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V77.及笄之礼
众人回首,却见这开口的人赫然正是魏国公,只是他虽然看着像给伍掠云求情,不过也是换种说法告诉皇帝,伍掠云要么是包庇凶手,要么就是没有用心查,而无论这哪一条,都是欺君大罪!
皇帝也是不负众望,神色冰冷的扫向伍掠云,“爱卿,你可否告诉朕,你为何到如今都没有收获,案情也没有半分进展?莫不是真的如其他大臣所说?”
伍掠云跪在原地,“臣无话可说。”
“好你个伍掠云!”皇帝沉默半晌,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之中吐出,群臣立即跪倒在地,高呼圣上息怒。
皇帝道:“朕和先帝素来信任你,将你当做这大乾护国柱石,你却是如此回报朕,回报先帝的吗?”
伍掠云无言的跪在殿内。
魏国公原也是不信皇帝真的会对伍掠云发难,因此措辞十分委婉,此时见是如此,立即道:“依老臣愚见,伍将军不过是一时糊涂……”
皇帝冷声道:“他这次一时糊涂只不过死个宫女,若下次再糊涂,掉的可是朕的脑袋了。”
“微臣惶恐。”群臣立即跪地高呼。
“来人,将伍掠云打入天牢,容后发落!”
太后党人立即大喜,打入天牢,最差也得削官夺爵,流放三千里。
“是。”铠甲碰撞声起,纳兰羽长眉微拧,立即道:“皇上息怒,伍将军这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皇帝却淡淡看了纳兰羽一眼,“右相还是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再决定是不是为别人求情吧。”此话说的隐晦,大部分人都想着太后果然好计策,如今皇帝对纳兰羽也疏远了。
魏国公是太后心腹,自然知道一些那夜的事情,一双三角眼精光四射,扫过纳兰羽,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御书房前命案牵扯两个重臣在里面,皇帝会怀疑伍掠云,自然也会怀疑纳兰羽,无论那人是谁杀的,总也算帮了他们大忙。
纳兰羽俊秀的脸上少见的笼上了一层愁绪,却果然闭口不言。
这时,又有大臣上前进言。
“启奏皇上,禁卫军统领的职分乃是重中之重,如今伍掠云因渎职被下天牢,禁卫军总要有接管之人。”
皇帝心中冷笑,面上却似乎对伍掠云痛心疾首,深吸了口气,才道:“依众位爱卿看,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臣觉得,左都尉秦将军骁勇善战,又是将门之后,不失为一个合适的人选。”
“微臣觉得连飞虎将军可以胜任。”
“臣以为,刘将军可以胜任。”
……
百官众说纷纭,一时之间推荐出四五个人选,皇帝一直静静听着,待众人说完,才道:“只有这样几个人选吗?”
百官微愕,继而反应过来,皇帝因为伍掠云的事情似乎不愿意相信别人了,尤其他们推荐的人,都不是皇帝属意的。
“老臣倒是有个人。”正在这时,魏国公淡淡开口。
皇帝似乎颇感兴趣:“国公虽然是三朝老臣,却素来正直严谨,不见举荐什么人,朕倒有些好奇,今日国公举荐的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皇上谬赞,微臣不敢。”魏国公笑笑,拱手道:“微臣举荐之人,就是林将军。”
“林将军?”皇帝眼眸微眯,似乎正在细细思忖。
殿内林芳华灰白的眉毛紧蹙,早已看出他们这群人耍的把戏,只是太后无论怎么折腾,不过分就好,如今要牵扯林家的人进去,却是让她十分的反感。
魏国公口中这林将军,不是旁人,正是太后林芳音,元帅林芳华的幺弟林青泉,因官属闲职,平时不上朝。
若是他做了禁卫军统领,岂不是大乾命脉全部捏在了林家之手?更何况,他今年刚满二十岁,虽出生贵族,又被太后多方面的包装过,却其实不过是个本事平平之人,根本不能胜任禁卫军统领之职。
纳兰羽淡淡看着形容各色的文武百官。他居然一下子冒出好几个办法,可以让所有阻在他和殷解忧中间的人全部妥协,立即就能和殷解忧完婚。他被自己吓了一跳,入了官场这么些年,一直和这些牛鬼蛇神待在一起,是不是自己也早被他们同化,成了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人?
