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V109天葵印记
谢博并没有再次询问她的意愿,也懒得和她废话,如法炮制,一次次将药水渡进了她的口中,而鸳无双身体虚弱,居然完全无法反抗。
直到一碗药见了底,谢博这才作罢,不怎么温柔的将鸳无双放到了床上,笑道:“这样不就喝了?”
谢博动作随意的站起身来,道:“我劝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耐性,也许我忘记告诉你,我素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你若要耍横不喝药,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喝。”
鸳无双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最后,有气无力的趴在那里,这种被人强迫的感觉当然不好,没有任何言语和动作可以表达她的愤怒,只是愤怒到了极致之后,反而变得有些无力,也不说话,也没有动作,甚至微微闭上了眼睛。
谢博再没有看她一眼,转身出了暖阁。
守在暖阁门口的丫鬟见着谢博出来,忙行了礼:“公子。”
谢博道:“好好看着,若是出了任何差错,拿你们是问。”
丫鬟颤了颤,忙道:“是,奴婢知道了。”
谢博不再言语,离开暖阁,回到了自己的冷月居。
只是,他显然高估了自己喂药的本事,低估了鸳无双执拗的性子。
两个时辰之后,谢博刚要入睡,丫鬟就急忙奔了进来,道:“公子,不好了,那位姑娘高烧不退,人已经浑浑噩噩的,看起来很不好。”
谢博微微一怔,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皱,不是已经喂过药了?怎么还会这样?
他有些微烦躁,却也起身披衣,往暖阁走去。
丫鬟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跟在了谢博的后面。
暖阁之中,早点上了避寒用的银碳,温度堪比温润的夏季,十分怡人,却还没热到让人冒汗的地步,只是,床上的鸳无双却满头大汗,脸色比下午的时候还要白,显然情况也更糟。
谢博皱了皱眉,道:“怎么回事?”
丫鬟忙道:“公子傍晚走后,奴婢就一直守在内室看顾着姑娘,原来一直都很好,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半个多时辰前,姑娘忽然反胃,似将傍晚吃过的药都吐了出来,然后便浑身发烫,成了这样……”
谢博沉吟,暗暗思考这其中缘故,只是他并非医者,也难辩的明白其中缘由,皱眉道:“谢秋,去将闵老头给我叫来。”
谢秋明显愣住,既然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公子,还是不要了吧?闵大夫走的时候说他是绝对不会再来看姑娘的,还说什么,姑娘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就是把他绑在姑娘身边,姑娘的病也是不会好的,而且,闵大夫已经去了晓风庵,最近这一段时间都要住在庵里,帮夫人调理身子,现在去叫他,不好吧?”
尤其是,若是让晓风师太知道谢博这样的挖空心思给鸳无双医治,怕是又要起什么风波。
谢博紧皱的眉头越发皱得厉害,难道现在这个点去请殷解忧?显然是不太可能。
谢秋想了想,试探着道:“公子,我想着,是不是因为姑娘这两日来几乎没有吃进什么东西,直接喂了药才会反胃?”
谢博愣了一下。
谢秋顿了顿,又道:“我小的时候也有生过很严重的病,祖母都是熬了稀粥先喂我一些,才要喂药,还说不然要不舒服,会吐……我想,姑娘如今该是这个情况吧。”
谢博闭了闭眼,从未照顾别过人,他自己也从不生病,便是生了什么病,也是眨眼就好,自小就没吃过药的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论断,不过,他隐约之中,却是觉得,谢秋说的也许有几分道理。
他招了招手,叫来丫鬟,吩咐道:“去做些病人可以吃的稀粥来。”
“是。”丫鬟很快退下。
谢博又交代道:“记得熬药。”
“是。”
待丫鬟们离开之后,谢博走到床边坐下,瞪着鸳无双那张惨白的脸,半晌,才叹了口气,他的视线扫了扫床边上,看到一只木盆中放着干净的帕子,顺手捏干了,不甚熟练的擦了擦鸳无双额头的细汗,然后又将帕子丢回水中,道:“谢秋,你去换一盆水过来。”
谢秋忙道:“是,公子。”
谢博折扇的扇柄点着额头,视线意味不明的落到了鸳无双的脸上,说实在的,他生来尊贵,见过的女子数不胜数,漂亮的更是不计其数,单纯的明媚的可爱的妖娆的各种类型,却从来没有哪一个女子让他如此费心过。
这种费心和着紧,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只是觉得复杂又新鲜。
谢秋很快换了一盆水过来,放在了床边的小几上。
谢博顺手拿来帕子,浸湿了捏干,然后擦拭鸳无双额上细汗,如此一直反复的动作,也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倒是看得从小跟在他身边的谢秋瞠目结舌。
要知道,谢博虽然看着很好相处,其实自小长在商家,接触各种老狐狸的他,素来就是极为冷漠的人,除了晓风师太之外,他没有真正关心过任何人,这次,却对一个路边捡来的女子这般特别,让谢秋怎么不意外?
