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山完全听不懂了。

　　他干脆坐了下来，一脸震惊的看着小白。

　　小白认真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当年你一时心善替秦鸾收尸，康平悲痛之下写了血书放在棺木里，你是见过的，那样一封悲彻天地的血书，你怎么可能不记得写了什么。”

　　霍云山也惊讶的看着他：“对哦，如果有一封那样悲伤的血书摆在我的面前，我怎么也不会忘记的。”

　　展飞沉默着，并不说话。

　　小白认真道：“其实，你一直都知道血书里写了什么，你没有因为他写得字丑而记不清楚，相反，你牢牢的记在心里。”

　　展飞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

　　霍云山急的跳脚：“那你为什么不说。”

　　小白接到：“因为不能说！死了好多人之后，你和我一样，都在怀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从自己的身边人排查。后来你锁定了目标，但是却不敢相信。”

　　展飞苦笑一声：“前几日西南宴家大胜的军报传来，我信了。”

　　霍云山惊悚的看着展飞。

　　展飞无奈的点了点头：“康平就是宴清都。”

　　霍云山往后一缩，栽倒在了椅子上，小白扑过去扶住他：“祸祸！”

　　霍云山仓皇的用手臂拽着小白的胳膊，目光闪着颤抖的意味：“怎……怎么可能！”

　　怀疑谁也怀疑不到宴清都头上啊！

　　年少英雄的南华侯，少年人的典范，他考科举干什么？科举考出来的人，几辈子也不一定能混到他那个地步。

　　坐镇西南，一方诸侯为了这么个科举考出来的七品小官杀人放火？

　　展飞捉了桌案上的笔，颤抖着手去写字。

　　他一笔一划，将当年康平的考卷默写下来。

　　没错，这么多年来，他每时每刻都在记得这份考卷的内容，这个害的秦鸾和萧凤惨死的考卷，日日夜夜，像是魔鬼一样纠缠着他。

　　小白和霍云山抓了考卷来看了又看。

　　然后小白发现自己看不懂。

　　他略略羞涩的看着霍云山：“祸祸，这上面的字我每一个都认得，但是合在一起就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了。”

　　霍云山咬着牙看完，摸了摸脑袋：“这是一篇说怎么对付西南人的文章，这上面说的……不就是宴家这几年干的吗！”

　　康平这片文章写的和赵意的不同，赵意的文章文雅精致，军事语言不多，大家都能看懂，康平的不但小白看不动，一般不怎么关心国事和军事的人也不怎么能明白他的文章作用。

　　赵意文章一部分在歌颂本朝国力，另外一部分在歌颂圣人德行，然后说了一堆法子来感化西南几个总是作乱的小国，比如在边境开办乡学什么的。

　　而康平的法子就毒的多。他不但点子干脆，而且连如何布兵都写的清清楚楚，在哪一个州郡布多少兵马，开设府衙专门管制这些夷人，处理纠纷。

　　更绝的是，他要鼓励边境的汉人男子同夷人姑娘结婚，取回一个夷人姑娘赏银十两。夷人姑娘嫁给汉人州府要给准备嫁妆。

　　此法不单对大炎朝境内的夷人姑娘管用，就是那几个国家的姑娘，也欢迎他们嫁过来。也就是要让夷人的年轻男子娶不到媳妇，让夷人的人口减少，这是一劳永逸啊！

　　展飞看完道：“宴家这几年一直致力于这些事情，好像很有成效。他让朝庭牵了不少人驻扎在边境，西南打理的井井有条，夷人难免羡慕，只要有人愿意加入汉人里，宴家治下官吏立马赏银子，而且将人送离边境往中原地方迁，为了防止在汉人居住地收到歧视，连他们的身份文牒上都写着汉人的名字。”

　　这些举措都是当年康平在考卷中写的！

　　比起赵意说的感化他们，康平的文章根本就是在用各种方法直接灭了他们。

　　除了用这种看似温和的办法让夷人人口减少，他还倡导派遣间谍去各国之间离间，并调派年轻貌美的男子去各国勾引他们的公主，夷人女子剽悍，为了爱情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引发他们的内乱就好，当然勾引王子也可以，只要能让他们的王族死心塌地的跟着细作折腾就好。

　　小白听霍云山解释了一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样的一篇要人命的文章都能跟赵意那篇鸟语花香的文章挂上勾，当年主审的官员真是人才。

　　事实证明，赵意的鸟语花香是玩不起来的，他好几年经营西南的永定郡，菩萨心肠的对待那些夷人，让他们在边境做生意还给免税，开了好几个乡学，找了老先生免费教夷人的孩子读圣贤书，据说还免伙食费。

　　不但招收西南境内和汉人杂居的夷人的孩子，临近各国也都把十二三岁的孩子丢过来学习。

　　然后他们杀了老先生和赵意，回家去了！

　　如今宴清都铁腕之下，西南夷人老实了！

　　正说话间，外头响起了爆竹声，震翻了天。

　　小厮们兴冲冲跑进来报告：“小侯爷，大喜大喜，西南大获全胜，百越等几个小国，献上他们国主的头颅，进京归降来了！”

　　霍云山不确定道：“这就赢了？彻底归降了？”

　　真是不可思议，这一仗才打了三个月不到，就赢了！连那几个小国的国主头颅都送来了。

　　他爹好歹也是个大将军，他常识还是有的，像这种好几个国家举国来攻打的，起码要耗上一年多，中途还要不停的征兵，征徭役。

　　霍云山和小白茫无目的的晃在街上，到处都是在庆祝大捷的活动，孩子们在街上奔跑着放爆竹。

　　酒肆茶馆都在谈论着南华侯的威风。

　　“宴家不亏是英雄，南华侯这下是彻底绝了西南夷的路了！”

　　“是呢是呢，比大郡主还要狠还要厉害呢。”

　　“听说他拍了手下的谋士说动了夷人的公主们，夷人自己就打了起来，一群男人被几个女人甩的团团转！”

　　霍云山和小白互相看了一眼，互相说不出话来。

　　小白也不知道自己在愁个什么，迷迷糊糊的往前走，宫中密令让他查案，没想到查出来的结果是这样的，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霍云山几步追上他，轻轻牵起了他的手：“小白，你不高兴？”

　　小白闷闷的摇了摇头：“打了胜仗，我当然高兴，我只是，觉得有点难过。”

　　霍云山轻轻道：“我也挺难过的。”

　　说着长长的叹了口气。

　　小白突然弯下腰：“来，我背你。”

　　“啊？”霍云山不解的看着他。

　　小白笑道：“我背你，就不难过了。”

　　“真的？”

　　霍云山猴在他背上，笑嘻嘻道：“我上来了，你不难过了吗？”他偷偷的在小白的脸上笑，面色微微的发红。

　　小白突然扣住了他的腿，将人背了起来，朝着云中侯府走去。

　　不管这个世界怎么变，总归是有身边的这个人，永远不便，这一生，也算得是很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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