此时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道低沉女音,将他纷乱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禁卫军统领份属要职,魏国公还是谨慎些举荐才好。”
魏国公老眼微眯,微笑如常:“怎么,林帅对我的举荐不满意么?我以为,林将军做这禁卫军统领之职,林帅该是最开心的人呢。”
林芳华面色阴沉:“魏国公说笑了。”
魏国公是标准的笑面虎加老狐狸,笑着道:“林将军总是这么严肃。”转而看向皇上,“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帝若有所思的看向殿内百官,半晌,轻叹了口气,“朕倒是觉得林将军也还不错。”
魏国公又笑了,眼眸之中含着几分算计,虽林青泉上了位,可他终归娶了魏家女儿,如此折腾掉了伍掠云,他魏家也算分了一杯羹。
却在这时,又听皇帝道:“只是,御书房命案一事始终梗在朕的心头,相信亦是诸位爱卿放心不下的事情,不如就由林将军主理审查,查明真相,让朕及百官放心,也让那十万禁卫军可以对林将军心服口服,魏国公意下如何?”
魏国公面容微变,又很快恢复常态,“臣……”一时之间竟犹豫起来,如果让林青泉查真相,必然会牵扯三公主进来,如果查不出,那林青泉不能在禁卫军前立威,自然也没资格做统领。他们每一步都计算精妙,却没想到皇帝如今似乎变得更为敏感了。
皇帝叹道:“若是查不出那凶手,朕寝食难安。”
魏国公看着帝座上叹气的俊秀男子,莫非是自己想多了?他只是因为那宫女死在御书房,所以害怕?
“那依皇上的意思,该如何是好?”
皇帝默了默,道:“依朕看,就先由林帅暂代禁卫军统领之职,让林将军去查那案子,等查清楚了,再有林帅将位置还给他,他们自家姐弟,照理不会介意才是。”
林芳华颇感意外的看了皇帝一眼。
在这位身经百战的女将军眼中,皇帝聪明是聪明,只是聪明都用在了写诗作画上,政治敏感度级低,平日里稍微复杂的政事都有纳兰羽和姚相料理,虽然十分的勤劳,却终究不是做皇帝的料,却没想到他今日倒是让林芳华意外了。
“林元帅,朕的想法可好?”
林芳华垂首:“皇上圣明。”她虽不是最好的选择,可却比这些人提议的人选更适合。
是的,适合。
就算她姓林,她也是大乾的元帅,不是林家的,她也该挫挫她那妹妹的锐气了。
魏国公等人瞬间愕然,没想到折腾了许久竟落得这样的下场,林芳华是太后的姐姐,又是这乾朝功勋卓著的大元帅,如今要他们如何摆出林芳华不适合禁卫军统领的理由来?!
俊脸满溢愁绪的纳兰羽眼底带笑,却也将戏做的很足,长揖向皇帝:“皇上圣明。”
百官方始如梦初醒,忙接连高呼皇帝圣明。
帝座上,云谨年轻而俊秀的脸庞被垂着的珠帘笼罩了一层暗影,让殿内众人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退朝。”
与此同时,殷王府中亦是忙的热火朝天。因为今日是九九重阳节,亦是殷解忧十五岁的及笄之礼。
殷解忧并不是个爱热闹的人,本意并不想过度折腾,只是梅太妃却很是坚持,该准备的样样不能少,请了一些与她相熟的贵妇人,还专门递了帖子,请静宁长公主过府,为殷解忧的及笄礼做见证,如此繁复,也让殷解忧不由感叹,若是在现代,十五只不过是个半大丫头,还要背着书包早出晚归上学读书,可在古代,却是已经可以嫁做他人妇的成年人。
“长公主到了,正在门口下车。”
一个丫鬟小跑着来禀,梅太妃泛起微微笑意,给独自留在内室的殷解忧一个眼神,便带着贵妇们转身去迎。人群去了又回,很快,殷解忧便听到静宁长公主的声音。
“郡主出生的时候本宫也曾见过,没想到眨眼就过了十五年,当初的小娃娃如今已经及笄了。”
静宁长公主的声音一如往常,清冷而没有温度,梅太妃笑道,“是呀,十五年过去,我们的孩子都已经这般大了。”
静宁长公主随意扫视一周,道:“先昝发吧,别误了时辰。”
“瞧我,一高兴竟然忘记了。”只听雕花木门吱呀一声响,一个梳着高髻的宫装女子立在门前。她生的很是端丽漂亮,只是瘦的厉害,颧骨微微凸起,让她的美丽打了几分折扣,只得用凌厉厚重的妆容来填几分公主气势。
殷解忧起身行礼:“见过长公主。”
“嗯。”静宁长公主淡淡点了点头,身后一大排的丫鬟嬷嬷端着漆盘一字在屋内排开。静宁长公主走上前去,瘦长的手拿起一柄质地甚好的象牙梳象征性的梳了两下,接过贴身丫鬟递上的珊瑚簪,给殷解忧戴在发髻上。
那珊瑚簪玉质通透晶莹,戴在殷解忧的头上,越发衬的她肌肤宛然,美貌绝伦,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一样,一时间将在场众人似都压了下去。
人群中不由传出几声唏嘘:“这珊瑚簪色泽鲜艳而有光泽,一看就不是寻常物件。”
“我听说长公主多年前及笄礼上,先皇曾亲自为她戴上了一支南海珊瑚簪,莫非就是那件不成?!”