“你去看看,他们怎么这么慢。”
谢博久等粥和药不到,终于道。却没听到谢秋的回应,人不追回头一瞧,谢秋那明显目瞪口呆的表情落入眼底。
“你在做什么?”
谢秋回过神来,“没……公子,你说什么?”
谢博皱了皱眉,有些不满他的分神:“去看看,药和稀粥好了没。”
“是。”
谢秋一溜烟的离开了,谢博没什么情绪的看了关上的门语言,也放下了帕子,说实在的,这等照顾人的事情他以前没做过,如今做来,却也不觉得别扭,眼见鸳无双额上细汗持续冒出,唇角还一直在抖动,他闭了闭眼,终于还是忍不住,倾身下去,耳朵凑近了鸳无双的唇边。
只听鸳无双虚弱而断断续续的道:“滚开……你这个混蛋……滚开……”
谢博挑了挑眉,没什么情绪的眼眸之中,居然也升起几许意外,继而唇角微勾,放下折扇,又拿起那帕子,姿势潇洒的给鸳无双擦拭额头冷汗。
丫鬟们的速度到底是不慢,在谢博等不及之前,他们的稀粥和汤药都准备好,送进了暖阁之中。
这次,因为鸳无双在昏迷之中,喂食起来,倒是没有那么费劲,即便她内心十分的抗拒,但是在此意识迷离之际,所有的动作都是下意识,反而很快就将一小碗莲子粥都喝了下去。
“灌药。”谢博坐在床边儿上,这次喂食的是伺候鸳无双的丫鬟,丫鬟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小心的拿起药碗,看着谢博将鸳无双扶着靠在自己身上,愣了一下。
谢博道:“看什么?快点。”
丫鬟吓得颤了颤,却很快回神,小心的哟勺子将药汁送到了鸳无双的唇边,鸳无双咽了两口,即便是意识迷蒙之中,也皱了皱眉,等小勺再次过去的时候,居然紧闭着唇瓣,怎么也不肯张嘴。
丫鬟脸色微白,手也在颤抖,都不敢看谢博的脸色,只是心里祈祷着,姑奶奶,求你了,你就吃吧,她可不想被公子的眼神杀的遍体鳞伤。
只是,无论她怎么试,鸳无双就是不张嘴,反倒因为太着急而将那一小勺药水洒在了谢博的身上。
“奴婢该死……”丫鬟连忙放下碗,几乎是跳下了凳子,跪在谢博面前。
谢博闭了闭眼睛,眸中的烦闷情绪一闪即逝,却也没有发作,毕竟,迁怒下人这种事情,他素来是不做的。
他看着鸳无双,皱着眉头,道:“你又不乖,还是要我喂你吗?”
意识不清的鸳无双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话,她脑海之中似乎以前也有过似曾相识的话语,她却分辨的不清楚到底是如今还是以前,只是纤细的眉毛皱了皱,抿了唇,竟然露出几分委屈的样子来,“我……太苦……”
谢博怔了怔,他素来见鸳无双都是冷若冰霜,难得见她这样有点像是撒娇,有点像是耍赖,却又因为此时她惨白的脸色而显得有些可怜,让人心头也是一触,他难得也是叹了口气,冲着丫鬟道:“在里面放些蜂蜜。”
“呃,什么?”丫鬟离鸳无双较远,并不能听到鸳无双的呓语。
谢博神情不耐。
丫鬟立即反应过来,很快找来蜂蜜,放了两勺在药碗之中,又送到了床边儿上,却是迟疑要不要动手去喂,毕竟,这位姑娘是真的不好伺候,而显然,谢博很是着紧这位姑娘,他们这两个伺候的丫鬟做什么,谢博似乎都觉得不对,不然为什么,谢博一看到他们就皱眉?
