笑:“从百姓那里搜刮来的粮食畜牲怎么能吃呢?”
沈霖萧听我说完这句话就更气了,眼珠里都冒着火,“你说谁是畜牲?”
我也瞪他:“谁急眼了就说谁?”
他猛地一下从座位上下来,走到我面前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墨儿急了就扯他的手,玄武扯他的衣角,他们越是这样想救我,大殿下就更加用力,他额头冒出一条条青筋,我被他掐得满脸通红喘不上气,用力地想要挣开他的手,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墨儿见我好像不行了,猛地一口咬住沈霖萧的手臂,大殿下眉头一皱大喊了一声然后放开我狠狠地扇了墨儿一巴掌。
我被他撇到一边,喉咙都被他掐干了,脸红得发烫,一个劲地用用手拍打着胸口不停地咳嗽。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大殿下又像刚才掐我一样狠狠地掐着墨儿,玄武在一边挣扎着哭,我看着墨儿已经喊不出声音,猛地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武德庆给我的匕首猛地一下朝他的手臂刺过去。
我刚好刺中了他的手臂正骨,一条条血水像洪水一样喷出来。大殿下痛苦地哀叫了一声以后又把我推到地上,他终于肯放开墨儿,我觉得头上有一股热热的东西流下来,伸手一摸,手掌上一摊鲜红的血,我的额头磕破了我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些坐在席上的将军和侍卫都一起站起来,举起手里的刀架在我们的脖子上要杀我们。
我过去扶着墨儿,我们三人抱在一起,墨儿在哭,玄武也在哭,只有我一人梗塞着没有哭出来,眼里是绝望的倔强。
这样的时候我心里真的特别想阿爹,特别想楚牧修,我希望他们可以快点来救我,可是我知道他们再也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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