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目的啊…啊…疼!”她伸出双手,想把那只紧紧锁着她的脖子拉开,却没有一点用处。
“子里,她不过一个无知妇孺,你和她计较什么?”谢熏跑过来说道。
“无知妇孺?”凌皓天一阵冷哼,“我看倒像是别有用心之人。”
“罢了!罢了!她一个人又掀不起什么风浪,以后不理便是。”谢熏继续说道。
“不。”凌皓天勾唇一笑,笑得格外阴森可怖,就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冷血且狰狞。
他轻勾着唇,凉薄的红唇一张一合,缓缓吐出几个字来,“她留下。”
那只精瘦却刚硬的手瞬间从她的脖颈抽离,萧晓九捂着脖子连声喘气,咳的声嘶尽裂。
一道殷红的指痕停留在脖颈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回去收拾了东西便来留霞峪报道。”说话的是那个敦厚的壮年,此刻他收起和善笑意,偷偷打量着她却不敢声张。
凌皓天与谢熏已走了好远,萧晓九方深吸口气瘫坐在地上,俨然刚刚被吓的不轻。
刚才躲在角落生怕被她连累的两位大婶,围上来对着她啧啧称其,一个说,“我早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人,这不,这么快就应验了!”
另一个眼睛还瞟着远方,半响才回过神来,一拍大腿大声道,“我的乖乖,今日我真是看到这尊真神了!”
萧晓九心里呵呵笑了两声,面色却戚戚焉,一副甚是委屈的样子,她撇了撇嘴,抱怨道,“我也不就想找个裹腹的营生么?非要这样像个犯人似的被盘问?”
“可不是么?”她右侧那位大婶接口道,刚说完便惊觉自己失言,捂上了嘴。
“我刚刚想起我家那小子想吃西巷的桂花糕了,我去买。”刚说完便三步并两步走远了。
“我也想起还有些事,就…就先走啦!”另一个也摇着略略发福的身子一溜烟儿走远了。
萧晓九乐得清闲,哼着小曲儿乐悠悠的回去了!
她住的那房子还未到期,软磨硬泡硬是让那房东退了一钱银子,她觉得十分新鲜,若是以前,她是万万做不出这种事的。
可是现在呢?她是一个粗俗、野蛮,整日为生计发愁的下堂妇。
她快速收拾好东西,卷了个小包裹便兼程赶去了留霞峪。
自到凌军营,他们已在收拾行李,准备前往乌衣皇城。
她自报来历后便被一小将引去了伙房。
那里除了个五六十岁的老寡头,还有几个小伙,只是多多少少带了些伤,行动多有不便。
她进来的时候,谁也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招呼她过去帮忙。
萧晓九暗自得意,看来她伪装的挺成功。
凌皓天端坐在凳子上,就着烛光翻着书。
听到有人进来,他方将书放下,缓缓抬起头。
“你就不想问问她怎么样了?”谢熏略带迟疑的问道。
“问又如何?不问又如何?左右一个小小女人罢了!”凌皓天头也不回的说道。
“小小女人?”谢熏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坐下,“就是这小小女人折腾的我一晚上都没睡着,也是这小小女人…竟可让一向自律的凌大将军失了方寸,难道还不够惊奇。”
“你若是闲的无聊便回你的玉骨城去。”
“怎么?这么快就嫌我碍眼了!”谢熏语气酸涩的反问道。
“太吵。”凌皓天意简言赅道。
“唉,你这人…还真是无趣啊!”谢熏拉长语气道。
“对了!那个人可有异状?”凌皓天突然问道。
“谁?那个老婆子?”谢熏好奇的打量着他,“放着好好的美娇娥爱搭不理,偏偏对一个又酸又丑的老婆子青睐有加,莫不是你喜欢这一款儿。”
凌皓天似有不悦,总觉得老婆子那三个字来形容她有些过分刺耳,却又想不出为什么?
“那人能有什么不寻常?”谢熏将打听到的原封不动说给他听。
“一个被弃的下堂妇?”凌皓天皱了皱眉,问道,“消息可确切?”
“应是不差,这事周围人都知道,我还专门去那里去打听了一番,西北方的村子里确实有个姓王的老员外,前段时候休了他发妻,娶了个楼里的姑娘,却不想还未来得及坐享齐人之福便一命呜呼了!不过他那娘子的相貌却与此人有七八分相似。”
凌皓天皱眉不语,一会儿继续问道,“跟踪的人可有发现什么?”
“能有什么?就回去收拾了东西便喜滋滋的边问路边赶来了。”
“问路?她不认识来留霞峪的路?”
