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倒觉得世间的每个人都有主宰自己命运的权利,赢也罢,输也罢,都不枉世间走这一遭。若是我,哪怕会跌跌撞撞头破血流,也不会选择让别人来对自己的人生指手画脚。”萧晓九神思有些倦怠,与李思唯道别后一转身便回了房。
直到雕花的木门彻底关上,挡下了最后一丝光线,李思唯才回过神来,烘热的气候里连虫鸟的低鸣声也日渐微弱。
这是个有些安静的夜晚,黑暗中依稀能听到有人在喃喃自语,“你倒是和他说了同样的话。”
只是身处在众生浮世之间,又有谁能独善其身,不为世间万物所累,乐得逍遥!
他一拂衣袖,乘着夜色而去,只留一地苍茫。
翌日。
萧晓九是被一阵悠扬的笛声吵醒的。
推开门,只见院中柳树下有一男子吹着悠扬笛曲,带着缠绵与淡淡忧思。不远处,有一石桌,一女子就着晨露,煮了壶清茶,此情此景,交相辉映,宛若一幅绝美画卷。来者正是许久未见的凌玥与南宫璎华。
“两位真是好雅兴,大清早的听曲饮茶,扰人清梦。”萧晓九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埋怨道。
“都日上三竿了,也就你还有心思睡懒觉。”凌玥满是嫌弃。
萧晓九摆了个可爱的表情,见她笑了方去石桌旁自顾自的倒了杯清茶。
“晓九,我们此番是有事找你。”凌玥沉吟着开口。
“有什么事直说就好啦,这般吞吞吐吐。”萧晓九轻轻抿了口,有股青草的甘甜,暗道了声,“好茶。”
“你们是说近月旱灾一事?”萧晓九咬了咬唇,“这我倒是略有耳闻。”
只是未曾想到已经这般严重。
虽说天灾人祸变化无常,但九华大陆共遭此劫还真是头一遭。
她虽两耳不闻窗外事,也知凌皓天已为此失眠了好几日。而且南沧、乌衣、临月、捻戒境内河道蜿蜒,兼有望江、衢江之水可解燃眉之急。
赤雪气候特异、亦岐有物华天宝,玄国富可敌国,夜国有延绵雪岭,只有银川是真正的孤立无援,饶是银川国主早早的开仓放粮,却也阻止不了贫苦人家易子而食的命运。
“这人工降雨...原理我倒是略知一二,只是”萧晓九仰头望天,“想将它喷洒在积雨云上却是难如登天。”她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连你也没有办法吗?”凌玥闻言有些失落,但并没有多少意外,毕竟呼风唤雨,换以前她也是不敢想的。
“不过,却也不是全无办法。”萧晓九沾着茶水在石桌上画起了九华大陆的版图,东为赤雪国、夜国,朝南是南沧国、乌衣国,西边是银川国、临月国、捻戒国,北边是亦岐国,捻戒与亦岐中为玄国。
“你们看,”她在桌上继续画着,“这是望江、衢江,若能南借望江之水过川西十二洲,北借衢江之水过窑岭经辰西一带,引入亳州,银川水运便活了。”
“这...”南宫璎华瞠目结舌,“此法虽可解燃眉之急,但却...难如登天。”
“这你无需担心,山人自有妙计。”萧晓九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刚刚说的口干舌燥,刚好解渴。
昨日封后大典过后,再没有人提起当时发生的事情,既没有人对凌皓天的身份提出质疑,也没有人将萧晓九当作乌衣的新后,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不过,饶是萧晓九再怎么不在意,也觉察出整个起梦涧笼罩着一团迷雾,每个人都谨小慎微,步步惊心。
据说,凌皓天将在未时于庆元殿重新举办九国大会,只是,每个人虽不言明,却也觉得这场大会宛若闹剧,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自昨日封后大典过后,夜司晨就如同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般又突如其来的消失了,仿若他的存在如同那场怪诞的封后大典一般,都是一场幻觉。
时间还早,萧晓九走出院子,仔细思量如何扭转这场闹剧,使所有人能放下偏见听他一言,走着走着,便发现有人挡在了前面。
于是她转了转身子,换了换方向,继续思考着刚才的事。
偏偏又有人挡在了她身前。
她这才注意起周围的事来,原来不知不觉她已走到了御花园中。这御花园与芳华阁不过百米,原先是凌皓天为林绯儿所建,如今人面不知何处去,连花也跟着蔫蔫的。
正值午时,暑气炎热,整个花园冷冷清清。
她转身朝回走去,那人也快步而来,撑开柄长扇,不偏不倚的挡在她身前。
萧晓九咬了咬牙,很明显,这人是故意的。
她抬眸看去,那是一柄金丝编成的扇子,扇上勾勒着锦绣山河图,那图...似曾相识,萧晓九仔细看了看,正是当时自己送给南宫璎华的刺绣上的景致。
还真是...冤家路窄。
“这扇子倒是奇特,”萧晓九转身轻笑,“不想这炎热暑天,竟能在此得遇南沧国主,还真是幸会。”
叶慕然!不过半载,我们终是又见面了。