谢博却也没去看她,只对鸳无双轻声道:“放了一些蜂蜜,想来不会苦了,你好好喝,喝了病就会好,以后都不用再喝药。”
“真的……真的吗?”鸳无双闭着眼睛,谢博的声音与她来说像是在梦里,却也十分的好听,下意识的便问了出来。
谢博唇角笑意加深,“是真的,我不会骗你。”
鸳无双的头本来虚弱的靠在谢博的肩上,也因为谢博这句话而迟疑的点了点,谢博以眼神示意,丫鬟很快上前,小心的将勺子抵在了鸳无双的唇边,心情忐忑的等着。
鸳无双却没有再折腾,虽然皱着眉头十分忍耐的样子,却终于是将汤药给喝了下去。
丫鬟松了口气,连忙又喂了第二勺过去。
许是鸳无双尝到了药水之中的甘甜味道,竟然也不再抗拒,一小碗药水很快见底。
谢博满意的看着那空碗,将鸳无双放在了床上,正要起身,意识不清的鸳无双却忽然扯住了他的袖角,皱着眉头,道:“你别走……”
谢博怔了怔,下人们识相的全都退了出去,谢秋也退到了外室守着。
谢博作势挥开她握着自己衣袖的手,不想鸳无双却似乎早有所觉一样,小手攀爬,很快顺着衣袖直接找到了谢博的手,用自己苍白的两只手捏的很紧,抱着靠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谢博愣了一下,又微微用力,却是不但没抽回手,鸳无双反而抱得越发的紧了,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悲切起来,“别走,不要走……”
谢博瞪了她半晌,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袍袖一摆,坐在了床边儿上,不再抽动自己的手,冷着声音道:“我今日已经很累,可没时间在这浪费,只待一会儿,你就给我放手。”他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在和一个半昏迷的人说话,话一说完,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鸳无双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又拉着那只冰凉大手越发的贴近自己的脸颊,容颜安静,慢慢不再动弹了。
……
箭九霄回到天香楼的时候,已经时辰不早,殷解忧也要休息了,只是闻得箭九霄来寻她,亦是不得不将人招到自己面前来,其实她心中却是早就知道,箭九霄的来意。
箭九霄很快进了绣楼,素来平静无波的脸上,难得带着几分掩藏不住的焦急和忧心,见了殷解忧,他几乎是立刻就道:“楼主,烦请你帮我……”
殷解忧道:“帮你什么?”
“我知道,楼主已经帮过我许多了,但是这件事情,除了楼主,没有任何人可以办得到。”
“你先说,是什么事情?”
箭九霄顿了顿,才道:“我今日傍晚去了冷月山庄。”
殷解忧心中咯噔一声,很快便明白了七八分。
箭九霄又道:“我去向谢博要人,只是谢博很不客气,分明是不打算将无双教给我的样子,无双如今的身体状况你也是知道的,若是再这样下去,我真的怕……”他眸中闪过一抹深沉的惧意,“我真的怕她从此香消玉殒……若是这样,我又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殷解忧静静听他说完,才道:“谢博是怎么说的?”
箭九霄有些迟疑,却也是叹了口气,道:“只说我以前不管,如今又来之类的话……”
殷解忧扬了扬眉,道:“那你想要我如何帮你?”
箭九霄道:“还请楼主将无双接道天香楼中来医治。”
“然后呢?”
“楼主的医术我素来是知道的,若是无双在此处,必定很快就会痊愈。”
“那痊愈之后呢?”
箭九霄僵了僵。
殷解忧眼眸深邃却清澈,“你是要告诉他你们之所以不能在一起的真相,还是就这样违背常理的和他在一起?亦或是如当年一样,找个借口再伤她一次,将她逼的离开你的身边?”