“必定是那件,不然还有什么样珊瑚能有这般色泽,郡主真是好福气,能有长公主亲自为你昝发。”
静宁长公主眼含笑意,微微颔首默认。
众人立即响起颇多赞誉。
殷王府虽然沉寂多年,但梅太妃的面子却大,这来的人多是京中王公家眷,此时一见殷解忧这情况,立即将听到的那些流言抛到了脑后,这样漂亮又乖巧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传言里那种嚣张跋扈颠倒黑白的人呢?
人群中,林秋意看着殷解忧头上的南海珊瑚簪,几乎是妒恨交际,静宁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殷解忧可还有婚约在身,好啊,果然是水性杨花,才回京几日就四处勾搭!
纳兰夫人容色端庄带笑,一派通透大方姿态,再没了那日在她寿宴上询问殷解忧时的冰冷样子,很是客气,并未过分亲近,围观的贵妇们心里便都有了底。
殷王郡主及笄礼,居然没请纳兰夫人主持,却请了静宁长公主,莫非那婚约真的要黄,静宁长公主看上殷解忧了?
殷解忧自是懒得理会她们的眼光,更不想在这里被人家当猴子看,寒暄了一会儿之后,正要乘机离开,却听太监高唱:“太后驾到!”
大厅之内立即鸦雀无声。
很快,一群人浩浩荡荡簇拥着一身凤袍的林太后便到了跟前。
梅太妃面上笑容敛去,轻轻抿了抿唇,林太后笑着道:“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能少了哀家呢,郡主呢,过来让哀家看看。”
殷解忧心中无力的翻着白眼,做恭顺样子,迈步到了林太后前,“殷解忧见过太后,太后长乐无极。”
“果然是及笄了。”林太后笑着点头,“这说话行礼的姿态都不一样了。”
静宁长公主淡淡道:“皇嫂今日真是好兴致,还有这份闲时间来看这及笄礼。”
林太后笑容加深,眼眸却一如平常,没有半分笑意。
“怎么说,殷王郡主也是身份特别的,哀家就是在忙,总也要抽出时间过来才是。”眼眸一扫殷解忧头上发簪,“这是长公主的南海珊瑚簪吧,哀家真是后知后觉,不知道长公主何时与殷王府交情深到这种程度,竟将这先皇御赐的南海珊瑚簪都送了给她。”
静宁长公主淡淡道:“皇嫂不是说了,殷郡主身份总是特别的,这南海珊瑚簪也没什么受不起的,倒是太后,今日好歹是殷郡主及笄,您可带了什么及笄之礼么?”