“这有什么稀奇,一个只知家长里短的无知妇孺,除了买买菜逛逛街,哪里知道这么多?”
凌皓天默然,难道自己真的想多了?可是那个人…总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认识了很久一般。
半夜微凉,他只身走出营帐,今日月光晦暗,有乌云遮月。
“岂有此理,以为老娘是新来的就好欺负是不是?”
阴影中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不自觉的寻声而去,便见一棵歪脖树下,有一孱弱妇人一边用力捶打着布满油渍的衣物,一边狠狠咒骂着,想是要将所有怨气发泄在衣服身上。
不知为何,他就这样静静站在她身后,听着她粗声粗气的咒骂,倍感解气,想是心中阴郁被莫名其妙的声响冲击溃散。
萧晓九正拉着嗓子,哼着歌,一回头,见身后多了个黑色人影,吓了一跳。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她尖锐着嗓子喊道。
凌皓天不悦的皱皱眉,想是对自己刚刚觉得这个粗鄙女人有趣的想法十分无语,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得她随意的询问道,“喂,你可是心情不好?”
凌皓天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看在本姑娘今夜心情好的份上,教你一个排忧解难的好方法。”她笑嘻嘻的摇着头道。
凌皓天静静看着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觉得她不同,因为她…不怕他。
许多人看向他的目光里,有敬畏,有恐慌,有忌惮,却从没有谁以这样普通平静的目光凝视过他。
他突然想起另一个不怕他的人,只是那个人每每看向他,更多的是打量、好奇与挑衅,她的骄傲与孤清促使着她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步,那个女人…倒是可惜。
其实只要她稍微的妥协与示弱,他或许…真的会放过她。
不知为何,从来不曾迟疑的自己竟想了许多,待他回过神来,便被按压在一个小凳子上,面前摆着一大盆衣物。
萧晓九除去鞋子,将双脚塞进木桶里,左踩右踩,像是要把什么捏扁搓圆。
“像我这样,把这些当成那些让你不痛快的事,狠狠践踏蹂躏。”
“荒唐。”凌皓天冷着脸道。
不一会儿,他二人各坐在小椅子上拼命踩着衣物,泡沫横飞,弄得满身满脸都是,却觉得…痛快。
“对了,你洗的是什么衣服?”凌皓天突然问道。
萧晓九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他们从伙房收起来的,我便随手塞里面了!”
“哦!”凌皓天看了眼那惨白惨白的粗布,却也想不出是做何等用途。
第二日,那个年龄大的伙房师父老陈头命萧晓九给给各营送去这几日口粮,不过每人一袋馒头,几包干咸菜。
萧晓九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接过,慢吞吞的散发下去。
当她正机械运作的时候,突然见她身侧的凌皓天手指一顿,嘴角抽搐了几分,他扯了扯她的袖子,半遮着嘴道,“你不觉得…这装馒头的袋子很眼熟?”
“眼熟?”萧晓九努力睁了睁肿成核桃的眼睛,低下头细看,然后瞬间惊呆,“这…这…”这不是他们昨天洗的那些?
她与凌皓天对视一眼,再缓缓扫过四周,只见所有人都抓了个馒头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萧晓九吞了吞口水,她不会又闯祸了吧!
于是她拼命抓住这个同伙不撒手,大有要么同生,要么共死之意。
“想活命就什么都不要说?”凌皓天对着她的耳朵小声警告道。
谢熏站的老远,只见的他二人动手动脚,窃窃私语,连叫了几声,“冤孽,冤孽啊!”
军营中伙食本就重量不重质,饶是众人觉得近日伙房的饭欠佳了几分,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萧晓九觉得她就像是混迹在伙房的东郭先生,因为混迹在众人之中,谁也不会注意到她,谁也不会知道她做的饭难以下咽。
只是东郭先生再怎么擅长演戏,在只留他一人时也会原形毕露。
萧晓九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这日下午,她眉开眼笑的洗着大白菜,便见谢熏慢悠悠的拖着步子忧心仲仲的走了进来,他脸上的黑眼圈又加重了几分,想是几日都没有睡过好觉。
他语气沉重的问道,“你可会做些女儿家喜欢的吃食?”
“女儿家?”萧晓九眼前一亮,连忙点头,“会的,会的,只是不知这位姑娘好什么口味?”
谢熏尴尬的挠了挠头,真想说一句,他怎么知道?最后想起那女子苍白憔悴的脸,有些不忍的说道,“要不你亲自去问问?不过…”他有些吞吞吐吐道,“她近日脾气不大好,你多宽解宽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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