箭九霄浑身僵硬。
殷解忧的话很直白,却是字字珠玑。
告诉她真相?不,那太肮脏,而这样肮脏的事实,他一个人承担,已经足够。
违背伦理和他在一起?他若能做到,七年前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找个借口再伤她一次……如今早已经千疮百孔的鸳无双,还经得住那样的伤害吗……
忽然之间,箭九霄觉得自己极其的可笑。
原来如今,自己已经变得这样的无力了。
沉默良久,殷解忧才道:“若是如今就这样将她留在冷月山庄,也不算什么坏事,谢博若是不顾她的死活,鸳无双只怕早死了,也活不到今天……许多事情,总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若不让她永远死了心,以后的麻烦还会源源不断,你越想要撇清的关系,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怕会越发的撇不清了。”
箭九霄苦笑一声,道:“我只是……我只是太过关心她的身子……”
“哦?”殷解忧慧黠的眼眸瞧了箭九霄一眼,这一眼,却看的箭九霄所有的神情无处可藏。
殷解忧一针见血的道:“你是关心她的身子,还是看到她在谢博处,周身都不自在?”
箭九霄脸色泛白,浑身僵硬,“我自然关心她的身子,只是,我也关心她的未来,谢博此人,心机深沉,救下无双都是有目的的,他绝对不是无双的良配。”
这点,殷解忧无法反驳,但是——
她看着箭九霄,淡淡道:“你既然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何必一再招惹撩拨她的心?即便你是以为她好为初衷,但这样做,真的是为她好吗?她与谢博,不过是没有影子的事情,至于以后如何,谁也不知道,可是,她与你,却只有此生陌路不相识了……”说到此处,她顿了顿,才道:“你素来是机敏沉稳的,却在鸳无双这件事情上,并不那么聪明。”
想来也是,关心则乱,就是这个道理。
箭九霄无言以对。
殷解忧淡淡道:“我既然早就答应了你要将她治好,便是到了如今,这话也是算数的,鸳无双的身体,我会留意着,只是,你若执意要带无双过来天香楼,便是麻烦一些,我也会帮你办到,如今,你仔细考虑吧。”
箭九霄沉默了好久,终究只是深深的闭上了眼眸,转身离开了绣楼。
殷解忧望着这卓尔不凡的男子那萧索的背影,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百里玉轻轻上前,抚平了她微微褶皱的眉毛,才道:“行了,睡吧。”
殷解忧又是一叹,道:“看来今晚又是很难睡了。”她素来浅眠,心思也重,若是睡前还要发生点什么事情,那就要许久都不好入眠。
百里玉温柔的道:“没事,睡不着就躺着,趟会儿,自然就困了。”
“嗯。”殷解忧只得点点头,脱了靴子上了床榻。百里玉习惯性的帮她顺了顺头发,顺手将长及脚踝的黑发给编成了辫子。
殷解忧瞧着他在自己发间灵活翻动的手执,微微一笑,道:“你如今倒是越发的娴熟起来,我的头发,你倒是比我自己还弄的服帖。”
百里玉笑笑,“熟能生巧而已,何况,这也没什么难的。”
殷解忧笑意加深,“我就觉得很难啊,平素里,我都是懒得理会,头发衣物全都是交给流离帮我打理。”而她甚至对衣物首饰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素来是简单整洁轻巧就是最好的。
“以后交给我。”
“你可是天下第一奇才,这样的事情让你来做,岂不是有点屈才?”
“是不是屈才,要看做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心情,对我来说,你的任何事情,都是极为重要的事情,不分大小。”
殷解忧只觉得心中暖暖的,连看着百里玉的眼神也不由得像是要沁出水来,原来,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就是这样的,莫怪那么多的人要执着的追求毕生所爱。
百里玉将长发的发尾仔细的收在了发辫之中,满意的笑道:“好了,你睡吧。”
“你还不睡吗?”殷解忧奇怪的问道。
百里玉道:“谢博的三百万两,已经到了南麓灾区附近,刚才收到伍掠云的传信,动手就在这一二日之内,还有一些后续的事情,需要我回复他讯息。”
殷解忧立即来了精神,道:“是要抢谢博的银子了吗?”等了这么久,终于是等到了,绯烟安排在南麓监看伍掠云的人早都等得不耐烦了。
百里玉点点头:“是。”
殷解忧上前道:“是直接从木清的手中抢,还是?”