萧晓九暗暗打量着他,真当是士别三日,既当刮目相看。此时的叶慕然不再似以前唯唯诺诺的模样,而是锋芒外露,明明还是同一个人,气质已大不相同。
想是除去叶慕渊那个心腹大患,他在南沧的地位固若金汤,过的顺风顺水。
若说这众多人里,萧晓九最不想正面相对的便是眼前这人了,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伪装高手,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可以骗过,扮猪吃老虎,可以维持昏庸无能的形象那么多年,步步善诱,让猎物自己掉入他早已布好的陷阱,不动声色的除了心腹大患。
“萧神女很是怕朕。”叶慕然从一开始便在观察着她,将她的细微表情净收眼底。
“是有一点,不知为何,小女子总觉得国主没有表面看起来这般好相处。”萧晓九故作心虚道。
“哦?哈哈,”叶慕然大笑两声,将手中折扇缓缓收起,开口道,“萧神女真会说笑。”
“不知为何,朕见到萧神女总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像是在...梦里见过一般。”
“咳咳。”这莫不是贾宝玉附体了?萧晓九满头黑线。
“既朕与萧神女一见如故,何不结为异性兄妹,也不枉一桩美谈。”叶慕然笑得甚是开怀。
呃...
这叶慕然的脑回路还真不是一般的清奇,不过...
“国主好意,晓九心领了。只是晓九身份低微,实不敢高攀。”萧晓九拒绝的分外果断,她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叶慕渊。
“萧神女言重了,”叶慕然突然靠近了几分,对着她的耳朵轻轻说道,“你连夜国都敢招惹,区区一个南沧又算得什么?”
萧晓九听得心惊,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只怕想认本君的女人为兄妹,南沧国主可承担不起。”
一道戏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萧晓九抬起头便看到刚刚还空无一人的梧桐树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人,入眼是如火的红。
他慵懒的靠在树干上,一手撑头,嘴里衔着根狗尾巴草,睡眼朦胧,像是被扰了清梦一般。
“君少主这是何意?”
“据说夜国的新后是银川一位贵女,复姓南宫,这何时改姓萧了。”叶慕然摇了摇折扇,问的分外坦诚。
“莫不是萧神女不在乎身份地位,心甘情愿二女共侍一夫?”
“你放肆。”萧晓九指着他,气的咬牙切齿,这一路走来,也曾遇到许多挑衅,她皆是一笑而过,但不像今天,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身为二十一世纪的新一代女性,她怎么可能会伏低做小。
萧晓九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开,叶慕然却出奇的没有阻拦,远在一旁的君无邪一见萧晓九神情不对,也顾不得与叶慕然计较,飞快的追了上去。
“晓九,”君无邪拉住她,欲言又止。
萧晓九停下来,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知道你有你想做的事,你有你的计量与不得已,但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听,让我静静。”
君无邪愣愣的站在那里,萧晓九与他擦肩而过,消失在花丛之中。她说的每一个字宛若千斤巨石般狠狠压在他心头。
她明明什么都明白,她知道君无邪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必须要登上夜国的帝位才能够完成;她也知道君无邪对南宫璎珞没有丝毫感情;她亦不在乎身份地位,若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她也心甘情愿与他男耕女织,简简单单过一生。
可是明白不代表能够接受,待到旧事重提,所有的隐藏便暴露无遗。
刚刚那一幕在她脑海中不断回荡,一股羞辱之感在她身体里不住游走,像是即将开闸的洪水,即将破蛹而出。
回到芳华阁,坐在凌玥煮过茶的桌前,一杯杯茶水灌肚,良久,良久,久到她再也喝不下。
她突然一拍桌子,扬起一张张扬而倔强的笑脸,“这婚事他不能退,我便去为他退了。”焉有一副壮士断腕,不成功便成仁的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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