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快马冲入京城，守城门的士兵虎视眈眈地上前，试图将人拦下，却被身旁的老兵拽住。

　　“没看见他后背上插的令旗吗？那可是惹不起的人物，就算他用马蹄踩死你，也没人说一个不字。”

　　士兵惊慌不已，谦虚地问道：“大哥，我新来的，不了解情况。还请你多提醒我一二，那人什么来头，这般厉害？”

　　那人平时没少收小士兵的孝敬，这时候提点一二：“没看见那令旗上画着一只苍鹰？记住了，那是锦衣卫的探子，莫要招惹。”

　　小士兵不认识那人，却也知道锦衣卫的名声，顿时吓得脸色发白，一脸的敬畏。

　　那快马一路狂奔，快到皇宫时，飞身下马，有锦衣卫接应。

　　那人行色匆匆地冲到一名高大男子面前，将怀中牢牢护着的布包双手奉上，“大人，都在这里。”

　　苏慕言垂首盯着那布包，好似看一个有毒的东西。

　　他没有上前，表情严肃冷淡，在那人忐忑不安地等待下，慢条斯理地拿起布包，转而走向御书房。

　　他步伐很慢，每一步都好似花费了大力气，握着布包的手一点点收紧，好似有千金重。

　　“苏大人，皇上一直在等你，东西可都带来了？”皇上身边的执笔太监范荣喜，突然从角落里出现，骤然出声，吓了苏慕言一跳。

　　他猛地回过神来，“带来了。”

　　范荣喜冲着前面摆手，在他路过时，压低声音提醒：“苏大人，咱家也是好意提醒，这事皇上已经知情，就等着亲眼一见。你莫要因为和月公子关系好，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苏慕言叹息一声：“多谢范公公提醒。”

　　他步伐沉重地进了御书房，不敢抬头去看端坐在金黄龙椅上的皇上，低着头跪安，将布包举过头顶。

　　小太监上前接过，放在皇上面前，默默退下，全程安静得没有人讲话。

　　皇上冷哼一声，枯瘦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小太监重新回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将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那是一沓考卷，粗略看去，应当有五十多份。

　　他在皇上跟前伺候，听闻有人敢用殿试考题私下让学子回答，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多份儿，真是胆大妄为。

　　皇上在位多年，通身的帝王气度，不怒而威。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考卷，没有拿起，也没翻阅，可从他周身释放的冷意，令人从心底往外打颤。

　　小太监两股战战，突然明白干爹为何寻个借口，提前出去。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但愿他今天还能留下小命。

　　“舒家归顺，朕还以为他们终于想起来谁才是主子，现在看来，他们根本没认清现状！”

　　皇上的声音含着怒火，语调越来越冷，不悦的气息毫不掩饰的扩散着，吓得服侍的小太监噗通一声跪下，以头抢地。

　　“皇上息怒，清平书院以殿试考题为招生考试，的确有失偏颇，可他们也是为了筛选学子，稍加培养，为大齐输送才子，其心本是好意，只是用错了方法。”

　　苏慕言声音平稳，并没有慌乱，到底忍不住，为命途多舛的好友申辩。

　　这次若是定了清平书院的罪过，凡是在其中读书的学子，势必不能再参加科举。

　　他与月清泽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如何能坐视不管。

　　“苏大人这话说的有意思，咱们大齐那么多书院，远的不说，就说皇上开设的国子监，培养出多少的人才，也没说用殿试做考题，犯那大逆不道的罪过。”

　　一道阴柔的声音响起。

　　掌印太监高荣升不顾皇上的冷脸，语调柔柔地讽刺，反而说到皇上的心坎里。原本稍有松动的表情，又恢复冷硬。

　　“清平书院大逆不道，若朕放任不管，等他们坐大，动朕的江山？”皇上言词冷厉，若苏慕言再反驳，只会担上一样的风险。

　　一瞬间两难的抉择摆在面前，他是要继续为月清泽申冤，还是明哲保身地闭嘴？

　　“皇上，王太傅求见。”范荣喜在外恭敬地汇报着。

　　皇上微微蹙眉，却还是摆手，“让他进来。”

　　王太傅一身官服，头发和胡须皆白，只是面容含着红光，到显得年轻了几分。

　　他做过当今圣上的老师，特被允许面圣不跪，可他向来不已老师的身份摆身份，每次见到皇上，都是一份臣子的恭敬态度，这么多年下来，皇上对他印象越来越好，否则也不会让他继续做太子的老师。

　　皇上让跪地的王太傅免礼，淡淡询问：“太傅今日怎进宫了。”

　　“说来惭愧，老臣是为那不省心的孙子和外孙来的。”

　　皇上目光一闪，故作不知，“他们怎么了？”

　　他早就知晓月清泽和王引辰在清平书院参加考试，还被选中收为弟子，这次要用清平书院杀鸡儆猴，这两人自然不能再参加科举。

　　皇上觉得，王太傅此行必定为那嫡孙来的，一个失去宗族庇佑的外孙，犯不着费力气。

　　“都是老臣年迈无能，没心力教他们读书，只得送到清平书院，却不想考试出了问题，老臣替两个孩子，还有清平书院向皇上赔罪，还请皇上能给老臣一个申辩的机会。”

　　王太傅微颤颤地跪在地上，姿态摆得很低。

　　皇上就喜欢他这一点。

　　当初皇上跟前有很多老师，王太傅只是其中的一个。

　　那些摆着老师架子，对他指手画脚，甚至想干政的，都以明升暗降的方式，远离京城权利中心。

　　皇上不想落得一个不敬师长的名头，才会给识趣的王太傅体面，让他在朝廷之上的位置，没人敢撼动。

　　他用臣子该有的态度提起，唤起皇上对他的怜悯，冰冷的态度消散些许：“准。”

　　高荣升表情一变，面对苏慕言，他敢在言语上使绊子。

　　可对上王太傅，他却没那个胆子。

　　说白了，他这个做阉人的，还不是看皇上的脸色下菜碟，王太傅是皇上的老师，他再受宠，皇上也不会为了阉人而冒犯老师。

　　他垂下头，眼睛里闪过冰冷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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