百里玉道:“木清将银子素来藏的隐秘,要想从他的手中拿,不是不可能,只是太费力,所以——”话到此处,他微微一顿。
殷解忧眼眸晶亮,很快道:“所以,要等姚相暗中接手了银子之后,再动手从姚相手中去抢,或者,在他们交接银子的时候,直接动手抢了。”
百里玉点点头,“是,初步拟定是这两种方案,只是具体要怎么实施,还是要看伍掠云那边的具体情况。”
“你觉得伍掠云会用哪个方案?”殷解忧颇为好奇的问道。
百里玉笑笑,“我觉得么……”
他故意拉长了尾音,殷解忧笑着拍了他的手臂一下,道:“好了,别卖关子了,你就说吧。”
百里玉宠溺的眼神对上殷解忧的眸子,轻声笑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后发制人,在交接之后,姚相拿到银子,再动手。”
殷解忧点了点头,道:“我觉得也是。”
“哦?”百里玉难得好奇,问道:“你如何知道他会后发制人?”
殷解忧笑着看向百里玉:“我遇到他几次,无论是你在暮山被刺,还是伍倩云被囚深宫,亦或是鸳无双杀害婢女害他丢官被抓,他每次都是后发制人,想来伍掠云也该是个稳重至极的人,等不到敌人将所有的招式都使出来,他是不会尽力的。”
百里玉一怔,眉毛微微动了动。
殷解忧道:“怎么,我说错了吗?”
“没有。”百里玉很快看向殷解忧,“你说的太对了。”
“那你为什么还这个表情?”
“伍掠云的这些细节,你注意到了,别人也会注意到,姚相那样心机深沉的人,怎么可能注意不到?若是这般,他只怕早就准备好了圈套等着伍掠云往里跳……”
殷解忧一怔。
百里玉又道:“如今时间紧迫,只有连夜传信去南麓,希望来得急。”他很快在一张短小精悍的纸上写下几排蝇头小字,然后放进了一只细小的竹筒之中,唤了冷霄进来,“用最快的信鸽送去南麓。”
“属下知道了。”
殷解忧看着冷霄出门的背影,回眸看向百里玉,道:“不知还赶不赶得及。”
“若是赶不及,伍掠云只有自求多福了。”
殷解忧心中咯噔一声,只是她看着百里玉神色淡定的样子,想着,即便是真的出了问题,以百里玉的腹有经纬,想要逆风翻盘,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吧?
今夜注定无眠。
接连两件事情,让殷解忧思绪也是乱飞,躺在床上许久都没有一点困意。
百里玉处理好了琐事之后,便也躺了上来。
最近一段时日,他素来习惯趟在软榻上,极少和她共振而眠。
殷解忧倒是也并不别扭,只侧了侧身子,让出一些位置,又闭上眼睛,酝酿几许困意。
也不知是怎的,闻着百里玉身上舒服好闻的气味,她在不知不觉之间,居然很快睡着了。
这难得的一夜好眠,除了殷解忧,还有在冷月山庄的鸳无双。
鸳无双一觉竟然睡到了中午。
她睁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楚,她的意识,却是比昨天要清楚一些,至少,手臂微抬的时候感觉到的那具结实的躯体,让他知道这是真实而并非她在做梦。
她很快想要缩回自己的手,却赫然发现,是自己的两只手牢牢捏着那人冰凉的大手,而从这手的尺寸来看,鸳无双几乎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一只男人的手,而这段时间里,自己身边数得上来的男人,除了那个人,不会有其他。
她拉回自己手的动作,终究是将谢博给弄醒了。
谢博皱了皱眉头,才睁开了眼睛,这几日来,他也是难得好眠,很快,他便注意到,自己此时是睡在暖阁的床上,而鸳无双就在他身边趟着。
鸳无双很快松开了自己的手,勉强坐起身子,往后推了两步,才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谢博见她一副退避三舍的样子,也是挑了挑眉,冷哼一声,道:“若非你死命不放手,你当我想在这里不成?”
