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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没了

重生之阿憨 甜饼 12868 2021-04-02 18:47

  “婉儿不是在这里吗?多一个玲儿为什么不行?”宁珉实在没有法子, 反正有程敏在, 那对儿女不会没人管。

  但是玲儿是一直要跟着他的, 她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呢。

  陆氏拦住了想要继续说话的女儿, 有关姨娘的事, 还是自己出面比较好。

  “这个丫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背着主子爬床,已经被我赶出去了。我容不得这么个背主的东西,你喜欢把人领回去, 是你的事,别来碍我的眼。若是留子去母,我也许能容她几个月, 否则, 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去吧,我这儿容不得这么个下贱玩意儿。”

  这回, 不用宁珉求了, 玲儿直接跪下来, 抱住宁珉的腿, “老爷, 十月怀胎母子连心,我不怕死, 可是我怕见不到您,见不到小少爷。夫人恼我恨我, 打发我去做粗使丫头, 干苦活累活都行,只要能看到小少爷平安长大,我就知足了。若是真的容不下,就算玲儿去死,也会在下头替老爷和小少爷祈福的。”

  声泪俱下,可谓是字字泣血。

  宁珉听的都快要落泪了,他不信陆氏是这么无情的人,可是对上陆氏平静无澜的双目,他不敢相信,世上竟真有如此恨心之人。

  宁璇在旁边拍起了巴掌,“哟,可真精彩,比戏台上的小戏子演的都好,继续。”

  陆氏摇头嗔了女儿一眼,声音冷冷的吩咐下人,“把前头的书房收拾出来,安置好了,老爷也好早些休息。这个丫头不是我们家的人,别让她脏了我们家的地方。”

  “你,你这个妒妇,你不怕我休了你。”宁珉指着陆氏,气喘的跟拉风箱似的。

  “休我,老爷尽管写休书,我明天就拿着休书进宫问皇后娘娘,三不出是不是你们读书人说着玩的。”陆氏冷笑连连,不管宁珉愿不愿意,这辈子就得是她的丈夫。

  宁珉顿时就萎了,何谓三不出,是谓有所娶无所归,不去;与更三年丧,不去;前贫后富,不去。

  陆氏替公婆养老送终,守孝三年,正在三不出之列。

  “哼,我们走。”宁珉一拉玲儿,带着几个下人呼啦啦走了。

  陆氏轻笑,“混了大半辈子,总算有一回知道护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了。”

  似调侃又似嘲讽。

  手心却紧紧捏着,女儿赐婚,要嫁入皇家,他却敢将休妻说出口。这个男人,若有半分念着女儿,就不敢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来。他的心里,全然只有自己,从未有过旁人。

  宁珉连夜离家,硬着一口气,在外头租下了一间小院。

  玲儿知道,想要活命就要紧紧抱住老爷的大腿,不顾自己大着肚子,将宁珉伺候的舒舒服服。

  趁着宁珉高兴,悄悄问他,“我们母子以后全靠老爷了,我们住在这里不要紧,可是老爷这般金贵的人,却为了玲儿受累,实在让玲儿过意不去。”

  “放心吧,有大姐的这桩婚事在,陆阿月哪里敢让人知道我不归家的事。过不了几天,就得亲自过来请我。你看着吧,我非让她跪下来求我不可。”宁珉得意洋洋。

  “那我……”

  “你当然是跟着我一块回去,她不保证好好待你,我怎么会回去。”宁珉好生安抚玲儿,一副安心等着,万事有他作主的大老爷派头。

  玲儿这才安下心来,摸着肚子自言自语,“儿子,你以后可一定要好好孝顺老爷,好好读书考状元,给老爷涨脸。”

  而此时的陆氏,正在家里指挥着下人,把前院那道墙重新砌上。之前都是宁府,她做了姿势拆墙,现在既然程敏已经和宁家没有关系,她自然要将墙砌上。

  “要不要娘去把你爹请回来,毕竟他是一家之主,以后许多事情,还需要他出面。”陆氏纯粹是替女儿着想。

  “用不着,他真以为自己在外头有什么好名声吗?不过是碍着王爷的面子,别人不好骂他罢了。这会儿他休了程敏,又带着小妾搬出去单过,还以为我们会为了面子求他回来,真是做梦。”

