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V221
夜华微浓。
一人一骑刚到殷王府门口,却停在了十丈外,守门的侍卫察觉到那个影子,连忙上前去牵马,却听马蹄踢踏之声响起,骑士已经调转马头,驱马离去,侍卫不由有些疑惑的摸了摸头,“那不是郡主吗?这么晚了,到家门口不回,怎么又走了?”
殷王府距离辰王府并不远,殷解忧很快便到了。
冷霄见殷解忧来,显然十分的高兴,“郡主,这么晚了,你还来看我家王爷。”
“嗯。”
殷解忧淡淡应了一声,道:“这几日他如何?”
冷霄道:“还是老样子,除了那日您来的时候有了一丝反应之外,便一直在那里坐着。”
顺着冷霄的视线,殷解忧的目光也落到了窗口处那瘦削的黑衣人影身上,他穿着惯常的墨色长衫,因为选材质地上乘而柔软丝滑,但并不服帖难看,长发只用一直碧玉簪子固定在头顶上,疏淡的长眉,挺直的鼻梁,面如冠玉,静静的坐在那里,便是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风华如此,周遭一切瞬间被他光芒遮挡,除了……
那依旧无神的双眸。
殷解忧的忍不住蹙了蹙眉,她以为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她的心早已冷硬冰冷,没想到还是下意识的抽疼了一下。
“最近服的什么药?”
“都是烈世子开好的药方,方子在这里。”
殷解忧接过药方,淡淡看了一眼,的确都是对症下药,然后收起,慢慢踱步到了百里玉的身边,默了默,索性一屁股坐到边上,直接捏起他的手腕探脉。
冷霄适时的悄然退了出去。
探了一会儿,殷解忧没什么表情的放下他的手,捏住他的下颌,让他转过脸来,这动作像是在调戏,若是以前,她绝对没机会做。
“百里玉。”
殷解忧微微垂着眼眸,不让自己去看那张脸,低沉着声音又唤了一声。
“百里玉……”
然后,回应她的,唯有安静。
殷解忧叹了口气,遵从自己心意,轻轻环住了百里玉瘦削的腰身,靠在了他怀中,呼吸着属于他的气味,许久,胸腹之中那空了的一大块没有被填满的感觉,却越发的空荡荡,让她下意识的将百里玉抱的越发的紧了。
良久之后,她调整了情绪,觉得不那么难受的时候,才低低的说道:“我好累……”
她是真的好累。
她素来知道自己最终的目的是什么——第一为救治百里玉病弱的身子,第二为查探当年殷王死亡真相。
有什么事情,她都可以勇往直前,是因为心有所系,也是因为心无顾忌,便是有了什么难处,也总有百里玉在身后,给她建议,意见,或帮助,或安慰,即便是心里有什么不愉快的,除了前世之事,她也是想什么便会说什么,可是如今……
可是如今,百里玉神智尽失成了这幅样子,救治他所用的关键药材菏泽莲藕还被御千里牢牢捏在手中,当年殷王的死亡真相明明是呼之欲出,却又是迷雾团团,让人无从着手。
她是真的累了,颇有些身心俱疲的感觉,若非是百里玉如今的样子犹如一根紧绷的弦压住了某一根神经让她无法懈怠,早已坚持不下去,可她心中却犹如明镜,她又怎能不坚持?
那所谓天煞孤星的事情,终究在当时的气愤心痛之后,又被百里玉的重伤直接取代,她需要一个真相,但也要百里玉完好如初。
“我让小川去洛水了……”许久之后,她缓缓道:“洛水月家的月然之,是小川的舅舅,相信小川的面子足以请的动他来京城,我……我是不信命的,但我也想知道,这位所谓最具权威的知命之人,会给我批什么样的命,我到底是不是那天煞孤星……唯有清楚了这件事情的根本关键,我才可以知道我以后到底要怎么做……”
“你如今倒是过起富贵闲人的生活来了,看着我也有点羡慕。”
“可我每次细看你的眼睛,总还是觉得心痛,难受,我不想要你这样,但菏泽莲藕,还在御千里的手中,那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我……我与他以前是认识的……本以为终于解脱了,没想到还要如此纠缠不清。”
“上次纠缠的最终结果,是他要了我的命,你是不知道,我每次看到他,都想动手杀了他,但我也知道那不过是前尘往事,各有立场,索性懒得理会,免得越发的纠缠不清,可即便是这样,那男人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居然……”
殷解忧叹了口气,“如此讨厌之人,还要我每日相对,同床共枕,我怎么能受得了?若非为了菏泽莲藕,早将他踹到天边去了,可惜,谁叫人家有那东西。”
“上次丢失的关于林太后的证据,我已经查探清楚,也是在御千里的手中,筹码如此之多,莫怪林太后吃了哑巴亏,还得帮着御千里做事,当真是心机深沉……说起上次……谢博本就身上有伤,是我考虑不周,还叫他帮忙拿证据,不过这倒是成全了他和鸳无双的美事,我一直觉得其实他们挺配的,即便鸳无双经历过炼狱重生,心如铁石,却还是让谢博给化成了一池春水,只是谢博的母妃很是麻烦,如今还在想着给谢博身边塞女人,对了,就是那个安罗的公主,这世上的事情真是奇妙的很,鸳无双原是安罗女王,如今的这位安罗公主,原算是她的堂妹呢……”
“前几日我还去找了纳兰羽,他跟小川也很好,原本一直担忧如何最巧妙的解除婚约,没想到事情到了现在,那婚约之事,也是可有可无了……”
“皇帝已经不理会政事了,但他和姚兰也很好,你说一个人的心为什么可以容纳那么多的人,明明对皇后痴情不悔,却又这么轻易的将另外一个女人捧在手心,难道只是为了皇后的遗言吗?”