鸳无双不相信,瞪着谢博道:“我虽然病的很重,却也还没糊涂,你不要乱说。”
谢博嗤笑一声,也懒得理她。
昨夜,原本是要等鸳无双睡了之后,他就离开的,只是鸳无双一直紧握着他的手,他试探好几次,都拿不开,而连日来也的确十分的劳累,便顺势躺在床上想要歇会,只是这一歇,却给直接睡着了,都是一夜无梦,睡到了日上三竿。
下人们最近几日来都知道自家公子的心情不好,却也没人敢来唤他一声,所以才有了刚才的情况。
鸳无双抿了抿唇,无神的双目难得挂上几缕疑惑,昨夜,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少年时期,自己生病,不愿喝药,箭九霄带着蜂蜜来哄她,原本她以为那是自己的梦,如今想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那个哄她喝药的人不是箭九霄,而是眼前这个男人!
她的心里感觉十分的奇怪,何处奇怪,她却又说不上来,只是皱了皱眉,面上沉默,心里却是思绪飞转,然而,尤其是此时身体某处十分的不舒服,让她更是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因为她隐约知道,自己说的越多,这个男人只怕越不会走。
眼下,她不想和他纠缠不清,只盼着他赶紧离开。
谢博站起身来,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才唤了谢秋进来。
谢秋早早就等在了外室,也早温好了早膳准备着,自然没忘记鸳无双的稀粥和汤药,很快便带着丫鬟们一个个的鱼贯而入,将所有的东西都用漆盘端了进来。
谢秋上前道:“公子,我来伺候你更衣。”
“嗯。”
谢博虽然是应了一声,却是自己脱下了外袍,深服,拆了玉带,然后结果谢秋准备好的衣服,一件件自己穿好,更衣这件事情,他素来不需要别人帮忙。
丫鬟们自然是全都垂着眼眸,大气也不敢喘,更别说偷看了。
谢秋收回谢博昨日的旧衣,正要放到收纳衣服的漆盘之中,却忽然愣住了。
他仔细的看了看那件衣服,确定自己真的不是眼花了。
要知道,谢博素来喜爱着白衣,所以那白色上面的一片不小的暗红印记,就显得十分刺目扎眼,谢秋想要不知道也是很难。
“怎么了?”谢秋过度意外的神情,很难让谢博不在意。
谢秋回过神来,忙道:“没,公子,你可是受了什么伤么?”
谢博皱了皱眉,“发什么神经?我会受什么伤?”
谢秋道:“没有受伤,为何这衣服上会有血迹!”他再三辨别,确定这是血迹。
谢博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有受伤,而鸳无双虽然受了伤,但是血早就止住了,那么这血迹是……他回眸,看向鸳无双,却见鸳无双脸色爆红,深深的咬着下唇,一副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
谢博并非无知少年,忽然之间,他便明白了些什么,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的他也是十分的意外,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谢秋已经着急道不行,“公子,不如让闵大夫来看看吧……这么大的一滩血迹,可不是闹着玩的。”
谢博回过神来,轻咳一声,道:“行了,没事,只不过是昨晚倒在衣服上的药罢了,你眼花了。”
“眼花?”谢秋愣了愣,“我没有啊,公子——”
谢博却不许他继续说下去,道:“啰嗦,将衣服拿去洗了吧,我说没事就没事。”
谢秋到底年岁尚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皱着眉头看了那衣服上的血迹半晌,又疑惑的看了谢博一眼。
谢博冷声道:“还等什么?!”
谢秋忙抓着衣服出了门,即便是心中有再多的疑惑,也是不敢再问了。
内室之中,丫鬟众多,却都是没人亲眼见到那衣服上的印记,也都只当谢秋看花了眼,并没有想到别处去,谢博冷冷道:“还不将膳食送到主厅去?都杵在这里干嘛!”
丫鬟们忙端着漆盘一个个鱼贯而出。
谢博又道:“你们两个,过来。”
唤的正是一直在暖阁照顾鸳无双的两个丫鬟。
这两个丫鬟分别叫做夏阳和冬雪,在府中也是素来十分的机警,所以才被管事挑来照顾鸳无双,此时见谢博唤他们,连忙走上前来,道:“公子,有何吩咐。”
“你们照顾好她。”谢博说的别有深意,却没再多逗留,更没看床上鸳无双一眼,很快就离开了暖阁。
夏阳冬雪对看一眼,觉得公子态度有些奇特,只是哪里其他,他们两个,委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走上前去,轻声询问道:“姑娘,不如我们伺候你洗漱,用些清淡的饭食,再将药喝了可好?”
