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宸袍袖下的手握了又握,好几次想要开口,却什么也没有说。
突然,他眉心一紧,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际也迅速沁出了汗水。
“主子,您的病又犯了?”如尘了解他的情况,见此不由得一阵紧张,连忙问道:“药呢?主子,您得赶紧服药。”
凤宸皱眉了眉心,好半天,才自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来,倒出一颗药丸服下。
胸腔里那股绞痛渐渐缓解下来,他的情绪也随之慢慢变得平静。
末了,他才冷冷说道:“把这些都烧了吧。”
说的自然是地上那些残碎的尸体。
如尘急忙应声去办。
凤宸找了块石头坐下来,看那些侍卫忙活,整个人却不知神游到了哪里,只有眉宇间异常的凝重,让人不敢触及。
焚烧完了尸体衣物,凤宸好一会才再度起身。
“主子,要不要立碑?”如尘壮着胆子再度请示着。
凤宸脸色绷了绷,冷声道:“不必了。”
说完,掉头就走。
看到他这般决然,如尘紧张的同时,不由得又稍稍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五年过去了,若是在五年前,主子直接便病倒过去了。
还好,现在大概是已经接受了这事实了。
事实上,凤宸一直有些恍惚,脑子里并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他甚至潜意识里不愿去清醒的认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跨上了马背,他缓缓踱向山谷之外,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侍卫们却没人再敢多发一言,只默默跟在他身后。
回丹州城的路似乎变得格外沉重而漫长,每一个人都大气也不敢出。
当然,除了那几个黑衣蒙面人。
相对于他们,黑衣人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回程的时候,连背也挺直了些。
因为神思飞散,在快要临进城门时,凤宸的马被冷不丁自街旁冲出来的一个小小身影惊了一下,蹄子一扬,猛的刹住。
事实上,那小身影是被人推到官道上去的,根本没有想到身后会突然来了一匹大马,惊骇之余,当即便愣在了原地。
马蹄高高扬起,眼看就要落下将那弱小的身体踏成肉泥。
亏得那马的一声惊叫,让凤宸微微回过神来。
抬眼望去,便见自己马蹄底下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一双清亮的眼睛带着惊恐之色望过来。
那双眼睛乌黑通透,宛如两颗黑宝石一般闪亮,长长的睫毛,纤细的眉毛,加上那精致的鼻子和小巧粉嫩的小嘴,小脸蛋肉嘟嘟的,说不出的漂亮可爱。
那一瞬,凤宸才真正清醒过来。
眼见着马蹄已然下落,他手中的缰绳忙猛的勒紧,整个人自马背上飞身下来。
胯下的马几乎是被他用缰绳单手提了起来,随即反肘一收,马硬生生的掉了个头,马蹄终于避开了那小女孩,落在了一旁。
周围的人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住,好半晌,才回过了神来,顿时虚惊不已。
“没事吧?”凤宸问向那个呆愣的小家伙。
小丫头似是终于回过了神来,提在嗓子眼的那口气终于重重的呼出,惊魂未定般拍着自己的胸脯,道:“好险,差点就死掉了。”
她竟没像普通小孩子受了惊吓后啼哭,这让凤宸颇有些意外。
不过,听她说出来的话,却又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你的家人呢?怎么让你独自在这路上乱跑?”凤宸瞥了眼四周,确定这附近并没有她的亲人后,不由得开口问着。
身后的侍卫不禁有些吃惊,他们主子一向冷漠,被人惊了马,没有动怒也就罢了,竟还跟那小姑娘聊上了?
小丫头毕竟年纪还小,一点劫后余生的后怕也没有,刚松了口气,听得他发问,似是想起了什么,小脑袋一拧,看向路旁一个中年男人,道:“我遇到了坏人。”
凤宸不由得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那中年男人本来是被这场变故惊呆住了,此刻,看小丫头非但没事,还指证自己,不由得面色一变,警告般瞪向她。
小丫头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小手下意识的捉住了身后凤宸的衣摆,脸上却丝毫没有怯意,口齿清晰的道:“大叔,你是皇上吗?能不能为草民做主?”
听她竟一语道出他的身份来,凤宸顿时有些震惊,但看她小小年纪,竟然会自称草民,他不由得又有些忍俊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皇上?”
小丫头突然扬起脸来,冲他甜甜的一笑,指了指他身上的衣物,道:“我看戏台子上演过,皇上的衣服上才有龙。”
其实,凤宸所穿的不过是常服,衣服上的蟠龙并非龙袍规制,便是王爷,寻常时候也可以做此穿戴。
不过,小家伙一派天真,倒是歪打正着了。
“你既然知道我是皇上,你不怕我吗?”他忽然不知哪来的兴致,开口问着。
小丫头不解的皱了皱眉头,道:“为什么要怕?皇上不都会帮着草民惩罚坏人吗?”
好吧,这小家伙还太过单纯懵懂,连最基本的敬畏之心都还不曾懂得。
凤宸并不动怒,反而轻笑开来,道:“草民见了皇上都要下跪的,你为什么不跪?”
小丫头一听,似是才想起来了什么,小脸蛋立刻便有些红朴朴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哎呀,我给忘了。”
说着,好认真的跪下身来,小手却依旧不肯撒手的捉着他的衣摆,道:“请皇上为草民作主。”
看来,这小家伙没少看戏,这语气都学得真真的。
凤宸看着那仰望着他的小脑袋瓜,小家伙眼里满是期待与信赖,倒当真让人有些不忍辜负。
那一瞬,他忽然觉得这小丫头似乎有些眼熟,似是在哪儿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路旁那中年男人看她竟称对方为皇上,不禁有些讥诮。
不过,再看他旁边那一群侍卫,个个面容严肃,神色清冷,一看就是来历不凡,顿时便有些怵了。
正想要开溜,却被那眼尖的小丫头瞅了个正着,娇声喝道:“站住,你骗我的银子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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