“我家的流离和非白也好,他们都很好……”
殷解忧将自己的脸深深埋在百里玉的怀中,是啊,他们都很好,唯有她和百里玉,从一开始就前路漫漫,没有尽头,如今更是……一时之间,只觉悲从中来,湿意染上了她从来倔强而坚强的眼眸,也蹭湿了百里玉胸前一抹衣襟。
殷解忧不由苦笑,当初百里玉遇难之时,她完全傻住,连流泪都不会了,莫不是大悲无泪?如今百里玉成了这幅样子,倒也让她可以完全卸下心中防备,放纵自己的情绪。
忽然,殷解忧浑身一僵。
后背那细微的碰触,她感觉到了,她立即抬起头来,果然看到百里玉那双没什么生气的眼眸直直落到了他的身上,虽然还是没有情绪,却足以让殷解忧意外。
原本,她以为那一次只是偶然,可如今看来,百里玉还是有所感知的。
心头一喜,殷解忧由衷的笑了出来,“我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这欣喜的声音,让守在门外不远处的冷霄很快进来,“王爷他……这是又有反应了吗?”
殷解忧晶亮的大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百里玉,点了点头,“你完了把他这十年内所服药的方子都送去殷王府,我要仔细看看。”
“是……”冷霄愣了一下,才道。
殷解忧又凝聚心神,给百里玉把了把脉,只是与方才一样,没什么异常,不由稍微有些失望,却很快抛之脑后,“他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受的伤……”殷解忧忍不住喃喃低语,她不由又想起那也凌虚阁上,气势凌厉而磅礴的火龙背后那个人,她的视线,慢慢的转到了冷霄的身上。
这莫测的神色,看的冷霄浑身不舒服,连忙别过脸去,可她的目光实在太过凌厉,让冷霄想装作不舒服都难,最后只得苦着脸道:“郡主,你放过我吧。”
“这么说你是知道的?”
冷霄住了嘴。
殷解忧想起当初自己试探冷霄的时候,他很自然的说什么不知道,原来都是装的。
“到底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你不告诉我,我如何能更好的救他?难道你想你家王爷一直这样下去。”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冷霄皱眉道,“只是主子早已交代过,那件事情,不得告诉任何人。”
果然。
殷解忧冷冷的看着冷霄,道:“到了这种情况下,你还不能说,我不知道你这样算是真的为了你家主子好,还是愚忠。”
冷霄抿了抿唇,却还是闭了嘴。
殷解忧眼眸微动,换了个问题,“百里玉为何会知道,我最后思过的去处会是凌虚阁?”
冷霄依旧是沉默。
殷解忧等了许久之后,低斥了一声,“愚不可及。”也不打算再问他,拍了拍百里玉的手背,打算离开。
却没想到,人已出了紫微阁,冷霄却忽然追了出来,“郡主,请留步。”
殷解忧没有停下,继续向前。
冷霄几步追上前来,挡住殷解忧的去路,道:“我可以告诉你。”
殷解忧抬眸看向冷霄,“不是不能说吗?”
“为了主子,我顾不得了。”
二人再次来到了紫微阁中,殷解忧坐在桌边,道:“说吧。”
“其实打伤王爷的人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
殷解忧皱起眉头,既然不知道,还说什么不告诉别人?
“当年那件事情,发生的很突然,我只知道水伯传了一份密信进来,说是什么碧血幽兰的事情,主子先是派了朝阳谷精锐去,结果无功而返,后来自己便去了,当时陪着主子去的人全都没回来,我们找到主子的时候,主子也已成了那样。”
“碧血幽兰……”
“是,后来主子没有提过那日的事情,但我们的人在凌虚阁发现了主子的一片衣角,还有一些痕迹,虽然被刻意的掩盖过,仔细探查,却依然清晰可见。”
“你的意思是,有人曾在凌虚阁打斗,而百里玉极有可能就是在那里受的伤?”