  宁璇倒觉得,干脆趁着这一回,打消他的气焰,让他弄明白自己是个什么地位。不然接回来,整天在家作妖,谁有功夫陪着他闹腾。

  “王爷那边你还是递个信,别让他为了咱们的事,被人说嘴。我们怎么都行,重要的是他。”陆氏出门几回,倒很是明白了一些事,生怕自己家给王爷找了麻烦。

  “放心吧娘,一早就让人递信去了。”宁璇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展开给母亲看,“喏,王爷就写了两个字,无妨。”

  宁珉休了程敏的事,在京城很是传了一阵,安国公府再窝囊,也受不得这个气。程家的几个庶子找到宁珉租住的小院,直接将他打了一顿,再砸了个稀乱,扬长而去。

  顶着个猪头脸的宁珉在他们身后跳脚,“你们等着瞧,王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越想越气的宁珉,干脆伤也不治,租了顶小轿上了燕王府。满心以为燕王会替他作主,下了轿直往王府里冲。

  门子将他拦住,他还耀武扬威的喊道:“你问我是谁,有没有贴子,笑话,我是宁珉,你们王爷未来的岳丈。”

  “不管您是谁,也没有直着身子往王府冲的道理,给您沏杯茶,您稍坐,我们立刻给您通报。”

  门子倒也客气,王府都在传宁家那位姑娘,是王爷心心念念求来的,这一位如果是真的,王爷八成会见。

  “不见?”宁珉的声音高了八度,立刻指了门子,“你胡说,你是不是压根没有通传。”

  王爷几次亲自到宁家,明明都和他相谈甚欢,怎么可能不见。

  门子斜眼看着宁珉,哪里还有刚才的客气劲,“去去去,这里是燕王府,再闹就抓你去大理寺关起来,凭你哪个,王爷说不见就不见。”

  宁珉灰溜溜走了,死活没想明白,王爷为什么不见他。

  “那些说不见宁珉就是不给宁姑娘面子的,听听就好,不要当真。我怎么觉得,王爷是看不下去了,给宁姑娘撑腰呢。有这么个不要脸的爹,也真是够倒霉的。”怀山郡主在众妯娌面前轻笑。

  “宁姑娘可真是个好的,就是庄华夫人,也没得说,偏巧遇到这种浑不吝,真正是倒霉。不过他休了程敏,倒总算是做对了一桩事,是不是,大嫂。”姜家人笑着奉迎怀山郡主。

  “程敏是坏了心肝没错,可宁珉这个时候落井下石,也不是什么好人。”怀山郡主知道,人人都以为程敏为妾是她的手笔,其实只有天知道,这一切都有另外的人在推动,她不过是闹得厉害,替人吸引了目光。

  但她也知道,这个误会没什么好解释的,她乐于看到这个结局,让人知道她怀山郡主不是好欺负的。而真正操纵的人,也乐于隐藏住身份。

  所以她才会在这个时候,特意站出来,替宁璇美言几句,省得自家有人拎不清,上竿子的去得罪人。

  等宁珉脸上的伤好了,去上衙,上官特意让他过去一趟,问他,“听说你休了程氏。”

  宁珉脖子一仰,“这样的女人,闹得我们宁家家宅不宁,凭她是谁家的女儿,也非休不可。”

  好吧,他还觉得自己这是威武不屈,就是不知道宁璇被赐婚之前,他怎么没想过休妻。

  “休了也好,不过,你带着个女子住在外头不归家,可有此事。”

  宁珉一愣,但很快明白,肯定是外头人不明事情的真相,辩解道:“陆氏是个不容人的,我必得……”

  “胡说,陆氏是皇上亲封的庄华夫人,温良贤淑无人能及。你闹得这样难看,谁在乎宁家怎么样呢,左右也是没名没姓的人家。人家在乎的是你这么打皇室的脸,到底是谁授意的。”