这二人一来一去火药味很是浓重,周围的人都是大气不敢出。
林太后今日心情甚好,也懒得与她计较,“长公主说的不错,倒是哀家思虑不周了,着急过来,却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说罢,从手腕上拿下一只晶莹剔透的碧玉手镯,交给了身边宫人。“这物件虽不是极好,却也是世间罕见的,就当是给郡主的及笄礼物了。”
梅太妃一见那手镯,面色立时微变。
殷解忧敏感的察觉梅太妃有异,眼眸微眯,也在瞬间发现那手镯特别之处——手镯里侧,有一个极小的蓝色花瓣,要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这样玉质的手镯,梅太妃也有一个,只是如今已不佩戴,而梅太妃那个,却是没这个蓝色花瓣的。
梅太妃抿了抿唇,“这般贵重的东西,解忧怕是受不起。”
围观众人这时才看出点端倪了,敢情林太后忽然跑来,是给殷解忧梅太妃这对母女添堵示威的。
这手镯原是一对,是安罗贡品,带着蓝色花瓣这个原在梅太妃手中,可先皇却将东西索要了去,又送了给当时的音妃如今的太后林芳音,也自这件事情之后,梅太妃从此在先帝面前失了宠,而林芳音一步步坐上皇后之位,权倾后宫。
“怎么会?梅姐姐就别推拒了,左右这东西也是哀家的一点心意,若是你不收,倒显得哀家礼数不周到。”林太后神色平平的看着梅太妃母女,心中不无得意,即便三公主不争气些,她也得要梅太妃这对母女知道,就算找了辰王找了静宁长公主做靠山,她随便伸伸手指,就能叫他们母女直不起腰。
众人的眼神立时多了几分看好戏的心态。
梅太妃心中愤愤,却是进退两难,正在这时,殷解忧微微一笑,上前接下那手镯,拿到眼前仔细端详,“太后的东西,必然都不是俗物,想来这手镯也必定出自大家之手,很是贵重了。”
林秋意早就一口气忍不下去,此时顿时鄙夷道:“太后姨母宫中物件众多,样样贵重,哪里独独去在意某一样!不像有些人,出生乡野,自然见着什么物件都觉得贵重了。”
此话分明嘲讽殷解忧是土包子,没见识,厅中其他人立时窃窃私语起来。
林太后柳眉微蹙,冷道:“秋意,住口。”
殷解忧却像是没听到那些话一样,“太后既然把这物件送了给我,那就是我的东西了,我要怎么处置,太后必然都不会介意才是吧?”
“那是自然。”
“既然如此,那我便把这手镯捐了出去,让朝廷赈灾。”殷解忧微微一笑,“南麓大灾,百姓饿殍遍野易子而食,想想都让人心酸难受……这手镯对我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物件,可若是换了银两,不知道能救多少人性命,如此一来,这手镯也算发挥了最大作用才是,太后,您说呢?”
她简短几句,说的得体大方,连素来冷淡的纳兰夫人都不由看了她一眼。这几句话,虽然说的是她自己,却分明再说太后心胸狭隘,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还只记得打压欺凌旁人,一点太后的胸襟气度都没有。
果然,太后闻言脸色微沉,冷声道:“哀家倒不知道,殷王郡主居然是这样一个忧国忧民的人,真是让人意外的紧呢!”
殷解忧笑意清浅,额心的鸟型花钿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为精致而恬淡,“解忧虽然父母早亡,可也一直记得父亲在我小时的教诲,只希望能尽自己绵薄之力,救护更多无辜人的性命而已,忧国忧民这样大的事情,合该是太后该做的事情,并非殷解忧力所能及。”
太后脸色骤然发青。
岂有此理!先祖早有明言后宫不得干政,殷解忧这话分明明褒暗讽,在说她插手朝政,不经意间扫视众人,却见众家贵妇面色各异,显然也听出了殷解忧弦外之音。
“殷郡主如此懂事机敏,真是让哀家意外。不过殷郡主倒也提醒了哀家,赈灾之事虽是朝廷的事情,我等身为官家内眷,该当以殷郡主为榜样,为此尽些绵薄之力才是,哀家今日就从私库之中拿出五万两白银,捐去南麓赈灾。”
如此一带头,其他官家贵妇哪个还能装傻?谁都知道太后在朝廷之中势力,若她老人家高兴了,也许自家老爷从此以后平步青云官运亨通,于是乎,一个个的踊跃捐钱捐物,争向在太后面前表现。