“八九不离十。”
殷解忧慢慢垂下眼眸,百里玉在凌虚阁受的伤,凌虚阁设在宫中,重兵把守,想要在那里动手,必然和宫中的某些人脱不了干系,而那个时候,禁卫军,宫城防卫,全部由林家掌握,太后亦是如日中天的音贵妃,若说这些本不足以成为证据,那自己这次思过凌虚阁也是由太后提出,这便说的通了。
她回想起皇后说的那个在姚府密室,碧血幽兰,以及和姚本清同时出现的女子,会武,莫非伤了百里玉的人是那个女子?
那她到底是谁?
还是,是某一个根本没有露过面的人。
这团团迷雾,如一捆杂乱的麻绳,只需要一个线头,就可以理清所有,但这个线头却如此难寻。
“王爷受伤,是在殷王出事之后不久,我一直在想,是不是相互之间有什么联系。”
“我知道了。”
殷解忧淡淡应了一声,“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坐在床边的百里玉一眼,离开之前,一个念头浮起心头。
第二日一早,原本休沐的殷解忧出现在了皇帝的勤政殿内,巧的是此时新为皇后的姚兰也在殿内,正与皇帝鉴赏一副前朝大师的名作。
她着了一袭素色的宫装,梳着典雅的飞仙髻,发髻之上,只用一只白玉兰花的簪子点缀,眉目清浅而端丽,广袖轻轻挽起,露出了小半截白玉似的手臂,竟然没有半分皇后的样子。
“郡主。”
看到殷解忧,她照旧客气的行了礼。
殷解忧道:“不敢。”
皇帝慢慢抬眸,那双原本没什么颜色的眼眸,如今蕴含了些许颜色,他看着殷解忧,道:“郡主这么早来此,是有什么事情?”
殷解忧道:“的确是有一件事情,还望皇上允准。”
“何事?”
“百里玉……我是说辰王,我想将他接到殷王府来看顾。”
皇帝和姚兰都是一怔,对看了一眼,皇帝放下手中的笔,道:“郡主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辰王病重,我是他的学生,亲自看顾他的身体,也是应该的。”
皇帝也是过来人,眼神通透,早已看出殷解忧和百里玉之间的某些端倪,只是从未说破而已,此时此刻,他不由佩服这个少女的勇气,“若这是郡主想要的,朕准了。”
“多谢皇上。”
殷解忧应了一声,正在这时,门外通传,魏国公到了,姚兰也是会心一笑,将画作收拾了起来,道:“我先走了,晚些再来。”
“嗯。”
殷解忧不愿和魏国公同处一室,也告退离开,倒是和姚兰一起出了勤政殿,与正进门的魏国公打了个照面,魏国公的阴寒的视线,殷解忧也只当没看到。
殿外,殷解忧迈步向前,姚兰温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郡主,请留步。”
殷解忧对待姚兰终究有所不同,没法如同当做没听到一般,她慢慢转过身来,道:“皇后娘娘。”
“郡主还是不要叫我的好。”姚兰轻轻一笑。
殷解忧沉默无语,一会儿,才道:“有何吩咐?”
姚兰道:“我……我见郡主这一段时间心情似乎不好,所以……”她忽然苦笑了一声,“本想宽慰郡主一二,可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殷解忧依旧沉默着。
姚兰垂着眼眸,隔了会儿,才道:“我相信事情只要不是最坏,就还是有希望的,我是没什么能耐,只有等,可郡主却是极有能耐的人,相信一定可以逆转乾坤的。”
“嗯。”殷解忧淡淡应了一声,“若无什么事情,告辞了。”转身便离开了。
姚兰轻叹了口气,与殷解忧,她是又佩服,又心疼,却知道自己这辈子是绝对无法企及,看着殷解忧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口,她便也转身离开。
殷解忧踱步向前,忽然极快的闪身到了一处假山之后,不一会儿,一个太监看似匆忙的走过,但他那鬼祟的神色,还是没有逃过殷解忧的眼眸。
殷解忧悄然尾随而去,这个太监显然也是个老手,行事十分小心,若非殷解忧这样的高手,还真有些跟不住。眼见那太监消失在假山之后,殷解忧足尖轻点,无声的落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视线一扫,忽然眼眸微眯,这个太监,竟然是跟踪姚兰?而姚兰只带了一个宫娥,所走的也不是回凤仪宫的方向,而是要出宫。
殷解忧没有迟疑,给流离留了一个记号,便尾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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