  上官实在受不了宁珉的嘴脸,也没想到他是这么个人,全然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点也不知晓外头的事。也懒得跟他客气了,干脆有话直说,不然绕了半天,最后听不懂,才好笑呢。

  “直说了吧,我们礼部可背不了这么大的黑锅。已经跟吏部打过招呼,西南有几个县令的位置出缺,你若是喜欢的话,倒不如去当一任父母官。别说一个外室女子,就是十个八个外室女子,都随你带。”

  只要不在京城碍眼,随便你滚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宁珉此时才听明白,竟然要将他打发到西南去,脸唰的一下子白了。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宁大人虽然不是出生于书香门第,也不是世家子弟,可究竟也是读书人出身,还是要点脸面的好。最低限度,也不要给妻女丢脸,弄得太难堪。”

  上官说完,便一指大门,意思是他可以走了。竟然一句解释的话,都不肯听他说。

  宁珉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去,玲儿接过他手里的药包,问药包是干什么的。

  “煎完了,你喝下去。”宁珉有力无气的把药包往她怀里一塞,就躺下了。

  玲儿不疑其他,只当是老爷给自己买的补药。

  喝完之后,一头栽到地上,捂着肚子,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等请了大夫过来,流下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

  第二日,宁珉便叫了人牙子过来,将玲儿转卖。原本跪在地上的玲儿艰难的站起来,“玲儿知道,老爷是被逼的,玲儿不怪老爷。可是玲儿有一句话想当面说给老爷听,就这一句,说完了玲儿便走。”

  下人进去通报,宁珉点了头,玲儿颤巍巍进去,看着宁珉露出一个凄凉无比的笑容。

  宁珉也忍不住掉了几滴泪,“你好好的去吧,跟个好人家,我这里,实在是不能留你了。我也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的事。”

  “老爷,有句话……”玲儿俯身凑到宁珉的耳边,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狰狞,藏在袖子里的手伸出来,手上紧紧握着一把匕首。

  “去死吧。”寒光一闪,匕首朝着宁珉的咽喉划下去。

  “啊……”一声尖厉的惊叫,宁珉为了躲开匕首,从椅子上滑下去,然后看到满眼的鲜血,只觉得痛痛痛,痛到他缩成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哀嚎。

  陆氏看到慌慌张张来报信的下人,吃惊道:“人怎么样?”

  “伤了脸。”下人还待细说,那么长的一条伤口,皮肉都卷起来了。

  没想到陆氏根本不听,直接道:“没死就好,抬回来吧,前头的院子都归置好了,直接可以住人。”

  下人咽下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赶紧回去把老爷抬回来,那个小院自然是赶紧退了,玲儿押到监牢,奴婢伤主,按律发配三千里。

  康王的婚期很快到了,宁璇去秦家给秦素真添妆,遇到了房怡珊,两个人还是没怎么说话。好在有秦素真在,倒没让场面冷下来。

  “听说王姐姐的亲事定了,可惜我现在不方便出门,你若遇到,帮我带声好。”秦素真说道。

  “一定转告,其实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她了,这些日子她也不怎么出门。”宁璇老实说道。

  “宫里娘娘请她,她都不去的,我们等闲更请不动了。”房怡珊笑笑,语调倒是很平静,但话里的意思却不得不叫人思量三分。

  “皇后娘娘请她,她不去吗?”宁璇直接问道。

  房怡珊愣了,没想到宁璇会问的这么直白,但她哪儿敢编排皇后娘娘,赶紧摇头,“自然不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是王姐姐的姑母,叫她进宫说说话,问问老祖宗的情况,都是情有可缘。

  “既然不是皇后娘娘请,别的宫妃请王姐姐进宫做什么?”宫里正经姑母没请,别的宫妃越过皇后娘娘去请,是觉得自己能给皇后娘娘作主,还是觉得自己跟王家更亲?