殷解忧心中冷笑,太后毕竟是太后,身经百战心机深沉,本来还处于下风,一句话就给翻了盘,比起她带头的那五万两,殷解忧借花献佛的这只手镯就太少太少了。不过,殷解忧也懒得与她计较,本来收下这只手镯,一来为挫她锐气,二来就是为了南麓多筹集些赈灾银子。
殷解忧嘴角微微一勾,却忽然感觉一道视线扫来,一瞧,却是静宁长公主,一双慧黠的眼眸正淡淡看着她,殷解忧对静宁长公主素来印象极好,淡淡回了她一个微笑。
林秋意却是气恼的心肝肺都快炸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便说句话,倒是叫这个殷解忧出尽了风头,可如今有太后在场,她也不敢再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只得以更狠的目光瞪视殷解忧,企图将殷解忧瞪出个窟窿。
梅太妃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心中暗忖自己果然还是将殷解忧小看了,只看她应对太后进退得宜,就知道,辰王对这孩子的调教真是不错。
这时,一个青袍内监极速奔跑进内厅,因为太过焦急,被门槛绊倒翻了个滚,才扑倒在太后脚边,“太后……太后……”
林芳音轻斥道:“冒冒失失的,又是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其实心中早已猜到,定然是今日朝堂之上打压了纳兰羽伍掠云之事,林家是乾朝大姓,屹立百年不倒,家族势力亦是不容小觑,打压纳兰羽和伍掠云,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想到此事,暗暗告诉自己,她是乾朝太后,权势遍布前朝后宫,完全没必要和殷解忧梅太妃这种无知女流置气,如此,不由脸色稍缓。
内监额头汗珠滴落,对俯身下去的崔嬷嬷耳语了几句。崔嬷嬷立即凑近悄声转述与太后听。
太后闻言,面色微变。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礼官高唱:“林帅到——”
众家贵妇贵女都是愕然。
林芳华这位女中豪杰的名字实在让所有贵女贵妇振聋发聩,因她风姿卓著比男儿更为豪气干云,也正因为如此,在任何女性聚会娱乐场所,都是绝对不会有她的身影出现。
梅太妃与殷解忧对看一眼,示意自己并未邀请这位女中巾帼,纳兰夫人微微有些意外,静宁长公主原是清冷的神情之中,却难得带了几分看戏心态。
林太后的脸色最为难看,几乎是寒着一张脸,看着大步走来的林芳华。
林芳华似乎来得很是仓促,竟穿着银铠白袍,腕上戴着银色护腕,长发依然束了英雄髻,高高的白玉冠就着阳光折射亮丽华彩,再配上那凌厉的眸光,尽显英雄迟暮的沧桑。
静宁长公主清淡道:“今儿倒是可巧,林帅居然也会到殷郡主这及笄礼,郡主真是好福气。”
众家贵女都震慑与林芳华的风采,此时方始如梦初醒,忙行礼问安,有些年纪小的贵女甚至都不太敢正视她。
林秋意愣了一愣,继而忙躲到了人群之中去。
梅太妃带着一惯的温柔笑意,礼数周全。
“林帅真是稀客,快请。”
“嗯。”林芳华目光扫视一周,无视林太后发青的脸,径自入了座,抬眸,视线淡淡扫向殷解忧:“今日来的仓促,并未备什么礼物,本帅这里有样小物件,原用于自己防身,如今就送给郡主,作个礼物吧。”林芳华从腰后取下一只通体乌黑,做工考究的小巧弓弩,由身旁长随转递给了殷解忧。
殷解忧淡淡扫了一眼,立即发现,此物乃是用乌金玄铁打造,出自鲁班神斧门前代大师桂廷之之手,是极为罕见的防身利器。其余在场的人虽然都不识得这东西的来历,却也知道林芳华的随身之物,必定不是寻常之物,不由都对殷解忧投去艳羡神色。
这殷解忧也不知是走了什么好运,居然接连有贵人赠送如此贵重的礼物!
人群之中的林秋意更是气的脸色涨红!
好啊!
她自己喜欢乌金玄弓好久了,曾央求着同母亲要了几次,可母亲总是冷眼以对,如今却送给了殷解忧!这殷解忧到底是有什么好的?原来还想躲一躲,如今却是一秒钟也忍不住了。
“母亲!乌金玄弓是您防身用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送给这么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呢!”