鸳无双因方才那么多人,在场,深恐谢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如今他走了,也是松了口气,可是自己身边这两个婢女,若是让他们伺候,她们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这等事情,本没什么丢人的,可偏生在谢博的身上留了一道银子,此事似乎就变得暧昧不明起来。
她僵硬的坐在床上,忍不住还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夏杨冬雪也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并没想到别处去,只当鸳无双还在别扭着,相互对看了一眼,很快达成共识,这位姑娘,委实不是好伺候的主,还是请公子来吧,即便是挨几个冷眼,总好过出了什么问题之后再被公子责罚要好的多吧?
夏阳轻声道:“姑娘,我去请公子,你且捎带,公子马上就会来了。”在她看来,谢博对这位姑娘很有办法。
只是她还没转过身去,素来不对他们说话的鸳无双却忽然开了口:“别!”
夏阳震惊的回过头来,“姑娘,你说什么……”
鸳无双努力压下脸上潮红,“我……我是说,你别去叫他……”自己拉着人家睡了一晚,如今还将天葵弄到了他的衣服上,怎么还敢叫他来?
“那……”夏阳愣愣的看着鸳无双,“那姑娘,是先梳洗,还是……”
鸳无双抿了抿唇,艰涩的道:“我……我……”只是,奈何她我了好几声,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却正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夏阳,冬雪。”
两个婢女闻言,很快到了门口,却见来人正是谢博乳母崔妈妈,忙行了礼,道:“见过崔妈妈,妈妈到暖阁来,可是又什么事情吗?”
若说天下间,谢博除了晓风师太之外,最亲近的,也就只有这位从小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崔妈妈了,崔妈妈亦是谢秋的母亲,在冷月山庄,也是老人了。
崔妈妈是个和蔼的中年妇人,长得十分的秀气,因为身份不同,穿着打扮也比寻常的粗使婆子好上一些,素来为人很和气,笑着道:“姑娘的粥可喝了么?”
“还没有……”
“放了这许久,想来也是凉了,你们拿去厨房热一热吧,我这里给姑娘带了一些衣服过来,先送去给她。”说着,随意摆了摆手中的包袱。
夏阳冬雪不疑有他,行了个礼,便端着漆盘离开了,其实,她们伺候在暖阁,也是十分的不舒服,自然是迫不及待的走了。
崔妈妈见二人走了,才走到了内室,看着床上脸色变换莫测的鸳无双,和善的笑了笑,道:“姑娘,你可是不舒服吗?”
鸳无双唇瓣紧抿,一个字都说不出。
崔妈妈笑道:“女人总是会有这样的时候的,姑娘莫要太过介怀,我这里为姑娘拿了一些贴身的用品过来,姑娘不要嫌弃才是。”
说着,将那包裹的严密的包袱放到了鸳无双的床边。
鸳无双脸色忽红忽白,这种事情,即便对方是个女子,也不是那么好说的,僵了半晌,才道:“你……你是谁?”
崔妈妈笑道:“你不要害怕,我是谢秋的娘亲,公子的乳母。”
鸳无双道:“是……是他教你来的吗?”
崔妈妈道:“是,公子想着姑娘毕竟还是闺阁女子,伺候在房中的丫鬟也多未经人事,难免照顾的不周全,所以才要我过来,以后,我也会一直在暖阁之中,姑娘有什么不好对丫鬟们说的,只管对我说就是了,我虽然是个下人,却也总长了姑娘一些岁数,有些事情,该会比夏阳冬雪他们周到一些才是,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她的声音很低很柔,却听着很是让人舒服。
鸳无双心情复杂的垂下眼眸,对谢博的心思,是越发的拿捏不准了,只是,她很快便将这些抛到了脑后,毕竟,眼前有更棘手的事情要处理。
“姑娘?”崔妈妈又轻声开口。
鸳无双抿了抿唇,她知道夏阳冬雪很快就会回来,她的时间不多,很快,她道:“劳烦妈妈了。”
崔妈妈会心一笑。
鸳无双如今的身子还是十分的虚弱,只得依仗崔妈妈帮她处理一切狼藉,而想到崔妈妈是谢博派来的人,瞬间脸色也是红白交错,好不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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