  房怡珊一下子委屈的红了眼珠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宁璇不说话倒好了,一个哦字,冷意不要太明显。

  房怡珊“腾”的站起来,没想到宁璇站的比她更早,直接对他们一福礼,“两位姐姐慢慢聊,我父亲有伤,就不久坐了。”

  “咱们见面的时候多着呢,不差这一点,来,我送送你。”秦素真起身。

  “别,姐姐这儿还有客人呢,我自己走就好。”

  最后是秦素真的堂妹送了宁璇出门。

  到了大门口,看到燕王府的马车,冬雪站在马车外头等着。

  宁璇刚踩上踏板,门里伸出一只手,轻轻巧巧一拎就把她给拉了进去。

  “王爷。”随着惯性摔进他怀里,宁璇已经习惯了偶尔会使使坏,使使小性子的萧承邺。

  “怎么了,出事了?”宁璇一看萧承邺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有事。

  “最近可能会出一些事,你千万不要出头。”萧承邺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

  “和我有关?”宁璇蹙眉。

  “那倒不是。”萧承邺没打算瞒着她,与其让她瞎猜,倒不如从他这儿知道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容妃姓左的事情吧。”

  “她不会真是……”宁璇咽了咽口水,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如果是真的,这绝对是本朝最大的一个笑话。

  “前朝左将军其实早就死了,当初他有个忠心的副将护着左将军的两个儿子逃了出去,等两个儿子长大了,又生了七八个孙子,然后分散到了七八个地方。容妃是其中一个儿子生的女儿,自小生活在农家,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这个消息,应该很快就会由人带回京城,而靖王一心相信的慕容,会让皇上相信,靖王一直都知道自己母亲的身份,并且利用左将军的声望,积极联系旧部,助他夺嫡。

  “皇上会相信?”宁璇不敢相信,这完全就是一个笑话,“一个死了多少年的人,就算之前有些声望,哪里还有什么旧部。”

  “有个传说,说左将军生前有一支无影暗卫,天下无人能敌。”萧承邺用手揉着宁璇细软的腰肢,在她耳边说着话,心思却不自觉的跑了偏。

  “若真是无人能敌,大齐的皇上怎么取了天下,简直是无稽之谈。”

  萧承邺从宁璇的腋下伸出手,圈住宁璇拍起了巴掌,“说的好,真替那些人害臊,编出这种瞎话来。”

  宁璇推了推他的手,拍巴掌就拍巴掌,圈住自己作什么,都擦到她的……

  萧承邺的手轻轻按上去,“熟了没,象水蜜桃。”

  “嗡”的一下宁璇的脸臊的通红,“混说什么,快放手。”

  “口渴,容我摘个桃吃好不好,小娘子。”声音越发轻佻起来。

  “马车里有水,我给王爷倒。”

  “桃儿饱满多汁,又香又软,正是吃的时候。”

  “还,还不是时候。”宁璇又羞又怕,只好嘴上讨饶。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揉着一对桃儿的手,片刻都不曾停过。

  “还有一年呢?”

  “我的桃儿,我摸摸总行吧。”萧承邺虽然是这么说着,看宁璇泫然欲泣的模样,到底是心软,手底的劲悄悄松了,最后在桃尖上摸了一把才依依不舍的放了手。

  好不容易从魔爪挣脱出来,宁璇就没他好脸色看,最后还是下车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他,“这种事,你怎么以为我会出头,我为什么要出头?”

  “这不是有个秦素真吗?我看你跟罗家王家两个姑娘,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有什么事都帮着出头。最近好像和这个秦家的姑娘,也处得不错。”

  宁璇抱怨道:“明明是见了别人算计我朋友,我不得不奋起反击,怎么到了你嘴里,就跟二傻子似的。”

  不管罗杜若还是王梦恬,都是患难见真情,一个是李玉竹算计她的时候,给她帮助,一个是在房家被人算计,王梦怡也出言力挺相助。

  秦素真虽然见得不少,处得也不错,但还是缺一份共患难之后见真心的经历。只能当成泛泛之交,再说事关皇室,茂国公都不见得敢出头,更遑论她。

  “不是吗?”萧承邺眼睛闪了闪,抢在她前头跳下马车,然后扶她下车。

  “我叫人请了御医来你家,给你爹瞧瞧,正好这会儿去看看,到底伤的如何了。”