林芳华冷眸一扫,林秋意霎时间觉得浑身如坠冰窖,僵在原地,可一想到乌金玄弓就要到了殷解忧的手里,心中愤愤,壮了胆子:“这东西原是母亲的,母亲要送给谁,孩儿本不该有什么意见,只是方才太后姨母送了碧玉兰花给她,她反倒将手镯给捐了出去,这样不把太后姨母的心意放在心中,只怕得了乌金玄弓,也会随意当个玩物,反而亵渎了那等好东西。”
林芳华素来严于律己,对收养的四个子女亦是十分的严格,大女儿二女儿都已是一方守关大将,小女儿不练武艺专研诗书也是乖巧而知礼,只有这三女儿,素来毛躁,她本身又没什么时间管教,以至于如今品格心性都是跑偏了去,想到此处,林芳华眸色更冷。
“母亲!”林秋意恼恨的低呼,“难道女儿还会骗你吗,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她捐掉了太后姨母送给她的碧玉兰花手镯,那可是安罗贡品,还是先皇送给太后姨母的……”
“捐出钱物是为赈灾,难道殷郡主还做错了不成?退下。”林芳华冷冷道。
林太后笑道:“殷郡主捐了手镯,也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哀家怎么会介意呢?不过这乌金玄弓么,可是林家祖上传给林帅的东西,就这样轻易送了出去,怕是不好吧?不如由哀家重新选个礼物,相信郡主也是不会介意的。”言下之意,殷解忧又怎么配得上这乌金玄弓?
林芳音冷冷瞧着,计划多日的事情就因为林芳华忽然跳出来泡了汤,赶走了一个伍掠云,没想到却把这个从来和她不是一条心的顽固姐姐给送上了禁卫军统领的位置,想到此她的心肝肺都不由抽疼起来,这林芳华还要处处和她作对,她要打压谁,林芳华就偏生要抬举谁,他们姐妹素来不对盘,却都是各做各的事情,互不干涉,只是今日,她这姐姐看来是来向她示威的!
既是示威,她又岂会怕她!乌金玄弓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也是世所罕见的宝物,她又岂会便宜了殷解忧!
林秋意却是分明没听清楚太后意思,只一味的恼道:“母亲——你怎么可把这等宝物给这个草包!”
林芳华冷眸扫过,微微眯起,万没想到林秋意居然当众说出这等话来。“这草包二字,是谁教给你的?”
若说林帅方才只是口头严厉,此时已然是真的动了气,林秋意浑身一颤,再不敢放肆,“母亲……我只是……一时情急,并没别的意思……”
殷解忧默了默,淡淡道:“解忧虽然长在淮阳别庄,但是也听过林帅大名,林帅早年又与家父有同袍之谊,解忧素来敬佩仰慕林帅,林帅能来解忧这及笄之礼,解忧已经是万分惊喜,断不敢再收林帅的馈赠。”这倒是她的真心话,更何况,就算捐出钱物,与南麓数百万计灾民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她对林太后不屑,无论送什么她自然都无所谓,可林芳华不一样,她虽打内心深处敬佩林芳华,却也没有无端受人这等物件的理由。
“这乌金玄弓,原是殷王之物。”林芳华探究的目光落到殷解忧身上,“林家祖上的确传下一柄乌金玄弓,可早在本帅年少时就已经遗失。本帅与殷王少年时于沙场相识,同为大乾征战沙场,惺惺相惜,偶然一次,本帅与意外之中救了殷王性命,殷王和鲁班神斧门的桂廷之是多年好友,也得他赠送一柄乌金玄弓,又听本帅说起那段往事,才将此物作为答谢送与本帅,说来,本帅今日也不过是物归原主,郡主收的也是心安理得,没什么敢于不敢的,至于将此物做如何处理,那是郡主的事情。”
林芳华说话的口气甚是沉稳好听,言辞淡淡之间就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感觉,她坦坦荡荡,即便说与殷王惺惺相惜,众人心中也没有想到那缠绵的风花雪月里去。
殷解忧微微一愕,“竟然是父亲之物?”