  “说起来也不严重,但问题是伤在脸上,倒有些难办了。”宁璇并不是很在意。

  御医看完病早就走了,宁珉的伤单从程度上来说,构不上严重。问题在于,伤的不是地方,又不是武官,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一个文官,伤了脸以后可怎么做官。

  看到王爷陪着女儿来看他,宁珉赶紧大礼参拜。

  他算是明白了,王爷不待见他,根本懒得见他,他带着小妾出去落脚的时候,王府的大门都不让他进。

  这会儿归了家,为了给女儿面子,这才做了样子,又是请御医,又是亲自来探望。

  想到上官毫不留情的训斥,还有王爷毫不做作的两面派,他的伤口一抽一抽的开始疼。

  “既然父亲没什么事,女儿便送王爷出去了,您好好休息。”宁璇客气而疏离的起身,送萧承邺到门口。

  回来时,看到宁珉站在影壁前头等着她。

  “阿憨,爹爹都有好久没有和你好好说话了,爹爹想知道你小时候的事,说给爹爹听一听好不好。”宁珉以退为进,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文士,装起可怜来,还是有一定杀伤力的。

  “不好。”宁璇看他一眼,便知道他又在打算什么。打父女亲情牌吗?是不是有些迟了,迟了一辈子。

  “阿憨,爹爹知道以前错的离谱,已经将程氏休了,你还不能原谅爹爹吗?”宁珉急了。

  “父亲既然知道是以前的事,就该知道,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宁璇越过他,走了进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我到底是你爹。”身后宁珉气的跺脚。

  宁璇哂笑,有好处的时候,终于想起他是当父亲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勇气对着玲儿被打下的那个婴孩,说一句,我是你爹。

  容妃的身份就在靖王和秦素真大婚之前,以一种似乎儿戏的方式揭开。

  容妃姓左,是前朝左将军的后人,而靖王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暗地里联络左将军旧部,试图找到当年的无影暗卫用于夺嫡。

  靖王的谋士慕容倒戈,揭露他为了抹灭证据,派人去容妃故乡,杀掉一切知情人。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岂能为一己之私,置天下而不顾。”慕容慷慨陈辞,献上人证物证。

  又在狱中留下一句,“世事两难全,知遇之恩唯有以死相报。”服下毒/丸,身死。

  靖王整个人是懵的,他完全不敢相信这一切。他就是个傻子,也知道慕容有问题了,慕容不光是卧底,还是死士。

  他用他的死,让他所说的话,无懈可击。

  也让靖王,无法辩驳。

  活人,永远不如死人可信。

  京城的朝局,犹如孩儿脸,一天三变。

  事情未明之前,还有人攻讦慕容,力证靖王是无辜受冤的。

  事情明朗之后,靖王就成了众矢之的,别说削爵为民,就是主张处死的也不在少数。

  皇上冷眼旁观,始终没有定论。

  这只靴子不落地,京城里的人,就是说话都要小心三分。家中无事,更不敢轻易摆宴席,一众大小宴请,都停了下来,静悄悄,等着一个结果。

  燕王府中,萧承邺正在和容先生下棋。

  “先生为什么阻我之前向大哥透露慕容的身份。”萧承邺觉得大哥现在有点惨,如果惨到无力招架康王,岂不是白废一颗棋子。

  “他不会信,他若不信,你就有事。”容先生有时候也很佩服,靖王是怎么长成这样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的。

  “可现在,靖王恐怕没办法自保。”萧承邺想到大哥的蠢样,就觉得头疼。

  “就是要让他无法自保,连我们都知道他蠢,皇上会不知道吗?”容先生落下一子,笑道:“大局已定。”

  萧承邺一看棋盘,干脆利落的认输,“容先生高明。”

  “好说好说。”容先生捋捋胡子,得意不已。

  皇上拿不定主意,布局的人自然急了,步步紧逼,一样一样的证据往上递。靖王被罗织的罪名,几乎能堆半人高。

  后宫之中,容妃早就不敢踏出栖霞宫一步,日日以泪洗面。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敢赌咒发誓,发最狠最恶毒的誓言。但她根本见不到皇上,又何谈发誓。

  皇上终于动了,下旨将容妃贬为容贵人,迁居冷宫,无旨不得出冷宫一步。

  靖王这些日子又惊又惧,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再一次进宫,求见父皇。他日日进宫,皇上没发话,没人敢拦着不让一位皇子入宫,但皇上就是不见。

  这一回,皇上却见了。

  “父皇,儿臣真的没有……”靖王几乎是踉跄着滚进大殿的,手足并用的攀爬几步,跪到殿前,眼泪根本不需用手段,就已经落了满襟。

  “没有什么,没有想要争太子之位?”

  明德帝的一句话,让靖王萧承宇怔在原地。他以为父皇会问他很多问题,比如关于慕容的,左家的,还有那些硬栽在他头上的罪名。他都想好了,要怎么回应。唯独没想过,皇上会问这么一句话。

  嚅嚅一句,“儿臣没有。”

  毫无底气。

  明德帝哂笑,不管这个儿子有没有想过争太子之位,被人耍到这个份上,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这份心智,这份城府,如果把江山交给他,不出三十年,各路妖魔鬼怪,前朝余孽就能跳出来将大齐江山撕个粉碎。

  “回去读书,不要再进宫。”明德帝依然没说怎么处置靖王。

  可先将容妃打入冷宫,再禁止靖王入宫。

  就象一滴水,落入油锅,带出刺啦一片响。

  雪花般的奏折飞来,都是请皇上严惩靖王的。

  皇上还是留中不发。

  后宫之中,德妃小心看着皇上的脸色,试探道:“按理说,秦家的姑娘,下个月可就要过门了,您是第一回当公公,天下的事,是不是也该放一放。”

  皇上直接气笑了,“这个时候,你倒掂记上这种小事。”

  “这怎么能叫小事呢?这可是关乎女人一辈子的大事,再说开枝散叶,什么时候都不是小事。”德妃替皇上添了一碗汤,很是理直气壮道。

  “你就知道他能留下一条命?”明德帝意味深长的看了德妃一眼。

  “哐当”一声,德妃手一松,汤碗落地,幸好地上铺了毛毯,汤碗滚了几滚,没有伤人。

  “可,可他是您的亲儿子,你们是亲父子。”德妃似乎无法理解,亲父子之间,怎么会动不动谈到死。

  德妃全程魂不守舍,虽然没有再劝什么,可看模样,受到的冲击恐怕有些大。

  这席话很快就传了出去,皇后听闻,转动腕上的佛珠,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贵妃听闻,同样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双手合什,又在心里默诵一句,菩萨保佑。

  明心殿里,皇上批完奏折。

  “最近老二和老三在干些什么呢?”

  这话自然是问伺候在边上的大太监全得胜。

  全得胜赶紧上前,“听闻康王最近在家读书,问策,写了好几本奏折,无一不是切中实政。至于燕王,几乎日日都要去宁家看望宁大人的伤势。”

  明德帝嗤笑一声,“看望宁大人的伤势,亏他想得出来这种借口。德妃那儿的玫瑰花被他祸害的差不多了吧,是不是还把主意打到朕的御花园去了?”

  全得胜知道皇上语气严厉,实则并没不生气,嘿嘿笑了一声,“这不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你还挺会替他找理由,邺儿从小就聪明,就是不爱用到正道上。”明德帝摇摇头,一想到这孩子小时候吃过的苦,就舍不得多说。

  “王家的老祖宗替她孙女订了亲事,该赏的就赏,加厚三成。”明明是在说皇子的事,不知怎么又拐到王家,顺口吩咐一句,自有全得胜下去安排。

  皇后来明心殿求见,靖王的婚期将近,别人能事不关己,她是后宫之主,靖王的嫡母,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宇儿的婚期,皇上到底给个准话,不然礼部也急,秦家也急。”皇后叹了口气,这事,也只能她出面了。

  “秦家姑娘还愿意嫁?”皇上有丝意外,他是知道秦家和怀山郡主关系不错的,居然没有到皇后这里求情吗?