见殷解忧接下那乌金玄弓,林太后眼眸阴冷深沉,林秋意更是一双眸子几欲喷火。
这一番及笄礼可谓是波涛暗涌。
静宁长公主适时道:“总是殷王遗物,那自然是不能亵渎。”
众人莫不点头称是,一直静默的梅太妃暗暗松了口气,纳兰夫人瞧着殷解忧的眼眸却是越发深邃。
林太后冷冷看着,如今世道却还真是变了,只不过短短半年多的功夫,她竟被所有人孤立到此等境界,只为一个殷解忧!看来她还真是小看了这殷王独女,独孤后裔啊。
太后来时仪态高贵,得意洋洋,走时却几乎是拂袖而去。
林芳华随意与静宁长公主寒暄几句之后,带着林秋意也离开了殷王府。
马车之上,林芳华目光冰冷,林秋意战战兢兢。
半晌,林芳华道:“你既是我林芳华的女儿,行为处事便该有林家风范,今日你的所作所为,太让本帅失望。”她对林秋意想要乌金玄弓的心,自然是看的清楚。
林秋意身子颤了颤,咬着下唇道:“母亲,孩儿原就在殷解忧那里受了些气,一时昏了头,才做了今天这些啥事,母亲万万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林芳华的眼眸越发高深莫测。
“意儿,你在本帅身边十几年,本帅难道还不了解你?你做的那些小动作,本帅不说,是想要你自己悔悟,并非本帅真的看不见。”
“母亲!”林秋意猛然抬头,神色有些心虚。
“你若将心思放在学业武艺之上,自会有适合你的良配,不要再耍弄心机做那跳梁小丑。”林芳华淡淡说着,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责备。
林秋意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说什么,只得点头道:“是。”
看着眼前虽然状似唯唯诺诺,实则眼珠转动的林秋意,林芳华蹙起眉头,心中深深叹了口气,思绪一转,想到了殷解忧,她与殷解忧不过几面之缘,却也看得出来,那是个不可多得的孩子,如今殷解忧被太后盯上,以后的生活可想而知,她与殷王莫逆之交,必定会尽力护她周全。
殷王府内,殷解忧送走了所有客人,好不容易回到解忧阁,立即四仰八叉以最舒服的姿势趟在了床上,深深的吁了口气。
忽然,她眉目如电,扫向了屏风,赫然竟有一个人影印在上面。
“你睡觉的这个姿势,还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屏风后那人悠哉道。
“说的好像你睡觉的姿势有多好看一样。”殷解忧又跌回了床上,“你是不知道端着装出知礼大方的样子有多累。”
一个人影从屏风之后转了出来,只见他一身苍衣,俊颜如玉,不是烈炎又是谁?
烈炎面上清淡带笑,只眼尾含着几分促狭。
“你本来的样子就是极好的,何必假装知书达理大家闺秀?莫非是做给谁看的?嗯……我来猜猜看,今天似乎纳兰夫人也来了啊……”
殷解忧岂会不知道这厮看好戏的功力,“如今还来打趣我,还不快给我出个主意,让我把那婚约给解了去?”
烈炎挑眉。
“怎么,你那么紧着纳兰羽,却还是要和他解除婚约,纳兰羽那小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
“你这样颠倒黑白的有点意思么?”殷解忧没好气看了他一眼,“你明知我素来对这婚约就没怎么上心,自然也不能耽误人家大好年华。”
烈炎眸光灼灼。
“既是如此,何必多此一举遣人给他解围?”
殷解忧一怔,明白烈炎已清楚所有事情。
烈炎又道:“若是那夜三公主得逞了,你和他那纸婚约也便作废了,再也没有如今烦恼。”
殷解忧淡淡道:“他帮过我数次,我不能对那种事情袖手旁观。”
烈炎轻轻一叹:“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是这么个知恩图报的人。”话落,顺手拽掉了殷解忧额心那枚鸟型花钿。他出手极快,殷解忧闪避不及,只得瞪他一眼,揉了揉有些发红的额头,“你做什么?”
“你这疤痕……”烈炎眼眸微微一眯,她抹了抹额心处,视线略微躲闪,“那个,最近老是很忙,我就把雪花露给忘记了。”
“是吗?”烈炎深邃暗沉的眸子之中涌现几许情绪,很快消散无垠,快的让殷解忧分辨不清,“你这家伙总是不把自己的事情当一回事,如今额头这个位置的伤疤又坐稳了,如今淡化还有些可能,若是想要抚平疤痕完好如初却是不可能了。”
殷解忧不甚在意的笑笑,“皮相这东西本就是父母给的,出门在外磕磕碰碰,稍有损坏也是正常,其实不必太在意。”
烈炎哼了一声,“出门在外可别说是我朋友,免得砸了我招牌。”话落,忽然手指向殷解忧发髻之上一扫,一只簪子就插在了她的发髻之上。
“是什么?”殷解忧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铜镜前一瞧,却是晶莹剔透的雪白簪子,待看的仔细了,不由低呼道:“这就是那传言里的冰魂雪魄?你怎么做了簪子这样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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