  “秦家的家风,您还不知道吗?这事一出,秦家姑娘就说了,生是靖王的人,死是靖王的鬼。”皇后心里一叹,到底是没有父亲,秦家这些男人,哪里会为她出头呢,巴不得她替秦家博个好名声。

  皇上倒是点了头,“那就这样吧。”

  这样是怎么样,皇后自会揣摩,按原定的时辰成亲,至于品级,既然靖王还没被夺爵,那该是如何就是如何。

  靖王的成亲的当天,没有高朋满座,更没有宾客如云。

  燕王却去了,他一进门,看到秦家过来撑场面的亲友,还有依附于靖王的门客长史等等,不由摇头。当初还能拉拢不少人替他上书立太子,这会儿就连来吃喜酒的人都没了,可见人心易变,也可见慕容这些年将靖王控制的有多厉害。

  “三弟。”靖王看到燕王很是意外,但也十分感激,敢于这个时候上门的,都是真的勇士。

  “大哥。”燕王一拱手,他和上头两个哥哥一向不亲,这回来也没有刻意亲热。

  只是,慕容的事还没有定论,靖王心里对两个弟弟还是没有放下戒心。

  燕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和靖王一碰,“大哥还记不记得三年前,我得病的事。”

  “是有些印象,怎么?”靖王现在如惊弓之鸟,听到什么都忍不住联想。

  “我不是生病,是中毒。如果不是请到了高人,今年恐怕就是我的祭日。”燕王将一杯酒一饮而尽,“今日是大哥新婚之喜,祝大哥大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说着放下酒杯,离开靖王府。

  靖王的气血直往头上涌,如果三弟说的是真的,三年前,慕容也是三年前到靖王府的。

  有一个人,在三年前,同时对他和三弟下手。

  这个人是谁,几乎是呼之欲出。

  明德帝特意召见燕王,很是奇怪,“听说你去你大哥府上喝了喜酒?”

  “不许去吗?”

  当然没有明说不许去,但是你看看别人都没去,你为什么要去。

  燕王想了想,发生自己的回话似乎有点冲,赶紧找补,“大哥的事,不清不楚的,父皇又没下令,他总归是大哥,成亲这么大的事,儿臣去看一眼,也没什么。”

  “不清不楚,满堂的证据,你是看不见吗?”明德帝冷笑。

  燕王摸了摸鼻子,“儿臣又看不到奏折,怎么可能知道。如果证据确凿,父皇为什么还要犹豫?再说了,容贵人再不好,大哥也是姓萧的,世间哪有男儿不认自己的祖宗,去认外家的。再说了,左家算什么,吹的再英勇擅战,不也是先祖的手下败将吗?”

  顾盼之间,神采飞扬,全然是对先祖崇拜,和对前朝,对左家的不屑一顾。

  “臭小子,滚。”

  “儿臣遵旨。”燕王刚准备滚,又被皇上叫住。

  “你这个毛病可不能惯,去吏部挂个职,左右要知道一点实务,让朕看看你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

  “啊……”燕王一脸不情愿,想刚推拒,就被皇上打发走,“去去去,这儿没你的事了。”

  燕王这回麻溜的滚了,速度飞快。

  康王进宫,也遇到了关于靖王的问题,回答的就比燕王漂亮多了,甚至潸然泪下。

  “儿臣一想到大哥的用心,便替父皇伤心。他是父皇的长子,自幼便与我们不同,身上承载着父皇和不少大臣们的用心。可是偏偏,他的心竟向着左家,这实在太叫人伤心了。虽然他是儿臣的大哥,可是和父皇一比,又算得了什么。”

  明德帝很是舒心,这个儿子,总是能把话说到他心坎里去,让他高兴。

  “那你觉得,你大哥的事,该怎么罚?”

  “儿臣惶恐,全凭父皇乾纲独断。”康王一脸惶恐,拱手连称不敢。

  明德帝想,燕王是怎么说的来着,他说,“自大齐开国以来,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儿臣根本不信左将军还有什么势力,死心塌地的肯为前朝卖命,他们莫非是瞎子,看不到如今是什么模样,前朝又是什么模样吗?”

  “大哥固然有错,可是他错了几分,错到什么程度,儿臣不知道,只知道老子打儿子,怎么都是应该的。”

  明德帝想到燕王的话,便有些想笑。

  康王看到,心中暗喜,看样子,父皇是被自己打动了吧。

  “听说你整天在家读书,写的折子也是言之有物,不如去户部挂个职,也历练历练。”

  康王一喜,但装个样子还是要的,推拒道:“儿臣怕自己才疏学浅,做的不好,岂不是献丑。”

  “朕看你很好,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就去。”

  明德帝发了话,康王这才领下差事,高高兴兴回府筹划去了。

  两个儿子,一同领了差事。一个一回府就把门客长史召到一起,献计献策,一个却是照旧往宁家跑,路上还不忘了买几盒姑娘家爱吃的酥饼小食,整个一个纨绔。

  皇上抽抽嘴角,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宁家的隔壁搬了新的住户进来,原来是程敏把房子给卖了,带着两个孩子,跟亲哥哥当了邻居。

  程敏性情大变,宁瑶也不再是以前可以嚣张跋扈的大小姐,程敏从外头请了两个女先生进来,发誓要将女儿□□成另一番模样。

  “娘想清楚了,面子值几个钱,一开始娘就错了。你若是不想做,娘绝不勉强,回去跟你的父亲和嫡母,他们会有好日子给你过的。”

  “娘,女儿不走,女儿一定能学会的。”宁瑶哭着摇头。

  “知道就好,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女孩子最鲜嫩的就是那么几年,如果不把握住,你好好看看娘现在的样子,你真的想过这种日子吗?”

  “不想,女儿要过好日子,要当贵妇人,要让所有曾经看不起娘的,都跪在你脚下,给你磕头认错。”宁瑶想,只要她学会了这些,她一定能做到。

  程敏自以为自己隐瞒的极好,却不知这些在宁璇的眼里,根本不是秘密。

  只是宁璇还是有些吃惊,“她请人教宁瑶跳舞,唱曲,这是干什么?”

  萧承邺笑笑,“当初贵妃娘娘也是雪夜里一曲离人愁,唱的百转千回,才入了父皇的眼。”

  想来是早年前,潜邸时争宠的手段。

  “不会吧。”这想法,相当大胆啊,宁璇眨着眼睛,还似不敢相信。

  “父皇还年轻着呢。”四十几岁,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年华。

  到了第一场雪落下,皇上终于降下圣旨,靖王降为荣郡王,罚俸一年,闭门反省无旨不得入宫。

  有关的无关的,都松了口气,今年可以好好过个年了。

  康王府里,康王气的脸都变形了,他算计良久,还搭上了一个慕容,难道就让他这么轻轻巧巧的过关了?

  “王爷何必恼怒,虎毒不食子,放过他并不奇怪。经此一事,大位再也与他无缘,目的达到就足够了。”一个脸上戴着面具的男人,穿着宽大的袍子,坐在火炉子旁,笑着摆下棋局,自己与自己对弈。

  “荣郡王不足为虑,倒是老三,有些棘手。不声不响解了毒不说,还掳走了公孙神医。”康王恨恨的,原本,按他的计划,今年他该娶王氏女为妻,然后立太子入主东宫。可如今两件事,都落了空。

  “只要我们找到合适的人,他就连一颗尘埃都不如,比荣郡王更加不可能,王爷不必忧心。”面具男摸着棋子,呵呵冷笑。

  “真能找到这样的人吗?”康王有些担心。

  “天下之大,面容相似之人,有何难找,只要下足了功夫,必然能找到。唯一可惜的就是,若是我们能早一步找到宁家那对母女,取了玉佩,就更好了。不过现在也不怕,这种事,只要是男人,哪怕是再小的可能性,都忍不了。”

  “本王就知道,这世上,没有先生想不到的事。”康王言语温和,对这位面具男十足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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